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龙回座位的时候,唐果一只手在给新本子写名字,另一只手在啃一颗大青枣。
唐果和季峋坐在教室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就是离门远的那一侧。周子龙和郑思涵坐在他们后面一排。
七班的座位分布是六横八纵——蒋昊和沈慧茵来之后变成了七横八纵。
两纵一桌,两纵两纵之间隔着走道。
第二排,挨着季峋那桌,坐着李星辰和赵媛媛,赵媛媛坐在离季峋远的那一侧。赵媛媛是个圆脸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实际年龄更小……
赵媛媛是七班的大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关注除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吃饭十分钟,上厕所固定时间,不买零食,不闲逛,不说废话,晚上回宿舍洗漱时间非常短,她还可以在教室学习二十分钟。
早上本身起得早,她还能比别人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午休从不超过十分钟。自律得可怕。
大家非常佩服地叫她媛媛姐,钢铁人一般。
季峋这人心高气傲又拽又自负的,班上能让他佩服得不多,赵媛媛肯定排第一,他遇上不会的题目会去请教赵媛媛。
这会儿季峋就趴在赵媛媛位置上,一只手拿着笔给赵媛媛比划,另一只手伸在旁边,手里端着一个粉色的小碗,和唐果桌子上的粉色大碗是一套,里头盛着大青枣……
周子龙感叹一声,“好无耻啊!”
唐果听见周子龙回来,把碗递过去,示意他尝尝,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想起刚刚自己洗完枣回来,季峋正好拿着习题集要去找赵媛媛,他盯着她的枣看了一眼,唐果下意识伸手递了下,问他吃吗?她去洗青枣,太多了,分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然后季峋直接把她小碗端走了……
这会儿她认同地点点头,“无耻至极。”
周子龙伸手伸到一半,迟疑了下,扭头看季峋,心想自己不会又激起某人占有欲……
周子龙小心翼翼拿了一颗,表情非常的端庄得体,“谢谢唐果同学!”
唐果本来没有看他,只是递过去让他拿,又扭头去找自己胶带,听见声音扭头瞅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深深的疑惑。
……嗯?抽什么风……
季峋回来的时候,枣已经分完了——他端着递给了赵媛媛,以及赵媛媛周围的一众人等,大家说谢谢的时候,季峋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别谢我,唐果的。”
于是大家又扬声说:“谢了,果果。”
大家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唐果一边说不客气,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季峋,真的太烦人了。
远处连翘捅了同桌小四眼一下,说道:“小闷骚,跟着你峋哥学一学撩妹大法,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她没有抗拒,那么在所有人都以为你俩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就离真的在一起不远了。”
小四眼看了看远处季峋,低下头,继续看书,只闷声说了句,“背!”
连翘是个话痨,偏偏跟个闷葫芦坐同桌,快憋死了,闻言哼了声,“小闷骚!”
后桌问连翘,“你怎么老叫人家闷骚啊!”
连翘咧嘴高深莫测地笑,“因为……他闷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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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第一节,大家都在背古诗文,于公公让把必背古诗文都顺一遍,下节课抽查。
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于公公的课,以于公公恨不得预备铃还没打就进教室的尿性,大家课前突击是肯定突击不了的,这会儿都在埋头苦背。
英语要语感,其实古文也要语感,有些人天生语感好,记得特别快,唐果是短期记忆,这会儿背,一会儿就忘了,郑思涵是完全没语感,经常断句都断不清楚,一篇岳阳楼记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背了半天越背越混乱,在那里暴躁,“我要穿越到古代,我要把李白杜甫范仲淹这些人全绑架了,写一首诗我毁一首。”
周子龙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放心,没有李白会有李红李绿李青,没有杜甫还有张甫赵甫周甫,全文朗读并背诵一篇都不会少的~”
郑思涵卷起语文书就是一棒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周子龙不怕死地补充一句,“你背不会还怨人家写得多,简直是拉不出屎怪地球引力的典型代表。”
于是郑思涵又给了他两棒子,唐果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摇摇头,十分不理解周子龙为什么明明知道郑思涵暴躁,还要次次挑衅,受虐狂吗?
季峋一把给她拽了回来,“背你的书,瞎凑什么热闹,都背完了?词义解释也弄清楚了?会翻译了?”
唐果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词穷。
季峋说完就继续做题去了,是的,大家都在背书,只有他在做题,他就是那种语感非常好的,随便背一背就能通下来,熟悉两遍就能记住的那种变态。
好一会儿,季峋正专心做题,突然听见唐果嘀咕了一句,“你管我啊!”
季峋笔一顿,扭头看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单手扶额,忍不住笑,“你怎么不明天早上再跟我说呢!”
唐果这回终于接住话,一脸气愤,又一本正经的,“明天我就忘了。”
季峋盖住脸,肩膀剧烈耸动。
显然乐得不行。
唐果把脸转到墙那边去背书,丢给他一个背影,不看他,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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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第三四节有老师,第四节一向班委坐镇,沈靖初揣了两本书去讲台坐着,叮嘱,“今天老杨在值班,都安分点儿。”
老杨是年级主任,抓纪律的。
学委李星辰趁机也说了句,“下周就考试了,大家好好复习。”李星辰是个乖乖男,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挂着学委的头衔,平时也不管事。偶尔给大家加油鼓气,挺可爱的男孩子,谁去问问题都很耐心解答。
连翘忽然跑着上了讲台,跟沈靖初商量占用大家三分钟,沈靖初点了点头,连翘拍手,“来来来,大家先看我三分钟啊!下个月省里有个艺体比赛,分为绘画组、乐器组、写作组、武术组、体育组……等等,具体我会发到班群里,大家注意看一眼,对大家申请艺体学校也有帮助,有意愿的早点儿找我报名啊!”
说完指了指齐悠,“齐悠,写作组啊,我给你留一个名额。”
齐悠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挡了下脸,隔绝大家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后排有男生起哄,“哇哦,我们才女。”
又拍了拍沈靖初肩膀,“你,乐器组,报名,懂?”
沈靖初嫌弃地拨开她的手,“不,没劲,不报,懂?”
连翘龇牙咧嘴地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欠抽!”
还有几个,都被点到名了,有些学习不太好,但是都身有所长,一到某些特殊时刻,大家第一时间都能想到他们。连翘点了几个名之后,下面开始举荐起来,“陈奕如啊,跆拳道黑带。”
这倒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人遥遥抱拳,“我靠,失敬失敬!”
陈奕如一秒入戏,回以抱拳,“过奖,过奖。”
渐渐安静的时候,季峋突然抬了下头,“唐果会散打。”
唐果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好几年都没练习了。”因为爸爸的缘故学过几年,也就强身健体罢了。
郑思涵在后面戳她,“哇哦,果果,看不出来啊!”
一个小可爱,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竟然还学过散打。
大家起哄起来,这个是真意外。唐果推了季峋一下,怪他话多。报复似地揭发他,“季峋书法拿过奖。”
说这个沈靖初都不信,“哈”了声,接腔,“他那狗爬字,还书法呢!”
唐果解释,“是毛笔字,从小练的,他不好好写季爷爷会骂他。”
这下子一群人终于找到了重点,“哎哟,果果你很了解嘛!”
郑思涵扬声,“我们果儿和班长青梅竹马,想不到?”
唐果反驳,“不,没有……”
还没说完,季峋已经敲了桌子,扭头扫了一眼大家,“收,兴奋什么,就你们八卦。”
大家小声嘀咕起来,讨论周末季峋和唐果一块儿看电影的事儿。
青梅竹马四个字,自带暧昧属性,唐果差点儿被憋死,戳了他一下,“大家都误会了。”她意思是问他怎么办。
季峋却点了点头,“嗯”了声,意思是我知道了。
真是……跟他沟通太费劲了。
之后一周唐果都在紧张地复习外带无数遍解释:“我跟班长也不是很熟,就小时候认识而已。”幼儿园的时候季峋就很过分,就喜欢欺负她,把她弄哭好多次,每回唐果见了他都要躲着走,吓得幼儿园老师都不敢把俩人放一块儿,玩耍做任务什么都把俩人分开,但季峋是那种你越不理他他越来劲的人……
偶尔唐果还强调一下,“季峋小时候就很霸道,很烦人。”
大家都一副“我懂,我懂,但我不说”的表情附和她,结果就是越描越黑。
尤其每天课间操时间季峋定时给她补课查缺补漏,大家信他俩不熟才有鬼了。
他们课间操有三十五分钟,操场最近在铺塑胶跑道,课间操就断了,每个班象征性地做做眼保健操,然后就拿这时间做题。
这段时间不能出教室,但是说话干别的都没人管。
季峋每天检查她错题本,然后趁这时间给她讲题,顺便抽查一下她的复习状况。
唐果也不知道怎么事情慢慢就变成这样了,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季峋支配的时候,季峋就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要考试了,她自己复习效率肯定低,有他忙她,她确实轻松很多,于是除了莫名其妙,更多是感激,也就没有拒绝的必要。
这次五校联考含金量很高,全是重点高中,大家都卯足了劲,老师们也不断强调,帮着梳理知识点。
考试那天,气氛相当浓烈,唐果有些紧张,早上早自习还在埋头背书,早饭回来大家收拾桌子贴座位号的时候,才好像突然都反应过来,哎,要考试了。
唐果收拾完东西,季峋还没回来,她背了会儿书,学委李星辰已经招呼大家贴考试座位号了,季峋还是没回来。
唐果犹豫了会儿,最后默默给他收拾桌面,一边想自己算是报答他了,一边在嘀咕,也不知道他回来会不会怪她乱动他东西。
沈靖初接了水回来,就看见唐果特别乖巧地给季峋收拾那一桌子扔得潦草的桌面,“哎”了声,“季狗可真会使唤人,你也就听他话。”
几个男生特别猥琐地笑起来,一脸“我们峋哥驭妻有术”的表情,气得郑思涵翻白眼,一把拽住唐果,“不给他收拾,让他自己弄去,狗男人不配。”
周子龙啧啧两声,“你有本事当着班长面说。”
郑思涵“呵”了声,梗着脖子,“当着他面怎么了……当着他面,我吃饱了撑的。”眼见季峋拎着牙杯进来,郑思涵默默松开了唐果,低声又嘀咕了句,“别弄,不给他弄,凭什么。”
唐果只是怕耽误事儿,结果弄得跟什么似的,让她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
季峋一进门就看见唐果坐在他凳子上,桌子东西收拾了大半,她正迷茫地僵持在那里,想解释又插不上嘴,一脸呆萌。
沈靖初靠在后座上数落他,“季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让人小姑娘给你收拾桌子。”
后排起哄,“峋哥过分了啊!”
季峋刚刚牙膏沫吃多了,嘴角一片麻,他拿手蹭了蹭,笑了,“关你屁事,闭嘴!”
唐果让了位儿,季峋豪放地把东西一股脑收进桌洞里,抽了张纸巾擦手,扭头跟唐果说:“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下次我帮你收拾。”
唐果目睹他收拾东西全过程,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小事,我顺手给你整理一下,学委要贴座位号了。”再迟就耽误事了。
季峋才不听她的,一副说定了的样子,点点头,“下次我还你。”
唐果坐在考场的时候,还在想季峋这人是不是有沟通障碍症,怎么就听不懂话。
哎,真烦人。
第一场照例考语文,下午考数学,第二天上午考文综,下午考英语。
这次语文作文是材料题,好多人看不懂,想偏了,有人去问于公公,于公公不跟他们说,“考完就抓紧时间复习下一科,别想那么多。”
但是还是有人忍不住商量了一下,然后一片哀嚎,好多人都跑题了。
唐果听了两耳朵,也觉得完蛋,她好像……也跑题了。
数学是重头戏,文科生的数学大多偏弱,有一句非官方非科学名言,叫做得数学者得天下,季峋数学是强项,考完连赵媛媛都忍不住找他对了下答案,他可没有装矜持怕打击大家故意隐瞒不说的习惯,他不仅爽快地跟人对,甚至在两个人答案相悖的时候,非常自信地打击人:“你算错了,你用脚趾头算的吗?”
反正他是多次数学考满分或者接近满分的人,去年九校联考的时候,他数学单科成绩九校第一,九校唯一一个考满分的。
他的答案大家都照标准答案来看,又是一群人哀嚎,感叹这次题也太难了。
唐果默默说了句,“我倒数第二道大题好像做出来了。”
季峋翻着历史书,闻言挑了挑眉,大言不惭地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桌子上的书都撤了,好像空间都变宽敞了,小动作藏不住,边儿上人都看得清楚听得清楚,这会儿一阵诶呦声。
唐果原本只是意外,他这次做数学明显感觉到自己做题速度加快了,最后一道大题她只写了第一小问就果断放弃了,空出不少时间在那里算倒数第二道大题,算到最后感觉头都懵了,写得满满当当,但她的确是没把握到底算得对不对。
得知她的答案和他一样之后,忍不住高兴了一下,于是就给他说了。
结果这会儿被一群人调笑,顿时脸红到耳朵根后,低着头不吭声了。
季峋还火上浇油,拿书敲桌子,让安静点儿,“都不复习了?好好背!我同桌脸皮薄,你们少逗她。”
斜后方沈靖初啐了他一口,“难道经常逗她的不是你,你这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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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文综不难,原本文综时间经常不够用,但是这次大家基本都写完了。
英语听力全国卷听力不记分,他们高考用全国卷,所以考试的时候是不听听力的,时间相应缩短。
这次英语争议挺大,有些说很难,有些说很简单,李星辰的英语公认的好,她说不难的时候,那些说难的都开始沮丧起来。
考完试大家都放松起来,收拾完东西就要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大家问龙龙,成绩什么时候出来,龙龙拍着胸脯,放心,周一你们来的时候肯定就看到自己成绩。
大家纷纷表示,“不,老师,我们不想。”
虽然这样说,但到家了,群里还在讨论这次的试卷。
讨论着讨论着,又开始讨论,考完试换座位的事。
之前龙龙就说过,考试一次换一次座位,只是最近都是龙龙安排,也不知道这次是大家自己选,还是依旧是龙龙安排。
一群人连自己想要同桌的对象都商量好了。
这周依旧是妈妈来接她,带着季峋一起,路上两个人一起走,还碰上连翘和她的外班小姐妹,连翘重重咳嗽两声,“哎呀,班长和果果一起回家呀!”
季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嗯”了声。
唐果惯常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式解释:“我们住在东五环,很远,坐车不方便,就……一起回去。”
连翘一副好的我知道你们两家离得近你们关系很好的表情,点了点头,“下周见!”
上了车唐果都在沮丧,林景都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果果,不开心?”
唐果怕妈妈担心,忙药了摇头,“没,就是考试太累了。”
林景有些愧疚地说:“我给你小姨说,让她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
她这周末不能陪女儿,要出差,必须她去。
唐果忙笑了笑,“我没事妈妈。”
笑得林景更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