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口边上,钓鱼叟却是皱眉,秦军盘踞在阙与城,迟迟不见动静,他传回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否被赵国重视。
“君侯,查到了,有一支秦军盘踞在狼孟县,其中还有一队秦国的精锐百战穿甲兵巡视,显然是秦军粮草所在。”一名村民打扮的士兵出现在茅草坪中对着钓鱼的老人说道。
“狼孟县!”钓鱼叟沉思了片刻,双目再次睁开闪过一丝精光。
“井陉塞!”乐乘明白过来,秦军将粮仓设置在狼孟县,显然是要进攻井陉塞。
“一分为二,好狠的阳谋!”乐乘在脑海中回忆着赵国地图,一旦秦军攻下了井陉塞,与阙与城连城一线,互为犄角,整个赵国北方都会跟邯郸失去联系,赵国的三个马场也都会成为秦国的囊中之物,秦国要的不是长平、屯留要塞这些大城人口,秦国这是要赵国的马场。
一旦井陉塞沦陷,赵国处境将跟韩国失野王一样被一分为二,只不过不一样的是韩国失野王,还有赵国跟秦国争上党,但是赵国北方除了匈奴、林胡和楼烦,再无一国能跟秦国争锋。也没有谁再帮着拖住秦国进攻的脚步,得到了赵国马场的秦国,完全可以组建出数支骑兵。到时赵国也就名存实亡了。
“不知道这计谋是无尘子想出来的还是王翦!”乐乘想到了很多,这不单单是阳谋,也是阴谋,上兵伐谋,上战伐心。一旦井陉塞失陷,整个赵国必将人心惶惶,这不仅仅是失地那么简单了,失去三大马场的赵国,将如冢中枯骨,到时赵王肯定会要求李牧不顾一切的进攻阙与和井陉塞,而李牧肯定是不会去做,赵国也将再一次历史重演,撤李牧,临阵换将。
“秦国这是要灭赵啊!”乐乘闭上眼,绝对不能让秦军攻下井陉塞,否则赵国将大势西去,再无翻盘的可能。
“将粮草屯于狼孟县?”阙与城中,王翦看着堪舆图,皱了皱眉,看向白仲,狼孟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囤积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是很危险的事情。
“井陉塞!”王翦看向堪舆图,他迟迟不肯出兵就是在考虑秦军是走白起当初制定的路线走长平、离石直接进攻邯郸;还是进攻井陉塞。秦国此战是要灭赵,而不是攻城拔寨,攻下井陉塞,秦国短时间内是无法再进攻邯郸的,必须把整个赵国北方三大马场吞下后,才能再次出征灭赵。
“这是国师大人亲口说的?”王翦看着白仲再次确认的问道,他的计划中也是攻取井陉塞,但是咸阳方面肯定不会支持,因为秦军粮草供应不了那么久。
“嗯!”白仲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杀乐乘,但是需要王翦的配合,最关键的是,他总不能告诉王翦,你们大军后边有一个天人极境的存在,还敢越境刺杀金令剑特使,他要说了,王翦一封奏疏到咸阳,他和章邯这辈子都完了。
“国师大人现在何处?”王翦继续问道,这是关乎攻赵的整个局势的,没有无尘子亲自前来,他也不敢轻易的相信白仲的话。
“邯郸城中!”白仲说道。
“你知道攻打井陉塞意味着什么吗?”王翦挥退了左右看着白仲沉重的说道。
“意味着什么?”白仲看着王翦问道,他也没有完整的赵国堪舆图,能想起狼孟县和井陉塞还是因为乐乘最后出现的地方离狼孟县最近,而狼孟县附近的要塞也只有井陉塞和阙与城。
“你自己看!”王翦指向背后的赵国堪舆图,指挥杖在阙与和井陉塞之间划出了一条直线。
“一分为二,将赵国一分为二!”白仲瞬间明白过来,李信和蒙恬绕道林胡、楼烦、匈奴,神兵天降雁门关,王翦如果再拿下了井陉塞,南北合击,整个赵国三大马场都将成为秦国的囊中之物。
“这不是很好么,能拿下赵国三大马场,赵国将再无翻盘之力!”白仲点了点头,怪不得无尘子和王翦都对井陉塞那么关心,一旦拿下井陉塞,整个赵国就彻底废了。
“咸阳等不起!”王翦叹了口气,这次出征是为了灭赵而不是为了弱赵,否则攻打井陉塞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他们这些外将最尴尬的地方。
白仲沉默了,当初他的父亲也是不愿意攻打邯郸,而是占据了阙与城就退回,但是秦王却是一心想灭赵,才导致了后来的秦军大败,唯一庆幸的是阙与城还在他们手中。
“那还是等国师大人到了再说!”白仲想了想说道,毕竟狼孟县设伏也只是他个人意见,王翦攻井陉塞却是关系着整个战局的。
“你认为国师大人在咸阳是怎样的地位?”王翦看着白仲突然问道。
“君臣相和,如兄如父如友亦是师!”白仲想了想说道,七国天下能像嬴政和无尘子这样关系的君臣他是第一次见到,堪比秦孝公与商君,甚至更加,毕竟无尘子可是把自己的一身修为和道都传给了嬴政,这没人能做得到。
“那你说,大王会不会为了国师大人发动征粮令?”王翦继续说道,国库是没有粮,但是秦国有啊,这十多年的休养生息,郑国渠的完工,秦人家家户户都有些余粮了,如果大王发动征粮令是可以支持到他们吞并整个赵国北方南下灭赵的。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算计国师大人,不然你会很倒霉!”白仲看着王翦说道,王翦这是想鸡毛当令箭,真的去攻打井陉塞,吞并整个赵国北方,然后甩锅给无尘子,毕竟这命令却是是无尘子下的。
“机不可失!”王翦看着白仲说道,秦军多呆一天也是多耗费一天的粮草趁着赵国还在离石要塞防守时攻下井陉塞他是很有把握的。
“这个锅是你来背的!”王翦看着白仲说道。
“我???”白仲愣住了,明明是你要去打井陉塞,关我什么事?
“你们都听到了,白仲将军说的,国师大人军令,屯粮狼孟县,攻取井陉塞!”王翦看着众将士说道。
“你坑我!”白仲瞬间明白过来,王翦这是拿他来背锅,到时无尘子问起来,王翦双手一摊就说接到的命令就是屯粮狼孟县,攻取井陉塞,而传令的他就成了背锅的!
“白仲老弟,你就认了,反正背锅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蒙武笑着拍了拍白仲的肩膀说道,攻取井陉塞,也是他们军中最期望的,因为很稳,而且到时整个秦国大军肯定要在阙与城和井陉塞跟李牧对峙,攻取赵国北部的就只能是李信和蒙恬的骑兵,这都是军功啊,三个马场,几十座城池。
白仲放眼望去,整个军中高级将领都是低头憋着笑不去看他,无尘子肯定能背的起分裂赵国的锅,但是这怨气也肯定是要找人来出,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成为无尘子的撒气对象,毕竟道家小心眼是出了名的。
“给我一屯的百战穿甲兵!”白仲看着王翦说道,看这情况,这口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所以还是趁机要点人,不然弄不死乐乘还被他跑了,到时他不单单是要承担无尘子的怨气,还要被咸阳问责。
“你要百战穿甲兵干什么?”王翦愣住了,王家的百战穿甲兵也不多只有三千,白仲一个刺客杀手首领要这一百穿甲兵是要做什么?
“你别管!”白仲恨恨的说道,军功混不到就算了,还要背锅。
“王贲,你从你军中抽调一屯穿甲兵精锐交给白仲将军指挥!”王翦想了想,军功他们拿了,不能让白仲白受气。
“诺!”王贲上前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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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中,无尘子却是带着少司命再次与郭开和韩申会面,也成功的在冢宰府中看到了整个赵国的布防图。
“赵国将兵力都放在了长平、屯留,看来是认为秦军会从长平、屯留出兵进攻邯郸啊!”无尘子看着赵国的城防图说道。
“这是秦国的老套路了,因为从长平、屯留是最快能到达邯郸的路线,韩统领不知兵事,大军出征粮草消耗是巨大的,从秦国将粮草运送到赵国,消耗至少是一半以上,所以秦国也只能选择最短的进攻路线。”韩仓笑着解释说道。
“所以我们只需要把这这一条线上的防御工事做好,甚至翻倍修筑。”韩仓继续说道,他们可不仅仅是要赚钱,还要蹭军功,如果这些城池的防御工事加倍,到时秦兵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去,他们也可以借此邀功。
无尘子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在井陉塞和狼孟县这段地方扫过,瞬间知道了王翦屯兵阙与城的目的,井陉塞,将赵国一分为二!
“阙与城附近的要塞是不是也要加强防御?”无尘子假意问道,但是心底却是想着怎么削弱井陉塞的防御。
“不用管那里,阙与城因为被秦军长久占领,附近早已经空无一人,而且李牧的族地就在柏人,离阙与城不算远,出了事也是李牧的问题。”郭开说道,秦军攻打阙与附近的城池更好,那样李牧的责任就大了。
无尘子顺着阙与城和井陉塞看去,才发现果然井陉塞再往东就是李牧的家乡柏人。难怪历史上王翦攻下井陉塞以后,李牧不久也被撤换了,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先秦是封君的封地都是在自己的老家族地,封地之中只需要给封君交税,而不用管朝堂,王翦一旦攻占井陉塞,肯定会顺势拿下整个赵国北部,柏人也在其中,到时李牧也是难辞其咎。再有郭开、韩仓之流将事情放大,而整个赵国百官也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失地之责,李牧也就成了他们推出来背锅的。
“要不要我们把井陉塞的防御减弱,再透露给秦军?”韩仓想了想说道,诱导秦军分出兵力去攻打井陉塞和柏人,这样也能分弱秦军的兵力保证他们东面防线的压力,还能让李牧失去族地封地,到时李牧肯定一心想回柏人,到时他们就可以趁机提出撤换掉李牧的想法,而李牧肯定也不会拒绝,毕竟李牧肯定要率军夺回柏人族地的。
“你真是阴险小人!”郭开看着韩仓笑骂道,越想越觉得可以这么做,秦军拖不起,只能从屯留出兵,直逼邯郸,但是他们确实可以透露给秦军说井陉塞防御薄弱,柏人是李牧族地,想来秦军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攻陷柏人乱李牧的心。
“全是相国大人教的好!”韩仓笑着说道。
无尘子面上带笑,心底却是为李牧感到悲哀,还未出战一群小人却是已经给他挖好了一堆坑,恐怕历史上王翦之所以会攻占井陉塞,从井陉塞出兵也是有郭开和韩仓的锅。
“所以,韩统领屯留长平至邯郸沿途的防御工事我们需要翻倍来构建,其他地方的我们.......你懂的,尤其是井陉塞!”韩仓看着无尘子诡异的笑道。
“我什么也不懂,仓大哥把城防建设图纸交给我就行了!”无尘子笑着说道。
“不亏是申老弟!”韩仓看着无尘子笑道,心底却是不耻无尘子的行为,明明是跟他们沆瀣一气,却还想着要名声,毕竟城防图纸是他们给出的,出了问题也是韩仓他们的问题,跟墨家无关。
“听说公子嘉已经成为赵国太子了?”无尘子看着郭开和韩仓问道,却是对郭开和韩仓在赵国的能量感到佩服,连册立太子这种事都能插手。
“王室公子中也没几个成器的!”郭开叹了口气说道,年轻时他也想过成为一代名相,所以在他做大司农的时候也是赵国公认的名臣,但是赵王昏聩,他又能怎么办,所以也就只能放飞自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韩统领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想要创造一番事业,青史留名的。”郭开两杯酒下肚,眼花耳热后开口说道。
“我年轻时,赵国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宗室也有赵豹、赵胜,所以我觉得赵国有望成为另一个秦国,所以我在大司农位置上做的兢兢业业,但是当我真正查看到了长平之战的资料结合大司农府的资料时,我失望了!”郭开继续说道。
“大司农掌管整个赵国的收入粮税,而不管是宗室还是我认为的名相名将家中都拥有着大量的粮草,完全足矣支撑起整个长平大战,但是赵王征粮之时,这些所谓的名将名臣居然说家中不足,即使是拿出来也只是几十石到几百石。”郭开轻蔑的笑着说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郭开看着无尘子和韩仓问道。
无尘子和韩仓都是摇了摇头,原因可能太多了,人都是有私心的,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这些人也是要为家族考虑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些名臣名将的问题,但是我想,如果长平之战时我是赵国的丞相,长平之战不可能会失败!我可以倾尽家产去支持前线将士,支持廉颇打完那一仗。”郭开认真的说道。
无尘子看着郭开有些惊讶,韩仓也是同样看着郭开,不知道郭开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但是我的信念崩塌了!”郭开继续说道。
“长平之战,赵国举国征粮,王室宗亲凑出粮草五千石!”郭开继续说道,“五千石,他赵胜豢养门客三千,每日消耗都在百石之上,整个赵氏宗亲居然只能凑出五千石,这是多么的讽刺,然后呢?作为臣子,大将,谁又敢拿出超出宗室的粮草?”
无尘子和韩仓都沉默了,宗室都只能拿出五千石,作为臣子拿出超出这个数量的粮草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比宗室更加富有,所以即使想拿出更多的粮草,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他们都不敢,不管是名将名臣都不敢,所以一层一层下来,可想而知整个赵国能拿出多少粮草。
“所以我的信念崩塌了,我为了这个国兢兢业业的去努力着,但是王不王,我们又能怎么办,所以我只能选择保证自己!说我小人也好,奸臣也罢,我只想保全自己。”郭开说着,眼泪却是无声的留下,当年的热血却是被现实给无情的打击了。
“后来我曾想过在王室公子中找出一位来继承大统,可是王室公子中,却尽是一些草鸡斗狗之徒,我的努力又能如何?”郭开叹道,然后沉沉的睡去。
“申老弟,今天的事还请不要说出去!”韩仓也是心情沉重,谁不想做名臣,名留青史,但是现实却是在无情的打击着他们。
无尘子点了点头,郭开的言论要是传出去,必死无疑,议论王室宗亲,可是死罪。而他也看明白了,郭开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优秀的大臣,但是经历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变化越大,尤其是信念崩塌以后,整个人就变了。
“你知道么,佞臣分两种,一种是会奉承君王,一种是谄媚君王,前者是君王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后者则是一心谄媚君王,蛊惑君王。郭开显然是前者,他做不了直臣,诤臣,或者说很多人都做不到,更多的都是郭开这样的臣子,君王明,则臣子贤明。这种人遇到贤明的君主,他们能做的甚至比很多名臣还要好,但是君王一旦昏聩,他们也会做的比很多奸臣还要恐怖。”无尘子看着少司命叹道。
帝王专制就想在抽卡,运气好的能连续抽出橙卡紫卡,如秦国,自秦孝公以来都是大红大紫的紫卡橙卡,而赵国仿佛是自赵武灵王一波把运气用完了,全都是破坏卡,即使名臣名将层出,也没能救得了这个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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