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似乎很惊讶？”
杰斯顿抬了抬脚，那些血浆在上面粘连着，就像血色的口香糖。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们是坚定的盟友？连虫巢都看不上的东西。看看这些漏风的天花板，巫氏重工现在还剩下什么？哦……确实有，中控中枢里的资料，还有……”
杰斯顿终于对上了图灵的目光，液压关节嘶磨着耸了耸肩：“你身上的破灭之枪发射器……不要那么看着我，破灭之枪再加上巫山极，就算不能让你成为铁幕的座上宾，招安进个黑星军团还是没问题的。可惜的是……你的算盘似乎被我踩烂了……没错，确实是烂了……”
红光爆破，两道身影瞬间撞击在一起，汹涌的气浪搅得空中的沙尘四散飞溢，所有人被这恐怖的冲击波震得齐齐后退一步。
“你要跟我聊聊菲斯克的事儿么？”
嘭！
二者双双后退一步，杰斯顿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臂甲，上面变了形。反观图灵，除却之前的破损外可谓是毫发无损。
但他的心情已经瞬间沉到了谷底——
动能腺体，满了。
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仅凭这一点图灵便能断定，眼前这个冠名“王蛇”的碳基破坏者，或者说轰鸣机的确不好对付。
这是现实世界中第一个让动能腺体瞬间满溢的存在，之前就连正面冲击克罗恩军团都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
于是图灵后退了一步，一边用振幅传播体传输着无形的信号流，说道：
“杰斯顿不是我杀的。既然你知道虫巢曾经在这里，那么你应该很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动手。凶名赫赫的王蛇之尾也愿意被当枪使么？”
“虫巢？”杰斯顿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瞬间抬起了手臂挡住两枚从风沙中呼啸而来的巨型导弹，一阵暴涨的绿色矩阵将其凝滞在了沙暴中，喷涌的尾焰一阵闪烁。
那些绿光就像他身上蛇鳞光纹涂层，一个个排列着紧密的六边形框格，像是矩阵，却传来致命的高能反应。
它们轻而易举地将导弹熄灭，随后投掷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炸开两朵滚滚升天的蘑菇云。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克罗恩的朋友们……”
杰斯顿拍了拍手掌，已经被撕裂数次的天顶再度崩塌，大量银白的身影从天而降，正是银翼龙羽为首的轰鸣机和一支机动部队。他的身躯完全绷直，从出现到落地都维持着十足的战斗姿态。
很明显，杰斯顿让银翼非常紧张。
紧张到就算人数完全碾压对方，也只是呼叫了两枚导弹进行试探。
而在克罗恩作战指挥室中的高层们也紧盯着眼前的画面，大气也不敢出。图山更是捏紧了拳头。
“王蛇之尾……明明就差一点……”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对策，要如何才能将图灵从眼前的僵局中拯救出来，随后王蛇之尾便又开口了：
“老实说，我对世界树的上限很是好奇……但我看各位也不敢动的样子，不如就谈谈条件。”
杰斯顿在溅了一地的巫山极上漫步着，液压关节随着他的肢体动作声声嘶磨，显得异常轻松：
“我有个朋友……”
“菲斯克的死是虫巢和巫氏重工的阴谋，你应该清楚这一点……”这话是银翼说的，但却被杰斯顿粗暴地打断：
“不不不……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打，银翼。我很理解你的恐惧，所以我也很愿意给在场所有和你一样的人一个机会。”
他看向了图灵：“我不是来给杰斯顿报仇的。”
作战指挥室的气氛猛然一滞，龙脊和图山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一个有所明悟，一个则已经阴沉了下去。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就像是毒品，在我们的大脑中生根发芽，就像你的世界树一样，茁壮成长，然后腐蚀这个世界。但是这三个东西，千面你更中意哪一个？”
图灵没有回答，而是通过感官目镜阵列分析着对方身上的装甲，但却一无所获。而且副脑编译器瘫痪，导致他此刻的思维能力回到了装载芯核处理器之前的水平，成倍的逻辑增幅全部消失，而且无法编译阵列灵活调动萤火虫，也无法精密计算运用引力脊椎。再加上刚才那一拳的试探……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泵动着翻滚的血液涌上大脑，各种激素交织在他的大脑皮层上，刺激着他的神经——
危险的悸动。
“我不关心这些。”他回答，“你想要什么？”
“很好……很好。”杰斯顿的漫步停下了，他凝视着图灵，“王蛇”独特的神经光元散发着绿光，“看来你选择了‘交易’，不是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但又永远可以成为额外的选项……”
“从人类诞生之初，便有了交易。交易让我们从马斯洛需求理论的最底层一路爬到最高，它穿过了我们的文明，将我们塑造至今，交易，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
听着杰斯顿的声音骤然拔高，一抹不安在图灵心中急速生根发芽——
“所有人……没错，你们恐惧王蛇，但是我会放你们离开，包括整个世界树……只是除了他。”杰斯顿指向了图灵，让本就是焦点的他被更多目光聚焦，“我只要他……只要他和我去米克顿，整个邦加，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都与黑曼巴无关。”
语罢，又加了一句：“这是王蛇之尾的保证。”
沉默。
作战指挥室，龙脊看着图山，无奈地笑了。
而现场半身不遂的水螅虫则呸了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
“看来，你的离间不怎么管用。”图灵说。
杰斯顿顿时耸了耸肩：“不，这是个交易。好，你们一心想要和千面一起瓜分邦加。但是……”
“千面的身上，可有破灭之枪啊。”
银翼猛然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他身后的霍明耀则傻傻地张大了嘴巴。克罗恩的人除了图山之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刚才的交谈也被呼啸的风沙所阻挡，此刻杰斯顿透露出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震惊的。
那是来自铁幕真正的战略级武器，怎么会在千面手里？
“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呢？是把你们卖给铁幕，还是说在你们的合作结束后就用那东西炸掉东边，又或者……”
“他的合作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他的真正用意是，等到企业战争结束，带着破灭之枪发射器和巫家的俘虏向铁幕效忠，再把在座的各位都给卖了……”
图灵浑身上下的活性肌肉绷直了一瞬，又缓缓松懈了下去。
“你们仔细想想……大国的目光可是盯着这里。唯一没有退路的，好像就只有某个恐怖组织了。等到邦加战争结束，某棵树就要被砍掉了。那么作为它的首领，你会怎么做呢？”
作战指挥室和现场一片交头接耳，银翼的枪口已经放下，在等待来自另一边的命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主了。
“无聊至极。”三位一体的声音震荡空气，将骚乱抹去，“如果你想要破灭之枪，想要我的技术，那就赤裸裸地展现你的欲望。这样的话，对我们的军队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王蛇之‘尾’。”
“无聊至极？你觉得无聊么？”杰斯顿骤然上前一步，密密麻麻的妖械和晋升者部队一片齐刷刷的声响，但他毫不理会，又向前一步，将他的声音传遍全场，“你们相信千面，相信世界树，觉得自己固若金汤，并拒绝这项交易……那么，卡恩·威尔逊呢？”
心跳加快，血液加速涌流，那一抹不安在图灵的心中陡然放大。
卡恩不是那种需要层层保护的女人，她从来不会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弱点。但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弱点。大量的思绪在图灵的脑海中闪过，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卡恩的名字，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短暂失去了副脑编译器的他的确比平时更容易慌神。
“我们讨厌虫巢，但是讨厌不代表不能合作。不知道千面先生是否听过这个名字……惊蝗。”
轰！！！
红光爆棚，气浪爆裂。绿色矩阵和活性能量汹涌对撞，将四面八方的沙暴瞬间净空：
“你做了什么？”
“友情，亲情，爱情……千面，你选择哪一个？”杰斯顿的面甲近在咫尺，那声音清晰地传达到图灵的声纹接收器中，“惊蝗答应帮我一个忙，我也答应帮他一个忙。这就是交易……”
嘭！
拳拳相交，将再度落下的沙暴又一次炸飞：“你做了什么！？”
“我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应该介绍给你认识，他们是蛇胆渗透者，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所以他们去了邦加东部……你猜怎么着？”
轰鸣的拳击不绝于耳，砰砰炸裂开来的气浪让四周的所有人都齐齐后退，随着图灵张开的裂口爆发汹涌的光柱，杰斯顿抬起手臂高亮拼合的立场护盾，瞬间将其拍飞到一边；
“他们找到了萨克斯·威尔逊！他和传闻中长的可不一样了……黑色的眼睛，银色的瞳孔，就像你脸上的神经光元阵列，不过是银色的环……”
轰！！！！
猩红的螺钻同杰斯顿手中的立场护盾双双炸裂，万千妖械飞扑而去，被横扫的绿色矩阵光波瞬间蒸发。杰斯顿从难闻的青烟中放下了咔咔形变的手臂：
“最后，他说他想和他的孙女团聚，于是我们就送他去了！还准备了一辆去法尔斯的特快……”
整个地面被图灵的重踏粉碎，巨大的平台朝着下方急速坠落，他化作狂暴的红光狠狠撞向了杰斯顿，数百吨的巨力双双相交，图灵的身上炸开喷溅而出的活性血液。杰斯顿的立场护盾终于被粉碎，炸开大蓬喷溅而出的零件。两人在脚下踩出深深的沟壑，纷纷停住。
“现在告诉我，千面。你的选择是什么？是你的计划，你的盟友，你的手下。还是……你的卡恩·威尔逊？”
轰鸣的活性波动爆发而出，血色的流星冲刺而出——
他选择碾死眼前的人。
但瞬间连入的振幅通讯让图灵豁然刹车：
“千面！蒙拓城出事了！”
那是游鱼的声音。
看着在地上强制刹车踩出一道巨坑的三位一体，杰斯顿放声大笑。克罗恩部队，世界树，妖械军团，还有他的精英小队一一坠落而，看着突兀交手而又突兀停下的两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说。”
面对千面只有一个字的命令，游鱼犹豫了几秒，他在喘气：
“萨克斯回来了……但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就像是那些纳米虫人和你的萤火虫分身……但又有些不同。”
“他带走了威尔逊小姐，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废物！！！”
爆裂的红光瞬间巨坑，活性能量汹涌波动，图灵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瞬间冲天而起：
“方向？！”
“他们朝西边去了，直线速度非常快，世界树根须根本拦不住。可能……已经穿过了雷伊尔森林防……”
话音未落，图灵便是眼前一花，一抹绿光膨胀的钢拳在眼前极速放大——
嘭！
交叠的手臂挡住了恐怖的一击，庞大的三位一体如陨石般垂直而下，跨越十几米的半空轰然砸落在正下方：
“滚开——！！！”
巨口咆哮，妖械军团暴起，晋升者刺入战团，炮火轰鸣四起，硝烟升腾。化作猩红钻头的图灵冲开了杰斯顿再度来袭的身躯朝着侧上方直飞而去。
飞身踩踏在墙壁上的后者一拳将其砸入了基地深处，追击而去的瞬间被一抹雄浑的猩红激光柱狠狠冲入了另一头。再度想要脱离战场的图灵被一连串汹涌的绿色光线径直击中。杰斯顿从漫天的黄沙和金属碎片中冲出一爪捏在了图灵的头部狠狠撞进了墙壁中，一堵，两堵，三堵……
轰隆声连连作响，一面又一面厚重的合金墙壁接连爆开。两人在半空中不断切换着身位将对方砸进后面的墙壁中。
但杰斯顿是为了把图灵束缚轰杀，而图灵则是想摆脱对方。
两道狂暴的身影从飞梭停机舱打到要塞核心，又从要塞核心打到前响尾蛇驻地的空袭舱发射井。
汹涌的能量喷吐间断爆发，宛如直通天际的猩红切割线将整个黄龙要塞切开一块又一块，但杰斯顿同他不相上下的速度足以轻松躲过这些蒸发物质的吐息，如附骨之疽一次又一次地缠了上来。
动能腺体早已在高强度的交手中爆裂。能量吐息不是被对方提前截断，就是被轻松躲过。而其他的科技手段也早已用得七七八八，妖械军团正在和外部涌现的米克顿军队混战。
至于引力脊椎和萤火虫？
不是图灵不想用，而是他用不了。
瘫痪的副脑编译器导致他只能调用携带式罐巢内的萤火虫，那预设的阵列编译只能够喷发那么十几发编译冲击。而杰斯顿和虫巢的作战经验明显非常丰富，只在第一次成功轰击到他的身上，后面的编译冲击全部落空。
而引力脊椎，同样需要副脑编译器的庞大计算力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仅凭图灵自己的脑子只能将素质极强的杰斯顿轻微拉扯或是在四周施加重力罢了。
卡恩那边未知的状况让他越打越窝火，二者之间的科技对抗也在所有手段用尽后化作了纯粹的械斗肉搏。
但事实上，杰斯顿也感觉到事情正在逐渐变得棘手。
突然从角落中冒出来的根须攻击。无论从哪个角度打过去都能捕捉轨迹的防御路数。就算一轮黑蛇导弹全部命中也无法击落的构装体。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身体素质，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技术，连蚀光也被一种黑色的泡沫完全化解。
不过，他占据主动。
又一次引发室内崩塌的拳拳相交后，二者双双退开，猛然半跪在地。
“……我承认，你比我想象得要强……”
图灵默不作声地起身，背后活性能量奔涌之间就要飞上天空，但被杰斯顿再度截下：
“但是你知道，你没有时间了。”
“人类总是被各种情绪所困扰，你一样，我也一样。现在你的弱点完全暴露在我的眼中，而且你正被她所影响，这样下去，最终胜利的只会是我！“
“给我滚！！！！”
轰！！！！
空中爆破的红绿能量交缠着，坍塌着炸裂。图灵的身躯被狠狠砸倒在地，扭开的头颅避开迎面轰击的一圈，身下的地面瞬间下沉。
“卡恩·威尔逊现在怎么样了？哦，或许已经被变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萨克斯带到了法尔斯变成了同样的东西……你的着急，你的愤怒，这些情绪都会让你变得更加羸弱！！！”
包裹着绿色矩阵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图灵的胸口，万千活性肌肉纤维瞬间爆裂，四散喷发殷红的鲜血。而图灵也反手一拳轰在了杰斯顿的头颅上，大量外部装甲炸开，面甲破裂，里面的缸脑一阵晃荡，三位一体狰狞的头颅已经贴近了他的胸膛，豁然爆发猩红的能量吐息——
呲呲！！！！
高亮的矩阵力场将那吐息死死隔绝在外，杰斯顿的胸口咔咔张开，竟然将汹涌的能量包裹，下压，轰鸣着朝图灵前后抽搐。它在被阻挡，但也在缓缓前进。当彻底触击到图灵的时候，这股能量便会爆炸，将杰斯顿前方的一切化为粉碎：
“这个世界，你不是主角，我也不是，任何人都不是。但是千面，你注定死在这里，而我会从世界树夺走属于你的一切，就像你杀死我的挚友那样！！！”
万千情绪涌上了图灵的心头，糟糕的状态，作战的军队，被萨克斯带走的卡恩。还有身前的强敌，和可能失败的后果……
这些曾经被逻辑清晰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条目此刻宛如混沌的海啸在脑海中翻江倒海。他的灵魂在咆哮，利爪掰开了杰斯顿的装甲缝隙，但这无法阻止对方胸口的的装置弹起，扩张，靠近，充盈着一切被吸收而入的能量——
刹那间，他的大脑一颤，眼前一片清明。伴随着身上血肉撕裂的声响，三位一体瞬间解体，落地的雄浑能量化作冲天的血色光柱映照了整个空间。
图灵本体已然来到杰斯顿的身后，以极快的速度刺入诺特斯的身体中，黑泥翻滚扭转，诺特斯已然化作漆黑的刀刃，朝着对方的后心呼啸直刺。而在那刀刃顶端，闪烁着曾属于克贾卡的锋芒——
克贾卡的利刃。
噗——！！！
黑芒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眼前的人形，大量的冷却液喷发而出，半根臂膀直接断裂，炸裂着绿色的电弧和破碎的电路，还有撕裂的管线。
但那也只是粘连胸口的大半跟臂膀。图灵刺歪了。
杰斯顿哈哈大笑，只有幻肢外骨骼包覆的图灵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待宰羔羊。那只凶狠的铁手咔咔增长，拍断了图灵的肩膀，捏碎了他的骨头，五指几乎要将肩部捏成了皮球，随着杰斯顿瞬间发力，斜方肌横向断裂，被整个撕开——
他要将图灵就此撕成两半！
幻肢全数喷涌死死按住了杰斯顿的手臂。沙加拉和诺特斯双双扑上又被瞬间打飞，这半秒钟不到的密集动作下，一股沙暴骤然飘进了空气中，并伴随着一道刺耳的鸣笛，和飞速靠近的轰鸣声——
撕拉！
斜方肌，肩膀，锁骨，半个胸骨瞬间粉碎性断裂，那恐怖的疼痛几乎让他瞬间休克。但那轰隆破开的斜向天顶上，一架战舰般的沉重载具宛如陨石般撞来，将杰斯顿彻底按进了地面中——
轰！！！！
几欲晕厥的疼痛下，图灵看到了那载具上多米诺军工的标志，和汹涌粗犷的切尔诺博肯推进器。
冰堡来了。
车门哐当打开，涌出大量冰堡士兵对准车头一阵炮火轰鸣。伊万诺维奇跳了出来，大大咧咧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灯光中：
“我的朋友，看来你需要一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