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却没有动。
刘宇亮大怒:“你怎么还不去?”
洪承畴却颓然一挥手,对那个斥候道:“退下吧!”
“是,总制。”
刘宇亮急了眼睛:“洪总制,怎么不派人就传令?建奴凶残,若是宁乡骑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不不不,你得马上派兵过去将他们接回来。”
说到这里,他已经有些急噪了,将一句话翻来覆去地重复。
对于孙元的宁乡军的战斗力,刘宇亮有着强烈的信心。当然,只是对孙元的步兵。
他记得以前自己听孙元说过,对于骑战孙元却不在行。甚至还开玩笑地说:“阁老,若说起以步破骑,我孙元有的是千般手段。可若谈到使用骑兵,只怕连关宁军都不如。我的骑兵还都是请人帮训练出来的,现在只不过一百人,根本就谈不上任何战斗力。如果遇到建奴,最好的作战方案就是立即撤退,又多远跑多远。”
孙元的话刘宇亮是绝对相信的,更何况宁乡军骑兵现在膨胀到一千之巨。士兵们来自其他六镇,良莠不齐,号令不一。只怕人越多,战斗力越低。
这次遭遇多铎的骑兵大队,孙元估计回带着骑兵同他们纠缠不休,以期拖延时间,方便高起潜进济南。问题是,高起潜已经全军覆没,可孙元不知道啊。他若是一根筋地同建奴死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早一点撤下来,也好多保留一点元气。
洪承畴谓然长叹:“只怕是来不及了。”他心中雪亮,这个刘阁老一得圣旨出京视师之后就呆在宁乡军中哪里也不去,看来,宁乡军已是他刘阁老在军界的班底了。
刘宇亮一呆,这才郁闷地坐下去,喃喃道:“看来宁乡军的骑兵要丢了,好在有步兵在,还伤不了元气,希望孙元能够平安回来。”
接连的失败,巨大的打击,让明军老营的统帅们都异常丧气,闷闷地坐在中军节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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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和多铎交手的战场上。
“乌拉!”所有的宁乡骑兵都在大喊,马蹄卷起漫天飞雪直扑多铎的中军帅旗。
敌强我若,敌众我寡,不能再拖延了。
宁乡军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建奴虽然遭受伏击受到不小的损失。但以他们的剽勇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不能在短时间内整顿好秩序,到那个时候,宁乡军就只有全军皆墨的下场。
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咬住多铎,然后杀了他。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战马在狂奔,冷风吹在脸上,冷得已经麻木。再看自己的双手,已经被西北风吹得皲裂,稍一用力,疼得钻心。前方多铎的帅旗开始慢下来,孙元抬头看去,建奴骑兵秩序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一队队骑兵阵在雪幕中不断集结,开始变得绵密,先前惊慌的叫喊也逐渐被一阵阵口令所代替。
建奴中军阵越发地稠密,已经有超过五百敌骑紧紧地挨在一起,手中的长矛和大棍密密麻麻地举起,如同一片森林。这个时候,宁乡军突然袭击已经没有任何效果,剩下的就只是硬碰硬的较量。
孙元将刀交到左手,猛地抽出挂在腰上的手铳,也不瞄准,对着人影最密集的地方“砰”一声击发。
枪口闪过一团火光,然后瞬间被大风吹灭。
迎着风,他竭力睁开眼睛朝前面看去。
远方依旧是黑黝黝的大阵,区区一颗弹丸射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
孙元扔掉手铳,又抽出一把,继续击发。就这样,一脸射了三枪,直到将自己所携的火枪都打完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绵密的枪声在奔腾的马蹄声中传来。用眼角看去,身边的士兵们也都同时搂火。
火光大起来,连成一片。
对面的建奴阵中终于响起了惨烈的叫声,有人落马,有人伏在马脖子后试图躲闪横飞而来的弹丸,开始骚动起来。
“就是现在!”孙元大喝一声,一头冲进敌群,手中大刀用尽全身力气一扫,直接将三个建奴扫翻马下。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铿锵的金铁交鸣中,手中大刀也不知道是否扫中了敌人的躯体,感觉异常顿挫,有星星火星飞溅而起:“多铎,多铎,你要做缩头乌龟吗,可敢同我一战?爱新觉罗家的狗,难道你们都是胆小鬼吗?”
这一身吼,用尽丹田之气,响亮地在雪原中回荡不息。
刚吼完,孙元只感觉眼前金星闪烁,一口气喘不上来。
力气竟然已快耗尽。
长长的牛角号响起,多铎的帅旗朝前移来。建奴的骑兵同时朝两边一分,留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有几十骑飞驰电策朝孙元冲来:“休要小看我建州男儿!”
吼叫那人冲在最前头,他身上穿着一件镶着红边的白色铠甲,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眉目疏朗,面白无须,五官轮廓分明,生得倒是英俊。
这人大概就是多铎吧,听到孙元侮辱爱新觉罗这个姓氏,一张脸愤怒地涨成了红色。
多铎一出击,也不知道又多少只牛角号呜呜地同时响起来,肃穆威严,让这雪野大地显得更家空旷广袤。
这是建奴全军出动的信号。
刚才分到两边的建奴同时策马,跟了上来。
如果此刻孙元能够从空中鸟瞰,就可看到,以多铎为箭头,几千建奴骑兵狠狠地朝自己刺来。
既然统帅都已经亲自冲锋,所有的建奴骑兵都不要命地扑来。周遭,滚雷般的马蹄声轰隆而来,直如敲到人骨子里去。
巨大的震动前所未见,竟让孙元感觉自己快要颠得从马背上腾起来。
放眼望过去,人潮和马匹的怒涛席卷而来。
“你就是多铎?”孙元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你是什么人?”多铎将身体伏到起伏的马脖子后,手中长枪前探,一双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光芒,如同一把利箭,直欲将敌人的身子刺个通透。
“某乃扬州孙元!”孙元激怒着多铎,高声喊道:“多铎,鳌拜是你的手下吧,某杀了他,果然将你这条狗激出来了。不过,你算什么东西。如果多尔衮或者岳托在此,某还有些兴趣。”
他故意让身体在鞍上挺得笔直,诱多铎来刺。
像多铎这样的贝勒,乃是满州上层的上层,平日间根本没有亲临一线的机会。即便上了战场,身边也是成千上万的甲士护卫。若不激怒他,孙元不认为自己有靠近多铎的可能。
“狂妄小儿,找死!”多铎已奔至孙元身前,他探起身子,借着马力,用尽全身力,一枪朝孙元刺来。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枪已经犯了骑战的大忌。
这一枪因为战马已经跑起来,话音未落,只见多铎肩头一耸,雪亮的枪尖子就已经落到孙元的下腹。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孙元暴喝一声,突然侧过身子,放多铎的长枪擦着自己的腰。手中大刀一摆,就切中了多铎的脖子。
“刷拉!”两匹战马都在对冲,速度何等之快。
一连串火星子飞溅而起,两人瞬间交错而过。
“不对,感觉不对!”孙元心中一凛,左肩立即被另外一个建奴的斧子劈中,肩甲弯曲如弓,左手立即疼得失去了知觉。
孙元不敢停歇,随手将手中刀一划,划破那的敌人的颈项。借着敌人冲天而起的血幕回头看去,却看到多铎的头盔已经被自己砍掉,几条小辫子也散了,披头散发地大吼大叫。
“可惜了,忘记多铎这厮乃是一军军主,他身上的铠甲并不逊色于我。这一刀,只砍到他头盔后面批在背上的帘子一样的甲片上,却没有取下他的头颅。”
这一走神,一条长矛刺来,直奔孙元眉心。
好准!
棒打一大片,枪扎一条线。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这个建奴的武艺已是十人敌的水准。孙元军中本有不少好手,当初的朱玄水更是其中翘楚。加上对古代的武艺心中好奇,平日间孙元也没少向他们请教武艺。当然,因为年纪关系,已经错过了最佳学武年龄,现在的他也没有可能在两年时间变成一个武学高手。但眼界却甚高,一眼见能看出,这个建奴使的正是北宋杨妙真传下来的杨家枪。
孙元来不及招架,只得下意识地将头一埋。现在,他只能祈祷自己的头盔足够坚硬,不会被人一枪刺穿。
“当!”眼前一黑,几乎昏迷过去。
好在头盔争气,敌人的枪尖在头盔上一滑,在挑破孙元的额头之后,落空了。
“咻!”一把长矛刺出,瞬间将那个建奴枪术好手心口刺出一个透明窟窿。
善水着溺于水,在这样凶险残酷的战场,即便你是如南帝北丐中神通那样的好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又会死在谁的手中。
“啊!”刺死敌人的正是小侍卫余祥,他年纪本小,力气未成。在奔驰的战马上刺中敌人之后,整个人被反作用力震得从马上落下来,瞬间消失不见。
“余祥!”孙元凄厉地大叫一声,却没有眼泪流出。
手中大刀舞成一团亮光,砍倒两人之后,猛地拨转马头,继续大喊:“多铎,多铎,可敢再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