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空中罡风四溢,厉声嘶啸。
一道道遁光破空而行,以极快的速度往着黑谷北方的战场赶去。
此刻已经是黑谷战争发生的小半年后,冥宗之人派遣了马妖部族等散修团伙参加,积香宗人也不甘示弱,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连同此间的妖修部族们与之展开角力。
大量炼气筑基境界的修士们围绕着一个又一个的山林,谷地展开了争夺。
这些是建造幽冥之井或者栽种映雪幽兰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双方各自的底蕴支持。
“附近并没有察觉到敌方修士的气机,看样子并没有埋伏。”
“不要大意,那积香宗人拥有遮蔽气机的手段,稍不留神就容易给忽略过去,寻常神识探查是很容易被迷惑的,要多多依赖法器宝物,逐一检查才行。”
“是!”
众修士应和着,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些不以为然。
他们当然也知道,领头的前辈说得有理。
但每次都这么费劲,无形之中就增加了许多成本。
无论是时间的成本,还是精力的成本,亦或是资粮宝物,都是额外的开销。
再说句不好听,那些个好用的法器宝物早就叫上面的高手们给私吞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
还不如凭着一双肉眼好好检查呢。
这年头,口号喊得再响也不如实际行动,真要给大家每人配发一件法宝级别的器物,好用又简便,谁还能懈怠不成?
毕竟,遭到埋伏,害的可是自己的小命。
既然上峰糊弄下属,那下属也只能糊弄上峰了。
听着这有气无力的应和,说话的那名筑基修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心寒。
但他也明白,这并不能够怪那些散修。
还是那句话,真当别人不惜命不成?
什么地方该敷衍了事,什么地方该严肃认真,他们比自己这个筑基修士还要更加清楚。
别无他法,他也只能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多作警戒。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这群魔道修士顺利通过了双方争夺的区域,来到前线阵地的一座山谷之中。
这里被冥宗高人以法阵之道建造了一座能够容纳数千人的临时营地,各种各样的阵基,咒符密布四周,可谓戒备森严。
平常的敌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潜入此间。
这群魔道修士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带着几分轻快降落在地,往勘验身份的入口处走去。
不久之后,他们进了里面,为首的筑基修士解散自己麾下部属,然后便往任务处进行交接去了。
突然,这群魔道修士看到上方有数道光芒飞过,一个又一個强大的气息降落下来。
“那是……马妖一族的妖修?”
“他们好像去南边来,这是经历过战斗?”
“竟然连结丹妖王都受伤了!”
那些马妖还没有近前,一股股浓烈的血煞气就扑面而来。
魔道修士们依照经验,猜测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旋即又见连领头的妖王境高手都受伤了,不由得心下骇然。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战要打响了吗?”
那些马妖们并没有理会在旁猜测散修,匆匆进了自己的驻营。
不久之后,更多马妖被集结起来。
随后,进入大营深处,求见此间驻守长老的妖王也怒气冲冲离去。
有些消息灵通之辈探听到了一些端倪。
“听说是前线出事了,马妖一族的许多精英高手被陷在了里面!”
“这么说来,方才那位是回来求援的?”
“不错,如今积香宗调集过来的高手还在围着那边的山谷呢,好些马族的妖王都赶忙去那里救援,但只凭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突围,反而容易被围点打援。”
“黄长老怎么说?”
“嗨,黄长老还能怎么说?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总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镇守这座行营为上,要他冒险去救,那是难如登天。”
“说得也是啊……”
“再说了,马妖自己惹的祸事,凭什么要我们去救?”
“如果换成我们遭袭,马妖部可不见得会来救我们!”
这些都是散修们看到的表象。
有一些高明之辈则是看见了冥宗体制之下,收拢大量散修势力,各自统属的弊端。
不要看冥宗这边兵多将广,咋咋呼呼的,好像随便都能摆出千百人,各种筑基,结丹境界的强者也层出不穷。
但其实,这些大多都是来自于各方势力的杂牌军。
虽然不能说是散兵游勇,不堪一击,但绝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满脑子的如意算盘。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这个阵营当中是基本操作。
不出手在后面趁火打劫,亲自来上一把黑吃黑,都已经堪称老实本分了,还想要他去救,那简直就是做梦。
除非,上峰有明确的强制命令。
这边行营的黄长老就称得上是魔道之中少有的老实厚道人,他崇奉苟道,从不会轻易得罪友军。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过往,给了那些马妖他有可能救援的错觉。
但实际上,要他冒着风险,无端端的去救,也是痴人说梦。
眼下上边还没有什么明确指令传来,他也想着能拖则拖,实在等到拖不下去,战斗或许都已经结束。
去帮忙收个尸,照样还是老实本分人。
……
“诸位,马妖们已经被我们围困在这座山谷了,诛除恶獠,就在今日,都跟我冲啊!”
“杀!”
兵戈扰攘,剑气如林,一道道罡风飒然浮空,如同流星点点,朝大阵之中射去。
伴随其中的,还有大量的箭矢,符咒,法术。
一阵阵轰鸣巨响之中,罡锋四溢。
陷入其中的马妖顿时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直娘贼,怎么还没有援兵到来!”
一名结丹境界的马族妖王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再不来,老子都要死了!”
这一次,他们是奉了命令,南下劫掠黑谷之中的各族妖修。
本来他们得到详尽情报,发现一处香獐的聚集之地,理应轻松斩获成千上万小妖,妖兽,带回去作为奴仆或者食物,尽享好处的。
但却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敌人精心准备的陷阱。
这些年来,他们屡番攻略,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屠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想到,积香宗来了之后,形势已然大为不同。
拥有了积香宗扶持的那些弱小妖修们逐渐开始拥有对抗甚至反击的能力。
偏偏马妖一族的高层对这种变化还不敏感,直至如今,一头栽进陷阱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积香宗已经在暗中盯上了他们,决定要将曾经威胁过天狐宫的他们彻底击垮!
数十里外,另外一边战场上,积香宗的池英庭同样堵住了自己追索已久的马屠。
“你已经被我用水月镜收进小洞天内,别想再轻易逃脱了!”
之前的多次,他们也曾打过照面,但马屠总是有意避战,几乎每次见面都将其摆脱逃命。
池英庭颇费周折,设局埋伏,终于利用水月镜抢得先手,营造了这般有利的局面。
马屠看了看四周,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有些面色阴沉。
但听到池英庭威胁的话语,也不由得冷然一笑:“当真以为我之前逃走,是真的怕了你们么?”
池英庭傲然道:“怕不怕,我们手底下见过真章便知!”
马屠怒道:“好,既然如此,本皇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马屠心知自己留在外面的部属已经凶多吉少,当下也摒弃杂念,把更多注意投在了这边。
他沉喝一声,气血之力涌动,恐怖的气势开始高涨,涌向四面八方。
这马妖果然不愧是积年的老朽,数千年修为所调动的力量,几乎将这座洞天都填满。
“七情香神!”
池英庭身躯一震,背后七面神法相浮起,七情六欲的力量同样充斥满这个空间。
这一次,他并没有见机运用各种法门,而是把全部的精神与法力注入怒之一道,熊熊的怒火燃烧,化作足以和对方分庭抗礼的庞大力量。
顿时间,两股赤红的火焰分庭抗礼,彼此毫不相让。
马屠不由的吃了一惊:“竟然这么强?”
面色忽然变得更加阴沉了:“没有想到,你也晋升元婴中期了!”
这个池英庭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本来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晋升不久的新晋强者,再怎么天资高绝,才具过人,所能拥有的实力也还非常有限。
短短五百年,不应该追得上自己几千年努力的。
但却没有想到,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事实,让他有种自己白活几千年的颓然之感。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几千年的积累,本不应该被我在短短几百年之内追上?”
池英庭运用七情相生之法后,能够清楚的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嫉妒之意。
妒火,也是类似于怒火的一种情绪。
香道通神,更有《香绪引》这种奇特法门,善于感受有情众生的情绪变化,因而拥有着类似他心通的能力。
池英庭虽然无法做到李柃那种程度,但却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可他对此却是不屑一顾。
“那我们阖宗上下,万万千千个弟子门人,无数道友的努力,又该置于何地?
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才配修炼,才配成长么?”
一代凡民成长起来要十余年,学有所成,青壮有力,又是十余年,之后便要开始步入衰退,沦为无用的老人。
炼气境界的有用期可以长一些,但生命之中的精彩年华也不过是短短二三十年,三五十年。
筑基境界,这样的有用光阴有更长,达到三五百年。
但是这些人在元婴修士眼中都差不多,都是非常渺小和短暂的。
筑基修士或许还能稍有不同,但炼气境界和凡民,当真就如不存在那般。
如果把芸芸众生比作历史长河之中的一滴水,一抹浪花,那么这条历史长河,每时每刻都在蒸腾无数水汽,许多水滴和浪花平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也正因为滴水成河,无数个这样渺小的生灵汇聚成为了通天之河。
就算是最渺小的凡民,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血汗煎熬,创造出来的价值和财富,都不会凭空消失,不是无用的东西!
池英庭清楚知道这一点,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底蕴又是如何积累起来,所以他能够在短短五百年内,把这些弟子门人的努力成果转化成为自己的底蕴。
他以虔诚之心对待这些,并没有太多的浪费。
马屠当然也在享受着部族的供养,能够享受无数子民和外族血泪所凝聚的成果。
但这种供养和掠夺的效率实在太低,他并不是那么注重低阶修士和凡俗子民的创造力,也不能充分将其调度起来。
整个马妖一族,根本不配享有如同积香宗这般的供养力度。
这就是双方发展速度差距的终极奥秘!
只不过,这些是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池英庭在马屠警惕之中出掌重击,凭着七情香神调动情绪,外加功法本身撬动天地元气的加持,瞬间将修为法力增幅数倍,达到了平常法诀所远不能及的境地。
马屠迫不得已,迎面一掌推出,与之对撼,但却几乎一个踉跄仰倒向后。
他面露惊骇,难以置信。
这种正面的交锋,他竟然有些落在下风!
“不好,这个小辈竟然仅凭自身的基础战力就不逊于我,倘若再用宗门赐下的重宝,甚至化神大能的手段……
我有可能会死!”
心念一动,立刻便有惧意涌现。
七面神法相面具转动,正向的面容化为一个面露惊恐的表情。
更大的恐慌不受控制的油然而生,在马屠尚未察觉之中,将其斗志不断瓦解。
“今日,便做个彻底的了断!”
……
激烈的交战过后,马屠带着满心的不甘轰然栽倒。
他至死仍是双眼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这么毫无抵抗之力的栽倒在这么一个后起之秀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