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看面前做工考究的钢笔,又看对面似有些尴尬的席佳昌。
席佳昌看着年青,实际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现在还记得大一的生物知识,基本能猜得出来,他应该也是学霸型,不然也不会给傅珩做秘书。
现傅珩让时惜当着他们面做题,有点像是家长在炫耀自己孩子的成绩啊。
她做不做,都觉得挺傻气的。
不知道傅珩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时栖犹豫了下,把作业和笔给都席佳昌。“太费事了,席秘书你帮我做。”
处理过各种突发事情的席佳昌,听到这话有点懵。
他看望着自己的老板,以及说出这话的新老板。“夫人,做为一名好学生……”
“这题太简单了,做的没意思。”
席佳昌:……
时栖在他迫于无奈接过去后,笑着讲:“要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她这一笑,肆意不羁,仿佛万物复苏,美得让人心悦诚服。
席佳昌看难得一笑的女孩,又看旁边没有阻止的老板。
行。
只要老板们开心,他这个打工的,有什么不能做的?不就是写个作业,问题不大。
傅珩看被迫屈服的秘书,和笑得狡黠的女孩,心情不错。“佳昌。”
席佳昌希冀的看他,内心祈祷老板能管管自己的媳妇。
“吃了饭再写。”
席佳昌:……
时栖看再次吃瘪的大秘书,乐不可支。
席佳昌瞧他们一个两人的欺负自己,灵机一动。“boss,我要给夫人写作业的话,那晚上跟副总裁说龙腾的事,以及落实您明天行程安排这些事情,您自己处理下?”
傅珩平静讲:“明天早上做。”
意思是,这些事情还是你的。
席佳昌也没真想推掉,他只是想做下无畏的挣扎。
时栖听他说起龙腾,就问:“那个赵全龙怎么样了?”
“他倒没什么事。发布会上没造成严重后果,只处行政拘留七天。”
“才七天吗?”
“这是因为我们没有上诉。”席佳昌看了下傅珩,简短的讲:“不过等他出来后,大概就是债务缠身,妻离子散的局面。”
要想压下网上的舆论,就得要有个更吸引民众,更让他们愤愤不平、同仇敌忾的事情。
龙腾信息公司,一开始是赵全龙的弟弟创办的。
他弟只是个写程序的工程师,不擅长经营公司,便由他亲哥来打理。
这一打理,等公司渐渐做大赚钱后,他这个首席编程就被开除了。
是当场开除,连遣散费都没拿到。
一般员工被开除,没拿到补偿费都能气个半年,他弟可是创始人啊。
再加上赵全龙有钱后,声色犬马,外边养着好几个情人。
他这事情,在傅氏的王牌公关任建彬的一手推动下,成功盖过时家大小姐的热搜。
然而,任建彬在攻击时栖的热度下来后,就没再做多余的事。
但他不做,跟风的媒体,已经把他私生子的事挖了出来,现原配要离婚,股东要撤股。
比起这些事情,七天拘留只是道开胃菜。
当然了,这些事席佳昌没明说,怕她心里有负担。
可时栖也不傻,尤其是在自己经历过几次网暴后,深刻知道什么叫杀人无形。
不过,她一点都不会同情赵全龙,更不会有心理负担。
时栖淡淡点头,看旁边的傅珩。“赵全龙都这样了,你们还在忙什么?”
傅珩讲:“内部问题。”
赵全龙这个外部问题,对傅氏来讲用不着在意。
而让赵全龙这么做的内部问题,才是傅珩真正棘手的。
席佳昌见傅珩似不打算瞒着她,就讲:“现在内部唯一有的问题,就是傅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不过你要跟boss结婚后,这问题就不存在了。”
时栖皱眉。“领证不算吗?”
这就……
席佳昌看傅珩,心情很复杂。
原来外界传的是真的啊。
boss你这么低调的吗?你们领证都不跟我说!
你要早点晒出红本本,也不会有这么多妖娥子。
傅珩冷冷的看了下,眼神充满指责的秘书。“我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听到这低冷,让人不寒而栗的话,席佳昌瞬间清醒。
不公布,吴厚君就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他会千方百计的破坏这场婚礼。
阻止傅珩成为傅氏集团最大股东,他就仍能与傅家抗衡,在一些重大决策上,他就可以反向操作。
他甚至可以拉拢其他股东,架空傅珩。
大家都知道,傅珩失势,傅家想重新夺回傅氏的控制权,就必须有所割舍。到时这些股东,不仅能从中赚一笔,还能卖傅家一个人情。
傅珩迟迟不公布,一个是考虑到时栖的感受。一个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支持吴厚君。
但没等到投票出来,结婚的事就泄露出去,使得那些股东纷纷更改立场。
这事发生后,傅珩原以为吴厚君会放弃,没想他找借口出国,暗箱操作,还企图利用舆论,让股东们向他施压,好让他放弃与时家联姻。
傅珩这句平静的话背后,绝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想知道吴厚君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在给他机会,也是在决定,自己以后要做到什么程度。
以他这种偏执的性格,吴厚君要真惹毛他了,说不定能把人从董事会除名。
席佳昌一改刚才被隐瞒的怨念,无比恭敬、十足赞同,心悦诚服的讲:“嗯,还是boss你有远虑!”
时栖看态度说改就改的秘书,又看冷峻寡言的傅珩,低头吃饭。
生意上的事她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
但见家长的事,她会履行夫妻义务,努力配合的,也算是为结婚出一份力。
-
傅家的老宅时栖去过一次,熟悉过地形,还与傅三少爷打了架。
至于这次去见家长,时间也是她选的。
黑色星期一。
该加班的加班、该开会的开会、该出差的出差。
时栖原本是很有信心,自己能很好的应付过去。
可她一等绍辉把车开进那栋方圆几里都没人的别墅,心里就发悚。
她看手臂上竖起的寒毛,又看旁边望着窗户,俊朗帅气有着完美侧颜的男人。
紧握着双手,纠结着。“傅先生……”
傅珩收回视线看她。“怎么了?”
时栖看出现视野,传来沸沸扬扬人声的别墅,又看他俊逸深邃的眼睛。“我……你……你家好多人。”
她本来是想说不去的。
但她自己说的周一,而且婚礼临近,她要再不见家长,就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时栖怎么也说不出,不去了的话。
傅珩瞧她惊恐失色的样,不由的笑了。“我跟你说过,家里人有点多。”
这哪里是多,简直是庞大!
时栖远远瞧着,那宽广的草坪上停得密密麻麻的车辆,感到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问:“你确定,来的都是你家人?”
“嗯。一般能来老宅的,都是直系家属。”
“像宋律师与宋玉泽,算什么?”
“旁系。”
“他们也在?”
“不在。”
“你们不是关系好吗?”
“那些晚辈,见不见没关系。”
时栖:……
这意思,等下要见的,可能都是长辈?
好害怕!
她想跳车!
救命!
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傅珩讲:“他们会喜欢你的。”
这话听到时栖耳里,就是安慰的。
她从来海城,每件耳熟能详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那些没见过面的亲戚,能喜欢自己才有鬼了。
时栖看在眼前缓缓打开的雕花铁门,看到那随风飘动的粉色气球,看到那在草地上玩耍的孩子,看到……
大概是绝望了。
时栖感到有些耳鸣,但这让她逐渐冷静下来,挣扎的问:“他们都不用工作吗?”
她在认命又不死心中徘徊,像只无助又无力的白兔子。
傅珩忍俊不禁。“他们平时很忙,但在知道今天你要来老宅,就都特意空出时间。有些是从国外提前回来的。”
真的不用这么特意!
早知道,早知道那晚就来了!
约什么时间!
时栖从没做过什么值得让她后悔的事,但这件事,她确确实实后悔了。
当车停到院外,那一大家子出来迎接的人,只想当这是一场梦,醒来不管是在水溪、时家还是学校,甚至是大街上她都愿意。
傅珩下车,绕到另一边接她。
时栖看伸在面前,纹路清晰手指修长的大手,迟疑不决。
外边,真的,太多人了!
都是冲她来的。
冲她来的!
傅珩见她咬着唇角,艰难决择的样,想把那颗尖尖的虎牙掰开。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你无法逃离。”
这低沉性感的声音,充满魅惑,又仿佛是个宣言。
你无法逃离。
已经进了老宅的大门,已经被家族的人看到,已经到了这一刻。
做为傅家的儿媳,确实必须得下车,得去面对。
可他这句话,又像是一句深意的咒语。
仿佛她无法逃离他的身边,注定要与他在一起,与他一起直面她最大的恐惧。
时栖抬帘看他。
傅珩望进她眼里。“别怕,有我在。”
“我要做的不好……”
傅珩握住她攥成拳的手。“做的不好也没关系。”
这宠溺的声音,就像能包容她所有缺点,给予人莫大的鼓励。
在他的诱导下,时栖渐渐松开拳头。
她看在远处等待的家人,又看充满耐心与温柔的傅珩。
在他打开自己拳头时,不知为何,迟疑不决的时栖,一下有了决定。
傅珩还没看清细白手掌上深陷的月牙印,就被她反手握住。
时栖深吸口气。“走。”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傅珩看崩着小脸,眼神坚定,一幅英勇就义的样。
抽出手,搂住她纤细的腰。“等会见了爷爷,就带你回房。”
“嗯。”
“爷爷是年纪最大那位,其他人记不住也没关系。”
“好。”
“能开心点吗?”
已经控制不住脸部表情的时栖:“……我尽量。”
傅珩见她真就想努力冷静下来的样,忍不住揉她头。
真乖。
时栖:……
这种时候,能别干扰她吗?
她连把戴皓从乱枪下救出来,都没这么紧张过。
傅家的家族有多庞大呢?
傅宏安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分别是大儿子傅守泊,二女儿傅守烟,三儿子傅守渚。
取自孟浩然《宿建德江》里的: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他三个孩子,又分别生了好几个子女,这便是导致家族庞大的原因。
傅珩的父亲家里排老大,他第一任妻子早婚,第二任妻子晚育,这导致傅煜和傅珩这两个长子长孙,实际在他们这辈年纪算是比较小的。
因此他们即使年轻,已经被不少小孩叫爷爷了。
反正关系就是挺复杂的。
时栖这个死社恐,脸都认不全,要理清他们的关系,恐怕就是看上几天族普,也不一定搞得定。
好在傅珩只是给大家简介的介绍下,就带着她进去大厅。
屋里边气氛没外面热闹、混乱、纷杂。
大概是长辈都在原因的,就算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都很乖巧。
因为有傅珩的提醒,时栖第一眼就找着人群里人年纪最大的。
傅宏安穿着中式衣服,精神矍铄,正非常有童心的,跟旁边四五岁漂亮的小男孩说什么。
他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抬头见是傅珩和视频里的女孩,健瘦的脸顿时笑成菊花。
“小珩小栖,你们过来。”傅宏安把他们招过来。
时栖看一屋子的人,全一脸欣喜、好奇、探究的围绕观自己,硬着头皮往里走。
等走到傅宏安面前,一个佣人端来两杯茶。
傅珩给傅宏安递了杯。“爷爷,喝茶。”
傅宏安接过茶,象征性的喝了口,给了他一个红包。
傅珩把红包放托盘上,给时栖端了杯。
时栖学着他的样,弯着腰恭敬递上,跟着喊:“爷爷,喝茶。”
傅宏安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不知是怕孙媳妇弯腰累着,还是迫不及待想喝到这杯茶。他在时栖一递上来,就接了过去。
他喝完茶,也给了个红包。
这个红包不同傅珩的。
傅珩的那个,从厚度、大小上来看,应该是一万块现金。
时栖这个……
她手里,是张薄薄的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卡,但肯定少不到哪里去。
时栖拿着这个红包想了下,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克服了。
比起灰网充满风险、同时也要面对许多人比,现在这事情简直不要太划算了。
傅珩瞧她若有所思的样,有点担心。
时栖细白手指,轻轻一点大红的红包,绯唇轻扬。“谢谢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