李进平日里话少,却是憋了许多话在心里:“大王是守卫天帝的神将,自然要洗得干净,咱们这群厮杀汉洗那么白净做什么?还换新衣!一会还要去搬砖建营房,一天下来,又是一身的臭汗,可不就把那新衣给糟蹋了么?”
旁边他手下的军士闻言纷纷点头,抱起怨来:“可不就是!刚才大王还说以后要天天洗澡,老天爷!我小时候寨子里的地主都没这么干净过,我一个差点饿死的流民要是天天洗,不知道要折多少阳寿。要是我爹还活着,肯定认不出我这个儿子了!”
“就你们埋怨多!”
张升虽然也心中腹诽,但他一直注意维护白绝威严,这时便笑道,“大王说了,这两个温池只是国君府中自用,往后还要再挖几个,给百姓洗用,到时百姓们白白净净,我等黑不溜秋,让大王颜面何存?!左右衣服有府中浣衣娘洗,给你们穿身干净衣服,难道还是苛待了你们吗?”
此话一出,周围军士俱都笑了出来,一向冷峻的李进,脸上也难得有点笑意道:“哪里敢说是苛待,只是我等当初俱是孤活的流民,在凌霄城护城军里,因为操练过人,才慢慢调入大王麾下,脏得惯了,猛地被人收拾干净了,反而有些不适……”
旁边一个单身狗有些嫉妒地道:“可不就是这样,若是不洗得干净,怕是嫂子手指头都不让你碰一下?”
李进老脸一红,羞恼成怒道:“说哪里话!如何就不让碰手指头了!只是女人家的话多,管这管那,实在让人有些禁受不住!”
“可不就是禁受不住!成了亲后,我看兄长平日里校场操练,腿都有些软了!”另一个单身狗阴恻恻道。
人群里,十名成了亲的军士顿时或心虚、或恼怒,直接水瓢乱砸,互相厮打拼起刺刀来。
……
还别说,身边人俱都洗得白净后,瞧着确实顺眼许多。
白绝看着一身洁净衣服的军士队列,来回走了两圈,把个军士胡乱缠着的头巾,给他系好,总算是满意了。
这些军士,全都是和自己一样,当初流民中的孤儿,按这时节话说不算“良家子”,无所顾忌,便处处刺头,都不爱要。
在护城军时,一个个归入自己麾下,如今想来,也有一年半多的时间了。
还不错,当初一个个跟落单孤狼一样的一群孤儿,如今一个个搓洗得干净、站得笔直、气势昂扬,总算也是把他们照顾好了,没有沦落为贼盗祸乱百姓,以后再给他们一人讨一房女人,成家立业,也不枉他们一路追随自己了。
被白绝来回度步瞧着,一众军士站得笔直,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充塞心中。
以前,进护城军,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白绝治军严整、处事公正,他们心中敬畏,经历狮驼岭白绝以身赴险后,他们更是愿意随之赴死。
跟着白绝来桃源国这一年来,一切蒸蒸日上,白绝又待他们极好,他们都可以说是白绝“私军”,只要不是造反玉帝这种铁定没前途的大事,可以说就算再做什么翻天的事,也只是一句命令的事了。
但那只不过是对于白绝的信任,而不是对于自己军士身份有什么认同,自古厮杀战场之上、死无埋骨之地,如果不是家中种地活不下去,或因为诸夏各国征兵的国策,有几个愿意去赴军,舔着刀口血求个前途的?
不过,今天洗净了身子,换上一身新发的布衣,全身清爽,整齐列为一队,被旁边十几个仆军,以及百姓们看着,一个个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胸口挺得老高。
白绝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又看了看旁边另列一队的十几个仆军,看着其中几个同样站得笔直、向往旁边正规军士的仆军,不由心里一笑。
铁石埋在土里,就只能是废物一个,连种田都种不了。
但只要投入融炉,经历敲打,就能锤炼出精铁来。
前世,马督公的老家,一群旧社会只会抽大烟的家伙,被强制劳动,整天吃饱了抡大锤砸石头,个把月后回家,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想再抽大烟,烟田都毁了,也能走上正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些原本浑浑噩噩活着的贼寇,每天跟着正规军操练巡守,敢再偷奸耍滑、欺负百姓,就是一通鞭子下去,打也打得改了。
跟着白绝吃穿不愁,此时又见到军士们昂扬姿态,一个个自然忍不住暗暗向往。
再过一两年,这十几个仆军,便是没人看守,估计也能独当一面,可供驱使了。
命众军士散去做事,白绝刚想回府一边撸老虎、一边再翻看《黄庭经》体悟,就见宋黑眉头皱得老高,过来跟白绝说了些什么。
白绝听了,回到府中库房,瞧了瞧那堆积如山的豆袋,再看看竹简上记录的豆子数量,不由有些好笑,道:“先生平日里就喜欢吃这些粗粮豆饭,莫若把这半库房的豆子,全留下给先生吃如何?”
宋黑一头黑线:“大王莫要取笑,我一人又能吃用多少?如今桃源国内,权贵爱吃白面,连栗米都不爱吃了,百姓磨出白面,或换成栗米、或换成其他粗粮,混着黑面野菜一块吃,一有选择,就都不喜欢吃这豆饭了,府中军士也是,宁愿吃麸皮,都不愿意吃豆饭,如今府库里豆子堆积如山,不如运去凌霄城,换些其他杂粮如何?”
豆子吃多了不止爱放屁,还容易胀气,在豆腐出现之前,就算是百姓,都不怎么爱吃。
最近桃源国的权贵,一个劲地去凌霄城,拿栗米换麦子,这些豆子就算卖去凌霄城,估计也很难换到什么东西。
时机成熟了。
豆腐只能作为辅食,眼下还不宜出现,白绝看向府库里的豆子,嘴角不由吸了吸口水,露出一丝狞笑。
榨干它们!
白绝静立片刻,将脑海里《舌尖上的中国》里,古法榨油的每一处细节都想清,这才对着宋黑笑道:“还要劳烦先生,为我制出一套木具来。”
宋黑有些疑惑,但依旧立刻领命:“大王且说!”
听完白绝的话,以及在地上画的草图,听明白其中明细后,宋黑有些好奇,抱拳道:“三日之后,必带此物回覆大王,只望此物真有大王说得那般神奇,百姓也能从中得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