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廷的牢房中,原本就阴冷的气息因为张、葛二人的中毒显得更加凝重,一直在为葛二急救的佟博忽然放下了点在黑气处的指头,转头向着鬼面摇了摇头。
“张大也一样。”鬼面一掌拍在牢房的木柱上,浑厚的掌力震得牢房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来人,将昨天当值的人员全部叫来,还有将全大夫也请来。”
不多时,三个身穿廷卫服的汉子依次站在了鬼面身边,作揖道:“大人。”
“你们三个先站在一旁候命,待全大夫验尸之后再问尔等话。”鬼面厉声言道。
鬼面正言语着,一个白衣白巾,鹤发童颜的老者背着一个枯褐色的木箱走进门来。
鬼面十分敬重的向着老者弯腰作揖道:“全大夫,在您老歇息的时辰请您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老者笑呵呵的一托鬼面的双手:“鬼大人何必如此客气,老朽既为这廷尉府的客卿,出了此等事件理当效力。”
鬼面一把握着老者的双手:“那一切就仰仗全大夫了。”
老者微一点头,先来到了张大身前,缓缓弯下身子,自药箱中抖开一卷灰色布包,中食二指轻轻一拈,一根银针刺入了尸体的咽喉处,接着他又如法炮制拈出一根银针刺入了尸体的丹田处;五息后,老者又拔出银针,原本发亮的针身顿时黑了半截。
“你们三个过来!昨日是你们当值,为何这两名犯人会中毒?”鬼面指着发黑的银针厉声问道。
“您也知道,幽冥廷规矩森严,进出都必须经过那位大人检查,断无可能在内廷投毒之理。”最左侧的廷卫作揖道。
“那可未必,此二人中的毒叫做一日煞;顾名思义,这种毒自中毒至丧命仅仅需要十二个时辰。”老者此时正伏在葛二的身前检查着。
“他二人是昨日巳时进入幽冥廷,而现在已至午时,中毒时辰在昨日的巳时至午之间;也就是说,他二人一定是在这内廷中的毒。”一直沉默不语的佟博突然开口道:“全先生,不知此毒都以何种形态传播?”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佟博一番,露出赞许的目光:“此毒呈白色粉末状,可以由鼻子吸入,或者投入饭菜、饮水中。”
“这里的膳食、饮水进入内廷前都会用银针查验,这毒又是怎么进入内廷的?”鬼面托着下巴不解道。
“这三位廷卫小哥是如何分配值守时辰的?”佟博并未直接过鬼面的话茬。
“你们三人,将你们名姓和值守时辰讲出来。”一旁的鬼面命令道。
“卑职阮万忠,值守时辰为子时至卯时。”最左侧廷卫作揖道。
“卑职公孙羽,值守时辰为辰时至未时。”中间的廷卫作揖道。
“卑职武鸣,值守时辰为申时至亥时。”最右侧的廷卫作揖道。
“公孙兄弟,这二人中毒的时辰可是在你的值守时辰之内,难道你不解释一下吗?”佟博不经意的一步一步靠近公孙羽。
“这?大人,卑职进出幽冥廷可都是按廷规接受的检查,并无逾矩之处。”公孙羽喊冤道:“至于这二人如何中的毒,卑职真是不知情。”
“公孙兄弟,若真不是你干的,为何一脸慌张?至于你是如何将一日煞带入内廷的,这也不难。”佟博脚下突然加速,一瞬间就闪至了公孙羽的身后,左手闪电般的抽出了他后腰间的铁尺,右手在铁尺表面轻轻一抚,打开了一个暗格:“如果我所猜不错,毒粉便是藏在此处带入的。”
“哼!这铁尺对于廷卫来说就犹如剑客的佩剑,平日里确是不会搜查此处。”鬼面盯着公孙羽怒道:“想不到你竟然利用这点作案,实在是可恶之极。来人,将此贼子押入黑牢严加审讯,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冤枉啊,大人!请您听卑职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随着鬼面一声令下,两名廷卫每人拖着公孙羽一只手臂麻利的朝着黑牢方向走去。
“鬼大人,您这位朋友洞察力如此细致,老朽佩服。”全大夫站起身来,一脸怪笑的看着佟博。
“哪里哪里!若不是全先生验出此毒的来历,博又怎么能推断出凶犯。”佟博朝着老者作揖道。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如何看出公孙羽这厮的铁尺上有暗格的?”鬼面不解的看着佟博。
“自打进入这里以后,这公孙羽的眼神闪烁,左手还时不时去摸他后腰间的铁尺,因此我便断定,他的铁尺定有猫腻;而这二人兄弟眼神毫无波澜,气息平稳,这才是忠义之士。”佟博上前在鬼面的肩头轻拍了两下:“好了,细作给你找出来了,可一定要问出幕后之人哦。”
“那是一定。阮万忠、武鸣,审讯公孙羽的差事就由你二人办。”鬼面顺水推舟的下了命令。
“卑职遵命。”二人齐齐应声。
叶府跨院中桌椅在几人的打斗中被撞的横七竖八,部分宾客也被波及,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眼看好好一场定亲宴被搞得如此不堪,张二公子不禁火气又从胸中燃烧起来:“安大防!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使人行刺院主;来人,将此人拿下革职查办。”
“慢着!大防哥哥怎么说也是圣上亲封的京卫府护卫长,即使要定罪也轮不到你私自锁拿。”柳凝诗那娇小的身躯义无反顾的档在了安大防的身前。
“哼!柳凝诗,你是本公子的女人,现在敢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跟我作对?”张二公子挽着起袖子:“安大防,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躲在女人身后,出来咱们过几招。”
“张野,你要不要脸,谁是你的女人。”柳凝诗气得满脸通红:“大防哥哥,别理会这疯子。”
“凝诗,你先让开。”安大防单手一指:“我并没有指使这个人行刺司院主;张二公子既然要讨教,在下定当奉陪到底。”
张野作为司农府的二公子,平日都是被人你捧我捧,几时有人会如此跟他讲话:“一个小小的护卫长,居然如此张狂,先接我一拳。”
张野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笔直的一拳直取安大防心窝。
“大防哥哥,不要硬接啊。”柳凝诗一把拉住了安大防的衣袖,她太清楚张野拳法的威力了。
“哼!我也想看看你的拳法到底是不是吹牛!”安大防嘴中冷哼,右掌一握,白色的虎形劲气一丝一丝缠绕于拳上。
就在张野于己身前三尺之际,安大防一把挣脱了柳凝诗拉住的衣袖,也是笔直一拳迎了上去。
二人右拳于半空中双撞的这一刻,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安大防只觉得拳头打在一铁墙之上,这种感觉就算他与元瑾交手之际也不曾有过。
“切!我还以为虎啸拳如何厉害,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失望啊。”张野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去。”
随着张野大喝一声,安大防被这一拳击得腾空而起,重重的摔倒在地下。
柳凝诗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安大防,焦急的问道:“大防哥哥,你不要紧。”
安大防右手捂住胸口,眼神呆滞了片刻,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张二公子,弄出人命来可不好。”刚才还在隔岸观火的慕容离适时的劝阻道。
“哼,算你走运!今日若不是慕容公子求情,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张野对着安大防啐了一口:“来人,将安大防还有那边那个鼠辈一并拿下。”
“是!”由司农府带来的两名灰衣卫士上前来就要抓安大防,柳凝诗“呼呼”两掌逼退了两人:“司若水,安护长好歹也你玄武院的护卫长,你为何从头至尾不闻不问。”
“安大防行刺我在先,又致叶护卫受伤于后,理应受到惩罚。”司若水此时正全神贯注替叶虎疗伤,看也不看柳凝诗与安大防一眼。
“柳凝诗,你居然敢向我的卫士出手?”张野目露凶光,一步一步逼上前来。
“都给我住手。”一个中正而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宽大官袍的中年官员步入跨院,此人正是朝堂上的那位郅大人。
柳凝诗看见中年官员的那一刹那,顿时松了一口气:“郅伯伯,您终于来了。”
“郅大人,您怎么来了?”张野见了郅善,也收敛了一些性子,不敢太过放肆。
“我要再不来,怕是要闹出人命了。”郅善冷冷一指安大防:“二公子这是要抢本官的差事吗?”
“哎呦!郅大人可真是冤枉小侄了,您老可是在圣上面前可是红人,小侄哪敢哪?”张野朝着两个灰衣卫士挥了挥手:“我们走!不过今日此事弄这样,我一定会禀明家父向郅大人要个说法。”
“慕容公子,在下先行告辞。”张野朝着慕容离抱了抱拳,便径直向着院门走去,两名灰衣卫士跟随而去;就在他来到门前了那一刻,突然又回身盯着躺在地上的安大防:“我是真不明白,这种蝼蚁一般的废物是怎么当上护卫长的,简直是丢进了京卫府的脸,哈哈哈!”
张野极其嚣张的张扬而去,慕容离等一众宾客见此情况纷纷告辞离去;叶府的下人请来了张太医为叶虎疗伤,原本热闹的跨院中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柳凝诗、郅善以及受伤昏迷的安大防。
“郅伯伯,谢谢您!要不是您及时赶到,今日大防哥哥就真的危险了。”柳凝诗右掌抵在了安大防的心俞穴上,淡蓝色的内力犹如柔水般的修复着他那受到震伤的心脉。
“你不必谢我,这也是公事公办。你先为这位护卫疗伤,五日后让他来廷尉府受审。”郅善朝着两名廷卫大袖一挥:“你们将这个行刺者带回去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