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冥宗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胡嫪从那种特殊的阴煞气息判断出对方来历,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并没有想到,业莲衣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业莲衣道:“我们是来帮巴山君的,没有想到,豹族的高手没有抓住,你却自投罗网。”
“胡嫪,你怎么样?”兹连带着焦急之色扑了上来,想要扶起胡嫪,却见业莲衣伸手一挥,无形劲力将其挡了开去。
“他中了我们业家秘传的红莲业火,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你放心,他很快就会跟着来陪你的,说不定你们阳世没有办法在一起,死后却可以做对同命鸳鸯。”
“你到底想要怎样?”胡嫪捂着心口,艰难发问道。
业莲衣道:“当然是配合巴山君把你们祭炼成为伥鬼,以供驱使。”
胡嫪闻言剧震。
他似曾听说过,巴山君对付夤吾的理由也是为了将其神魂吞噬,祭炼成为伥鬼。
这竟然是冥宗在幕后唆使?
“可恶!”兹连怒目圆瞪,尝试着挣脱禁法,但却很快颓然发现,根本做不到。
那是虎族强者所下的手段,虽然不是巴山君亲自出手,但也不是她这种妖王一时半会能够挣脱的。
雪上加霜的是,禺闿赶到了。
他原本就追得紧,这边一耽搁,立刻便追赶了上来。
“胡嫪!”禺闿带着怒容看向瘫倒在地的胡嫪,咬牙切齿道,“你竟敢背叛本王!本王要你不得好死!”
业莲衣看向对方:“禺闿大王,不必着急,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是吗?那倒也未必见得!”胡嫪冷冷说道。
“嗯?”
业莲衣与他对视一眼,忽的暗叫不妙,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胡嫪背后涌动,蓦然间,庞大的天狐之尾气蕴化象,以半虚半实的幻象形态呈现了出来。
光影交错间,天地法则扰动,仿佛琴弦被拨动。
“想要迷惑我?”业莲衣暗自冷笑,她既已从巴山君那边得知天狐一族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但就在这时,却见胡嫪干咳几声,吐出了鲜血。
“胡嫪!”兹连心疼之极。
业莲衣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红莲业火正在持续灼烧他的神魂,他的状况比表面看来还要更糟几分。
不过仍然不可大意!
业莲衣表面轻松,实际上却在暗中防备,决计不给胡嫪丝毫反扑的机会。
然而让她有些始料未及的是,看到胡嫪这般模样,禺闿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爱恨交织。
胡嫪明明没有来得及使用天狐一族的天赋神通,怎会如此?
业莲衣目瞪口呆,忽的内心深处生出无来由的荒谬之感。
禺闿他,该不会从始至终都真爱……?
“不好!”业莲衣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禺闿,果见禺闿失魂落魄的上前,喃喃自语道:“为何……你为何要背叛我!”
业莲衣道:“禺闿大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
“闭嘴!”禺闿愤怒打断了她,“冥宗的家伙,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看着胡嫪,充满悲愤之色:“这段时日以来,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就是为了找到你,问你这句话,为何要背叛我?
本王自问待你不薄,还给你荣华富贵,你就这样回报我?”
业莲衣脸都黑了,只感觉狗血淋头:“禺闿大王……”
“我说了,闭嘴!”禺闿忽的暴怒,硕大虎掌如同蒲扇,一下便将业莲衣整个人都扇得飞了出去。
业莲衣猝不及防,重重的撞在了数十丈外的大树上,口中吐血。
她心中狂怒:“禺闿……你找死!”
但禺闿却没有理会她,仍旧痴缠胡嫪,紧紧追问道:“我只想得到你一个回答,究竟是为什么?”
“禺闿,你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当真以为过往一切都是对我们的恩赐了?你们虎族对我天狐一脉做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与姐姐委曲求全,只为苟得一时,留待有用之身复兴一族!
你所谓的权势,荣华,原本就是从万万千千个我们这样的弱小种族和苦难妖修身上剥削而来,竟还有脸说成是对我等的恩赐,还好意思说什么待我不薄?”
胡嫪冷然而笑。
“不错,禺闿你这个蠢货,胡嫪他们之前委身于你,不过忍辱负重罢了,这是血海深仇,你竟还以为是恩情!”
兹连听到胡嫪的话,亦是帮腔说道。
“原来如此,你心底竟是如此看待的,枉我一厢情愿,以为你当真享受在我鹧鸪岭的生活,没有想到,实情却是如此炼狱煎熬……”
禺闿绷不住了,整张脸都垮下来,变得哀痛欲绝。
世间最大的距离,莫过于理解。
他是虎族,胡嫪是狐族,两者之间只有剥削和压迫,根本无法相互理解。
禺闿此前还真以为,胡嫪受用自己所赐,自己此前也一直都待胡嫪不薄,他之所以背叛,是忘恩负义,不可理喻。
但如今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在胡嫪心目中,从始至终都是隐忍负重,忍辱偷生。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都不可缺失彼此,唯有忍受这一切,,伪装成为乐在其中的模样才能得到生存。
过去他是大妖,自己是妖王,也根本不可能真正在意他的想法。
“够了!”业莲衣看不得禺闿一脸要坏掉的蠢样子,无情打断道,“禺闿,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之前的无礼,我可以稍后再跟你算,但这胡嫪和兹连的性命不可再留了,巴山君可是曾经点名要收纳他们神魂,祭炼为伥鬼的!”
禺闿回过神,冷然说道:“胡说八道,我爷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寻常妖修的神魂,他真正想要的是夤吾的魂魄!”
业莲衣神色一滞,没有想到禺闿此前一直犯蠢,但在关键时刻,竟然没有含糊。
业莲衣道:“那又如何,难道你真要为了他与我冥宗和业家作对吗?”
禺闿道:“兹连这个臭豹妖我可以不管,但胡嫪的神魂,得归我!”
他转头看向胡嫪,恶狠狠道:“既然你觉得我是魔头,之前是在忍辱负重,那我索性恶给你看,我要把你炼成伥鬼,永生永世都只能为我所奴役,不得超生!”
他伸手一抓,提起胡嫪,用力将其脖颈扼住。
胡嫪面色涨红,奋力挣扎,但突然,只感觉心口一寒,难以形容的剧烈惨痛袭来,全身上下都汗出如浆。
他低头看去,骇然发现,自己的心脏竟被禺闿当场生掏了出来!
禺闿的眼神之中已经再无痴情,有的只是愤恨和狠绝。
他在这样的方式报复着胡嫪的背叛,或者说,是他自己认为的背叛。
他是虎族的大王,绝不容许被一只小小的狐妖给欺瞒了。
“禺闿,老娘跟你拼了!”
兹连双眼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扑了过来。
迎接她的是禺闿的一掌,顺势利爪抓出,撕裂血肉,几乎整个妖躯都被拦腰扯成了两半。
生命力本无形迹,但在这一刻,胡嫪却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奇迹并未发生,他和兹连都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眼见着就要丧命于此了。
胡嫪弥留之际,突然看向兹连,眼神之中充满了歉意:“兹连,你我本来素昧平生,是我在擂台上胡乱动用我族的力量,把你影响,这才叫你认为我投缘,倾心于我……
此生我已经负你良多,绝不能连累你也死在此地……”
禺闿粗暴打断他,冷然说道:“你放心,杀了你之后,兹连也得死!”
胡嫪没有理会他,只是喃喃自语道:“既然是因这天狐一族的神通而害得你如此,那就还是用这天狐一族的神通,给予你生还的机会……
我终于明白了,我族爱情之道的真谛,是奉献啊!”
“嗯?”禺闿面色忽变,预感到了一丝不妙。
业莲衣却是忽的想起了某个从妖族高层那里得知的隐秘,急忙说道:“没想到他竟临死突破,领悟到这种力量,快杀了他!”
但自胡嫪说出那一句话开始,天赋神通就已经发动,已经来不及了。
禺闿震惊无比的感受着手中的胡嫪身体虚化,进而开始燃烧起来。
他身上似有一股朦胧的光华亮起,如同缥缈的丝带,传向兹连的所在。
兹连身躯微动,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爱意注入,强大的力量冲破一切禁制,转瞬之间,身体的机能便得以完全恢复。
业莲衣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一道火诀打出,如同莲花的红色火焰朝其印去。
兹连猛然惊醒,纵身跃出,以惊人的速度绕转,反而来到业莲衣身后抓了一下。
只一出手,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这绝不是过往的自己,自己以前没有那么强!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转向,扑向禺闿。
过去的她,原本就有和禺闿争持的力量,两者对峙绝不会落于下风,而今虽然新破禁制,身体也还有些虚弱,但得到来自胡嫪处的力量,却叫她稳稳的占据了上风。
禺闿没有坚持住几下,就被逼得退开,让兹连夺回了胡嫪。
但一接手胡嫪,兹连就感觉不对,抱在怀中的胡嫪轻得吓人,如同被吸干鲜血的干尸。
“好好……活下去!”
胡嫪感受着她生命气机的回复,欣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便溘然长逝。
“胡嫪!”
兹连悲痛欲绝,原本只是冲动而起的爱意,在这一刻化作了真实无比的情感,彼此相依,托付。
可命运的捉弄,却叫他们从此阴阳相隔,彼此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甚至于,胡嫪为了她的生机,不惜牺牲自己,把自己的生命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兹连这个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感受到的力量,竟是来自于爱侣的牺牲与奉献。
她把仇恨的目光看向了禺闿和业莲衣,杀机升腾:“都是你们害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禺闿和业莲衣头皮发麻,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惹了个麻烦。
痛失爱侣的妖王境强者,是有可能作出一切报复之事的,若不能够把这个兹连当场斩杀于此,此后无论走路吃饭睡觉冥想,都得小心了。
可眼下的兹连状态极其古怪,竟然凭空强化了不少,连他们都感觉难以对付。
“胡嫪方才使用的应该就是天狐一族至高的秘技,生命奉献!这是源自于天妖狐后的秘法,也是她为拯救爱侣所创造……”
业莲衣以神识传音,飞快说道。
其实当年故事,多有曲折,已经不再是等闲妖神相争那么简单了。
其间还夹杂着真心与假意,爱情和背叛……
但无论如何,这种力量却是通过血脉的传承遗留了下来,凡动真情的天狐一族后裔,都有可能自行感悟。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甚至比传闻之中的表现还要更加可怕。
这样也难怪了,昔年的那位妖神为了哄骗狐后奉献于他,不惜作局设计了那么一场骇人听闻的背叛……”
说话之间,兹连已经冲了过来,快速狂攻。
业莲衣一边和禺闿联手抵挡,一边说道:“你暂时拖住她,我来摄出胡嫪神魂,或还有办法拿捏,甚至反败为胜!”
禺闿恼然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对付兹连?”
业莲衣道:“现在可不是犯蠢的时候,相信我,不然的话,我们两个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禺闿感受着变强之后的兹连实力,心中暗暗叫苦。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得狂啸一声,催动自己虎族强化秘法,按照业莲衣意思暂且拖住兹连。
业莲衣腾出手来,立刻施展冥宗秘法,遥遥往胡嫪尸身一指:“魂魄召来!”
诡异的是,她的招魂失败了。
胡嫪似是因为燃烧了自己生命和神魂,把原本作为精神依托的灵魄都烧没了。
这几乎等于是形神魂灭。
可正当此时,一股异香传入了她的口鼻。
那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缥缈灵香,带着些许甜腻的芬芳,令人闻之而迷醉。
但这股灵香似乎是作用于比灵魂还要更加深层精细的聻灵,缓缓融入胡嫪身躯。
业莲衣面色大变,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什么人在出手?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