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宛若雷霆的声音在巨大的神树冠顶响了起来，又似树叶摇动，群牛奔腾。
此间已然是在十洲世界的外域虚空，空气隔绝，绝无声响，但却还是神奇无比的传出了这种声音。
它似乎是直接在人心深处荡响，与神魂共鸣，令人感觉非常之神奇。
一股类似修士的神识如同水波荡漾出去，下方妖修立刻为之而惊动。
山顶一边，洞窟内，一名妖王境强者躲在里面，壁炉火烧得炽烈旺盛，身前的大桌上，杯盏狼藉，摆满了烤好的几只羚羊，已然啃咬了大半以上。
听到这个声音，他霍的一声站起，颈部鬃毛和头上须发炸开。
“谁惊动了神树？”
山下，此前李柃看到的在冰湖里面游泳的牛妖亦是如同蛟龙出水，径直化作一道赤红的遁光往上飞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各方也有妖修相继出现，一同往那里赶去。
他们就相当于是果园的看守，无论上面的果子是否采摘过，每逢神树响动，必然是要往那里走一趟的。
最先赶到的炸毛狮妖已然先行一步来到树脚下，但见此处地方空空来也，根本不见丝毫可疑行踪。
念想着或有可能躲藏在上面，又飞了起来，往着枝繁叶茂的神树上方而去。
结果这一去，顿时骇得不轻。
“圣果呢？
特意留下来的十多枚圣果呢？”
他不由自主的比划了几下，满脸懵然。
“那么多圣果，一下就全不见了？”
虽然如今已经是纪元之末，虽然神树出产品级下降，不复往昔神奇。
但，神树就是神树，这里所产的资粮，仍然还是足以比拟许多大宗势力主要矿产的。
即便是那种青色如奈李的伪圣果，也自有其妙用。
此物甲子之年一开花，甲子之年一结果，甲子之年一成熟，巴山妖国的那些妖王们，足足要等一百八十年才能吃上一回呢。
就这么一批，说不见就不见了？
狮妖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气急败坏的上下巡弋，直至其他几名妖王强者联袂赶来，都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并不知道，李柃已然是趁着他们上来，悄然从另外一边下去了。
神树有灵，隐约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这是李柃始料未及的。
不过，也不算什么不可理解之事，毕竟是天造地设的奇物，较之寻常化神境大能都要高等的存在。
它的生命阶层实际上是非常之高，堪比中古大能的，而那个时代的大能，或多或少都与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魔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可惜，没能劈下点儿木材什么的来试试看。
不过天生万物，各有灵性，杀伤这种神树怕是要遭大罪的，也容易惊动其他妖国的强者，甚至让妖神宫那边都下来查看。”
李柃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打算见好就收了。
但就在这时，忽的有一阵如同人类的断续意念传来，艰涩的传递着缥缈的声音。
“留……留步！”
“咦？”
李柃停下，却是发现，一缕神光自树干飞出，如同萤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飘来。
“吃果……栽树……”
“吃果，栽树？”他恍然惊觉，“还有这规矩？”
看样子，这就是得到神树出产所要背负的因果了。
等到那道神光落下，立刻融入果实，往着核心深处钻去。
李柃隐约感觉这些果实立刻多出了什么，但却与果肉本身的功效无关，所有灵蕴力量都集中在果核处。
与此同时，朦胧的景象浮现，历史的留影再次出现在了李柃的脑海中。
他依稀见到，苍古岁月，沧海桑田，不知多少万年之前的巴山地带，仍然还是一片贫瘠的荒山野岭。
忽有一日，天降神光，十几枚闪烁着璀璨金芒的圣果划破虚空，从妖神宫所在的巴山之巅降落在了此间。
神物降世，蕴藏本源，立刻引来了上古纪元的一些强者争抢，有一只虎妖和一只狮妖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将其中大半纳入囊中。
而另外几枚流落出去，为各方生灵所争抢，引起一片血雨腥风。
那些是真正的神树圣果，拥有使人获得道蕴，凝结道果的神奇功效，绝对不是如今后世这些伪圣果可以相比，因而一时之间，巴山大地上诞生出许许多多的强者。
本来这方世界的妖修在上古纪元已经非常弱小，连妖神都没有出现过几个，但自那之后，咸鱼翻身，短时间内竟涌现出来不少。
他们凭着神树圣果的遗泽成功占据上古前期的先机一统聚窟，创建妖国，并花费巨大代价探索巴山之巅，终于有妖借着吃下圣果修炼出来的神通攀登了上去，成为并且将其掌控。
后来几乎所有统治巴山妖国的圣裔血脉，都是由来于那位妖神和他的同伴们。
可以说，巴山妖国在上古纪元的崛起，与这些神树的降临是密不可分的，实情并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一直依靠中古时代的遗泽留存下来。
这种现象在凡民的历史当中也非常常见，每逢王朝末期，烽烟四起，天下动荡，世家大族也有可能遭难。
某某地某某氏，破落流散，早就已经被风吹雨打去。
但偶逢其适，又会有同姓后人崛起，牵强附会的认个祖宗，借以扬名。
巴山妖国的某某大圣血脉，某某强者后裔，大抵上是一真九假，应该都是在中古几乎断绝，但却又凭上古前期的这次机遇重新崛起。
至此之后，巴山的妖神们终于有了稳定飞升的渠道，妖神宫作为中古时代的遗泽，亦是有着种种神妙。
可以说，此事就是妖修一族的封天大业，那妖神宫乃是中古之前的遗泽，亦是许多中古妖神飞升之所，那位妖神由此而获得了莫大的机缘。
为此，那些妖神们主动承担起了培植建木，栽种神树的因果，并且花费大量代价将这神鸟山这边的反魂树养活。
他们的后裔，甚至整个巴山妖国的修士们都获得了巨大的回报，因果一直福泽延绵不绝，收益至今。
直至纪元更新，大道易变，神鸟山这边的灵蕴也终于有所不足，再也结不出那种拥有本源力量的道果。
总的来说，神树是天地自然造化的神奇之物，拥有着梳理天地大道，引导地脉流动的神奇效果，种植在一方，地灵人杰，风调雨顺绝非妄言，甚至有些特殊品种，能够喷吐出灵蕴，形成某些末法世界的灵气复苏源头。
但这种事情要看机缘，并不是所有神树树种都能存活的，也不是所有获得此物的修士都能成功将其种活。
因为神树生长所需要的养分太特殊了，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对这些知识了如指掌，甚至就算知道那些，都未必见得能够悉数提供。
许许多多中古时代之前的本源之物，都已经瓦解，隐没，大能遗泽也消失殆尽。
神树的传承，也在逐渐没落。
“罢了，大道贵生，大自然的规律，原本就是吃了果实就要帮忙把果核带到远方，给你种下，就当是顺其自然了。”
这种事情，利弊两分，利的一面当然是像巴山妖国这边的妖修那样种树致富，爬上巴山之巅，找到妖神宫，然后美美的搬进新世界，度过末劫。
但弊端则是神树生长过程所需要的资粮太多，价值太多了。
李柃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依稀可见那些妖神强者们的尝试。
妖王尸体，妖皇尸体，甚至妖神殒落之下，都选择在树下下葬！
各方杀戮，残酷相争，只为把大地灵蕴重新聚拢回来！
各种无形宝物，天地奇珍，也如同泥土埋藏堆积……
然后是那些水行的法宝，价值不菲的玄元真水之类，海量的浇灌！
甚至到了后面，清晰可见一幕历史影响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老狗模样的狗头军师，痛哭流涕，抱着一只虎妖的大腿嚎叫道：“陛下，种树误国啊！
俺们巴山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连吃的食物都不够，怎能再去种那神树？”
转眼功夫，狗头军师就被宰了，直接埋在树下堆肥。
“啊，这……”
李柃讶然，这才意识到这些神树对于巴山的特殊意义。
这倒不是说恶心这种堆肥的做法，而是突然想起，它暗暗契合冥界之道，万物生灵的血肉与灵蕴自神树而来，最终也归于神树。
“这从某种意义而言，岂不就是轮回的雏形？
由此可见，种植神树，已经不再是寻常培植灵种那么简单了，它意味着一个因果，一份责任……
成就大能高手之后，对天地众生的回馈！
从本质而论，各方大能高手成长起来，都是吸收了不少灵蕴，沾染了不少因果的。
他们在这天地之间恣意妄行，随心所欲，无论做什么事，都凭自己心意，但实际上，并不见得是完完全全的自由，哪怕是强如本纪的幽天和天庭的那位，或也受到天地本身的约束。”
想到此处，李柃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小洞天内静静安躺的十五枚伪圣果，只感觉其沉甸甸的，并不仅仅只是自己平白所得的财富那么简单了。
……
“轰隆隆！”
神树的震动一直传到了山脚下，巴山城中，各方俱闻，不由得抬头张望，带着些许惊愕。
“不好了，那边似有什么东西在触动神树，难道是有大能高手上去偷采果实？”
“那是我们巴山妖国的圣果，谁敢来采！”
“可恶啊，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巴山妖国的统治者巴山君和豹族妖皇夤吾自然也听到了，只不过，此刻的他们却是抽身不得，暂时无法有所应对。
因为他们正在对峙着，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对方。
夤吾道：“巴山君，你真的要这么做？我夤吾所求不过是放过我孙女而已，你又何苦咄咄逼妖，不肯退让？”
巴山君道：“笑话，退让，凭什么是本皇退让你，你的宝贝孙女儿兹连，可是杀了我的爱将！”
夤吾道：“我都说了不是！绝对有什么心怀叵测之辈在暗地里捣鬼，这不是我们豹族干的事情！”
巴山君闻言，只是冷笑。
“本皇岂又不知，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与你们豹族有关，若不收拾你们，别的妖皇面前，我如何自处？”
夤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之中满是冰寒：“巴山君，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以前的你并不是这样的！”
巴山君道：“本皇统御巴山，坐拥妖国，乃是万王之王，。你们这些一个个的妖国部族，才是真的不可理喻，以前的各族，都是团结在妖皇麾下，唯命是从的！”
旁边有不少妖修围观他们的对峙，闻得此言，面色微变。
业莲衣这样的外人却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终于也略微明白，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是啊，以前的妖国，几家独大，几乎就是狮虎两族轮流统治妖国，甚至很长的一段时期，还曾经出现过虎族独大的局面。
虎妖一族，当之无愧的王者，是天然就有统御百兽权能的。
什么时候开始，大权旁落，竟然渐渐沦落到要跟那么多的其他各族妖皇分享权柄的地步了？
十万年前，数万年前，还是最近的现在？
无人得知。
但无论如何，妖国的皇者越来越多，各方部族越来越强，是明确的事实，旁人看着他们兴旺发达，但妖国自己却感受到了后来者崛起之后反噬狮虎的矛盾冲突。
巴山妖国，早就不再是他们这些传统强者部族掌御一切的局面了。
“过去的虎族先祖，有统领万妖之义务，如今的你们还有什么？不就是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凭什么要我尊奉你们，唯命是从？”
夤吾似乎对巴山君的话语有所触动，没有好气说道。
巴山君目光微动：“你终于把心底话说出来了！夤吾，你太让我失望了！”
夤吾冷哼一声，恼然道：“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一句话，究竟放不放？”
巴山君道：“绝不可能放！”
夤吾发狠道：“那好，我们手底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