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门,凌画早早起来,去找宴轻。
管家带着人清点回门礼装车。
宴轻今日醒的早,没等凌画找上门闯进屋,他便已经在屋外等着了,见她来了,对她说一句,“走!”
语气寻常,没有半丝昨日冷脸甩袖而走不高兴的痕迹,看起来十分配合她回门。
凌画眨眨眼睛,对于他的给面子很知足,诚实地说,“哥哥,我还没吃早饭。”
宴轻脚步一顿,对她挑眉,“谁让你不吃的?”
凌画看着他,“我醒来后就过来找你了,想着跟你一块儿吃早饭。”
宴轻扭开脸,“我已经吃过了。”
凌画站在门口,看着干净的桌面,屋子里的饭菜味还没散,看来是真吃过了,她叹了口气,“那我要饿着回门吗?”
宴轻没好气,对外喊,“弄饭菜来。”
他说完,转身又坐回了桌前,催促她,“快点儿吃,没那么多功夫等着你。”
凌画笑着点头。
厨房的人将饭菜端来,逐一摆上桌,十分丰盛。
凌画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既没有听他的太快,也没有太慢,是她往日吃饭的速度,宴轻瞅了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坐在一旁喝茶。
凌画吃了个半饱后,放下筷子,对他说,“走!”
宴轻瞥了她一眼,“吃饱了?”
吃了那么点儿,能饱?
凌画很诚实,“半饱,怕你等急了。”
宴轻没好气,“你继续吃,免得半路上喊饿。”
凌画其实就是故意的,见他这样说,重新又拿起筷子,吃的慢条斯理。
宴轻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心计深心思多,处处给他挖坑,各种小心思,有隐晦的,有明明白白的,一百年怕是都改不了算计人,这么短短的功夫,又对他用上小心思了。
他耐心地等她吃完,才眯着眼睛对她问,“对我处处用小心思,你心里很得意?”
凌画眨眨眼睛,伸手扯了他的袖子摇了摇,小声说,“哥哥,女儿家的小心思,不要用算计的眼光来看的话,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你可以当做乐趣来看。”
宴轻扯出自己的袖子,没好气地说,“敬谢不敏。”
算计人还如此的理直气壮把歪理邪说当做正当理由,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凌画叹气,看来这么小的一件事儿,小心思,以后在他面前都用不得了,但是若用不得,那么,她以后该怎样与他相处啊?那可真真干干巴巴,无计可施了?长久下去,他会不会觉得无趣无聊想休妻?
宴轻本来已站起身要走,眼角余光扫见她叹气,又扭回头,“你叹什么气?”
她还叹气?诡计多端的人,他觉得没资格叹气。
凌画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苦巴着脸,感慨了一句,“做人真难。”
宴轻被她气笑了,“没看出你哪里难了!”
她难为别人还差不多,自己哪里难了?算计人一套套的,不是很轻易就让人上套的吗?比如他。一顿酒就把自己给卖了,弄了个未婚妻,如今又娶进门来供了个小祖宗。
凌画扁嘴,“我的难处,你又怎么能知道?”
喜欢一个人难,他没喜欢过人,又哪里知道了?
她惆怅地站起身,有些没精神,“走!”
早点儿回门,也好早点儿收拾她四哥。
宴轻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真的很难的样子,撇开脸。
二人一起出了紫园,来到府门口。管家已带着人装好了回门礼,见二人来了,连忙笑着拱手,“小侯爷,少夫人。”
宴轻扫了一眼马车,蹙眉,“怎么装的这么少?府里没银子了吗?”
他记得,昨儿凌画进宫敬茶,可是装了满满一车敬茶礼的,虽然也得了太后和陛下的赏,带回来了不少,但也不是如今这么半车的礼。
管家连忙看向凌画,“是少夫人的吩咐。”
其实他也觉得回门礼少了。
宴轻看向凌画,对她质问,“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回娘家不必带那么多礼?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多带些回门礼回去?还是觉得端敬侯府没银子了出不起更多的回门礼?”
凌画一下子被问住了,“要带那么多礼做什么?哥哥们和两个侄子什么也不缺的。”
不说凌家的产业,就说她手里的产业,但凡在京城的,也都交给了三哥、四哥管,缺什么少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就会有人送到府里。两个小侄子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谁家缺东西,凌家也不缺的。
回门礼,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太后也不缺,陛下也不缺。”宴轻冷眼看着她。
“陛下和太后自然不一样啊。”凌画有些闹不懂宴轻生什么气,“不是回门礼我自己做主的吗?”
宴轻转身往回走,“那回门你也自己做主自己回去!”
凌画,“……”
她哪里做错了吗?她看向管家。
管家连忙说,“哎呀,少夫人,小侯爷是觉得您的回门礼带少了,生气了,您快追上去啊。老奴这就带着人将早先您筛选下去的东西重新搬上车,不管凌家有没有,都送过去。”
凌画此时也明白了宴轻是觉得她的回门礼带少了,虽然她自己觉得够了,但既然宴轻不高兴了生气了,她还是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宴轻的袖子,不管如何,先认错,是她在宴轻面前近来新学会的技能,“哥哥,我错了。”
宴轻停住脚步,“你有什么错?”
回门礼这般简陋,是看不起谁?这个时候,就不怕人笑话她了?也不怕他家里的哥哥侄子们觉得他薄带她了吗?不怕半路上遇到与她不对付的朝廷官员嘲笑她不值钱了吗?
凌画诚恳认错,“我不该不问问你的意见,就私自做主。”
哪怕这是她的回门礼,也不行。
宴轻冷着脸,“所以呢?”
凌画立即保证,“下次我一定先问过你的意见。”
哪怕是回门礼这样的在她看来是小事儿的事儿。
宴轻不说话。
凌画伸手拉他衣袖,软声软语,“哥哥,第一次大婚嘛,我不太懂,以后……”
宴轻抓住她的话,“你还想大婚几次?”
凌画:“……”
真是多说多错。
她耷拉下脑袋,“没想几次,就是……”
她如今怕是要遭受史无前例的打击了,在他面前,说什么话,都是错,都能被她揪住把柄,做什么事儿,她觉得没关系,但却踩了他的雷。
她觉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用他休妻,她怕是就要打击的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休书,然后卷铺盖滚出端敬候府了。
“就是什么?”宴轻盯着她问。
凌画深吸一口气,“就是我下不为例。”
当年三哥那么严苛地盯着她课业,也不像今日这般,像个学生,不敢出丝毫差错。她是嫁了个自己瞧上且千方百计算计到手的夫君?不是什么严师?
她一时间有点儿恍惚。
宴轻看着她一副恍恍惚惚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忽然解了些气,都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如今进了他的门,若是治不住她,以后指不定再怎么算计他呢,把他卖了,他怕是还要帮她数钱。
他扯出袖子,转身又往门口走,“跟上。”
凌画站在原地,有点儿为将来的自己担忧。
这样的宴轻,她未来的日子里,能挽回好感度跟他好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他们俩有许多不同,出生不同,成长不同,思想不同,见过的人所做的事儿皆不同,走的也是两条相反的路,却硬生生被她扯在了一起。
仅凭着一张脸,她算计他,如今多了一腔心意地巴着他,成了这端敬候府的女主人。如今他摆明一副处处看她不顺眼挑她毛病找她茬的态度,昨日没打算听她那些从自己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的过往,今儿因为回门礼便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明日还有什么?后日还有什么?会不会以后每一日,都是这般?见了面,三句话,就肯定会生出不愉快的事儿?
宴轻走了两步,发现凌画没跟上,转回身催促她,“还站着做什么?走啊。”
凌画抬起头,此时阳光正好,宴轻一身红衣,立在明媚的阳光中,清逸矜贵,如诗似画,只一眼,似乎就能扫开她心里那些阴暗潮湿雾霭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