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客没有再回答陆景的问题,只是垂下了头去。
没过一会儿,他的身上就长满了树皮,而他的头发则化作枝丫,不过不再是先前那种带刺的藤蔓,而是看起来纤细柔软的嫩枝,上面还抽出了绿芽来。
最终他的脑袋也被树皮所包裹,鼻子、眼睛跟嘴巴全都消失不见了。
陆景试着喊了两声寒山客的名字,结果后者也没有任何反应。
陆景苦笑,“你不是说还要送我一样东西的吗,怎么这就直接变树了?”
小树自然不会回答他。
不过又过了一会儿,从树上飘落下了一片叶子来,落在了陆景的掌心上。
陆景拿起那片叶子,将它放在眼前细细观察,发现叶脉里竟然有像血液一样的红色液体在循环流动,看起来很是妖异,就好像一件活物一般。
陆景看了看叶子,又转头看了看寒山客化身的小树,无奈道,“你好歹也把送的东西是什么告诉我,每次都要让我猜,我也很头疼的。”
可惜寒山客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陆景叹了口气,将那片叶子暂时收了起来,之后转头去看了眼不远处的阿宝,刚刚交战的时候它被寒山客那带刺的藤蔓给扫中。
身上多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不过或许是因为皮糙肉厚,也可能是寒山客念在旧情的缘故避开了它的要害。
反正陆景去检查了下,发现它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躺在那里哼唧着。
于是陆景脱下自己身上也已经快成布条的衣裳,给阿宝简单包扎了下。
而他才刚包完,就看到了黄监院的那张国字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黄监院神色严肃道,他看了一圈四周,目光最终停在了菜园中那棵怪树上。
然而陆景却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并不怎么起眼的小树道,“寒山客没了。”
陆景并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他托寒山客炼制毒丹,但是他也没打算隐瞒寒山客将自己炼成奇物,准备离开书院的事情,尤其是寒山客跟纪先生之间的关系。
就算陆景这个吃瓜群众,现在也能感受到纪先生所图不小,而且对方似乎是冲着司天监跟书院来的。
陆景也算半个利益相关人士,当然要提醒一下上头的人了。
所以在寒山客化树后,他就让谷井将自己的腰牌带给了黄监院。
而黄监院却是比陆景预料中来的还要快,看他的样子,只穿了一件亵衣,胡乱披了件长袍,脚上的鞋子也只有一只。
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匆匆赶了过来,倒是让陆景有些感动。
随后他跟黄监院大致讲了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当然隐去了和毒丹有关的部分,只说他在这里发现寒山客要走,两人大战了一场,最后寒山客不敌变成了那棵小树。
末了陆景还将那片看起来颇为妖异的树叶也拿了出来。
他不想跟寒山客一起玩什么猜猜乐的游戏了,也担心寒山客在这枚树叶上做了什么手脚,毕竟这家伙之前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偷偷通过这片树叶再来次转生。
还有他现在化身的那棵小树和菜园中那棵怪树,显然都要再仔细检查检查,还有那个太监老胡,他一直充当着寒山客跟外界的桥梁,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既然黄监院已经来了,那这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陆景再操心了。
黄监院收下那枚树叶,“我会把这东西拿到司天监让里面的人帮忙验看,如果没什么危险的话,到时候我将它再还给你。”
“有劳监院大人了。”陆景点头,就准备离开,但没想到才刚迈出脚步,又被黄监院给叫住了。
“这次你做的不错,及时制止了一场危机,你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会知道若是被他靠着变身奇物逃了出去,人间便免不了又会有一场大乱,而且镜湖谷内其他纸人,如果知道了这事儿,也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来。”
黄监院见陆景似乎有些不解,顿了顿又解释道,“书院内之所以有镜湖谷,原本是为了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另一个选择。
“外界以为他们死了,过往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而他们也能保住性命,在镜湖谷安静的生活下去,同时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他们的本领为我书院和司天监所用,算是……两全其美。
“然而也不是每个纸人都甘心在书院里住一辈子的,尤其人的想法也是会随着世间改变的,当初书院救他们他们或许心怀感激,但是等在谷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很可能就会有别的念头。
“【己字贰拾贰】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黄监院长叹了一声,“我现在也很好奇,纪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监院只是感慨了一句,也没指望陆景能回答的出来,随后又道,“好在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看见,你之后最好也不要把这事儿再告诉别人,尤其是谷里的人。既然寒山客已经死过了一次,那你就当他在那时候已经死掉了。”
“弟子会守口如瓶的。”
“很好,”黄监院又看了陆景几眼,越看越是满意,接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箓,二话不说直接贴在了陆景的身上,接着捏起一个手诀,喝了声合,随后那道符箓竟然就这么神奇的融入到了陆景的身体里。
陆景惊讶,“监院您这是……”
黄监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陆景,“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本领是什么吗?”
“抓违反书院规矩的师生?”陆景试探着道。
“…………”
“我说的是打架的本领,不是平日里做的事情。”黄监院咳嗽了两声。
“哦,这个……我还真没怎么了解过。”陆景有些尴尬,他刚刚差点还以为黄监院觉得他惹事儿太多了,在他身上下了个定位符什么的。
陆景记得之前自己看的那本小说里面好像就有类似的骚操作。
黄监院几百年难得装一个逼,结果对面还一点也不配合,最终只能自己公布了答案,“是山河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