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先不急着吃席,还是等他们醒来问问看,好歹弄清楚化形果的下落再说。”
感受着现场的气氛,狐狸模样的老者清了清嗓,开口试探道。
虎都头略作沉吟,道:“有理。”
旋即招了招手,对近前的妖兵叮嘱一番。
有小妖提着端着一盆水进来,当头浇在兔奶奶和那狼妖家丁身上。
两妖打了个冷战,神志渐渐清醒过来。
“这……这是哪里?”
兔奶奶迷迷糊糊问了一声,猛的发现自己正被凶神恶煞的妖怪围观着,不禁吓了一跳。
“老爷,您……您回来了……”
虎都头道:“究竟是谁偷走了化形果?”
兔奶奶慌忙道:“老爷,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虎都头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不知道?你当时就在那里和这狼崽子鬼混,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狼妖家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大爷饶命,是奶奶主动的,是奶奶勾引我的!”
兔奶奶大怒:“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敢诬陷我!”
虎都头猛的拍碎扶手,站了起来:“闭嘴!说化形果的事!”
狼妖家丁和兔奶奶异口同声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虎都头扶额,老狐狸也无可奈何。
总兵虎三须道:“老大,这两个还是拖下去宰了,我们四处找找看,就算偷果子的飞天遁地,总该有个线索。”
老狐狸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现在小的们漫山遍野搜寻,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报,都头,寨门丁头灰大狼求见。”
就在这时,有小妖通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虎都头道:“把他们押下去,叫灰大狼进来。”
“老爷饶命……”
兔奶奶和狼家丁苦苦哀求,但却很快被拖了下去,远离此间。
一个穿着鳞甲,戴着眼罩的歪嘴灰狼走了进来,小心翼翼行礼道:“参见都头。”
虎都头道:“你们守在大门口,有没有见着什么可疑之事?”
灰狼道:“还真有件奇事,正要禀报都头知晓。”
虎都头略感诧异,他本来也没有指望这些小妖能够有什么发现,却听得对方一五一十道:“我们好几个守门的弟兄都感觉自己迷糊了一阵,似乎被人拍拍肩膀就晕了。
还有狗丁一目的管领也来禀报,有小妖黑二狗哭诉,说自己不知中了什么迷魂计,稀里糊涂把钱弄丢了,好像还是自己白白送出去的。”
“拍拍肩膀,就晕了?”
“自己把钱白送?”
这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劲,不是什么正经神通。
“听着像是摄魂大法,但又不像,你们听说过吗?”虎都头询问道。
“大爷,您都不知道,我等山野小妖就更不清楚了。”
“我从未听说过如此稀奇之事……拍拍肩膀就迷糊了,把钱白白送人,这不扯淡吗?”
虎都头沉声道:“前阵子荡魂山那边还传来消息,说有外人闯入,近期要守紧寨门,提防不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这件事情瞒不过去,要不然等到年底交不上果税,我等也得吃挂落,还不如尽快禀报。
老胡,你拿我令牌,替我去荡魂山那边走一趟,顺便找我那大表哥搬些援兵。
我们这边靠近人类城市,说不准是有什么人类细作潜进来了,过些时日又要来攻!”
众妖的讨论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结果,派出去的小妖们上上下下折腾大半天,直至时近日暮都没有什么发现。
无妖得知,李柃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再次潜入,趁着聚集的机会把一个个丁头,管领妖将认了个全。
他怕被此间的法阵感应到,并没有再冒险进入石屋,而是在外面观察一番。
但是仅凭门口闻到的诸般杂味,也足以辨识了。
然后他又很快在附近的一些宅邸留下幽梦香,做好再次前来的准备,才悄然离开。
……
“呜呜……”
一个身穿布衣的单薄身影腿脚撇开,呈现外八字跪坐在林间啜泣,显得可怜而又无助。
突然,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真是的,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可疑人物,非要我们来这里抓奸细……”
“得了,都头那边好像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找不回来,恐怕得连日连夜的折腾,还有得忙呢。”
“就是,这四处找找算得了什么,要是碰见人族那边的道人,见面就喊打喊杀的,那才真叫倒霉呢。”
那是几个獐头鼠脑的小妖,一边谈论一边搜山。
白小环两耳竖起,背影都僵住。
她身躯微微颤抖着,根本不敢回头,仿佛只要一看到后面的那些小妖,自己就会被当场发现似的。
“呜呜……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小声念叨着,仿佛这是万灵的咒语,能够庇护自己逢凶化吉。
“你干什么?念念叨叨的,本来藏好都叫人发现了。”李柃的声音突然在后边不远处传了过来。
他略带好笑的看着白小环僵住的身影,对她说道。
白小环猛的回头,双眼红红的,噙着泪光,满脸都是委屈。
她还以为李柃把她丢下不管,那样就真的死定了。
“好了,你哭够了没有?哭够的话就走了,有点事情想问你。”李柃看着近在咫尺的硕大兔头,强忍着再揪其耳朵的冲动,隔空一摄,带着对方从原地消失。
片刻之间,御气游神,挪移至数里之外,然后又背着别人耳目飞到了高空中。
在一片不起眼的云朵上,李柃将法力注入脚下云团,然后踩着如同棉花糖的软絮,把白小环放在上面,询问起了山寨里面的事情。
白小环只好一五一十作答。
她虽然是山野小妖出身,没有读过书,但是总算灵智不低,说话也有条理,不像那些未开化的野妖,话都说不明白的样子。
这种事情,其实无论妖族还是人族都是一样的,平常人可能觉得司空见惯的逻辑和条理,其实是一种奢侈品。
所幸这个白小环似乎从一开始就颇有灵智,所以才会被安排在府上,做着照顾灵药的差事,她也听得懂李柃的意思,知晓李柃大概想要了解山寨的情况,就把此地的来历简单说了一下。
果不其然,此间差不多是一百二十年前,大乾王朝都还没有在的时候建立的。
聚妖窟的大妖们创立下了黑风寨的根基,复又传下功法,营生,令其在此栽种灵药跟粮食。
平常这些妖兵便在此间屯田耕战,每每趁着官府虚弱下山掠夺,遭到围剿又退回山中据守。
凭着深山老林之中复杂多变的地形,还有山寨所在之地的地脉力量,等闲册封法师,还有大乾朝的军队根本奈何他们不得。
李柃越听越心惊,他结合自己所见,竟然隐约察觉到了编户齐民,耕种造作的文明发展历程,难怪能够聚拢起如此之多的小妖,对大乾朝形成威胁。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关于那地脉灵阵,还有化形果的来源,白小环却不是很清楚。
她只知道,这些东西打从自己记事开始就有了。
甚至她的祖祖辈辈都对此习以为常,从来没有深究过如此之物是否应该出现在这种偏远荒僻的深山之中。
好在李柃也没有指望着从她口中得知全部,他还有别的消息渠道。
“大乾朝那边应该会对此间之事有所了解,再等我寻到机会闻香入梦,或有机会深入荡魂山探查一番,相关之事就更加清晰明朗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可能和大粼江神残留的地仙位格有关……
不对,大粼江神属于次一级的地祇,对大地灵脉的掌控不如身前的真身烛兀……
这种通过凡俗统治所形成的气运根基,妖族同样能够利用,或许也与其特性有关。”
这个时候,李柃就大概明白,为何自己会对那蛟龙之影隐约有着几分因果牵扯的熟悉之感了。
百多年前,自己也曾服食过龙魂果啊!
他是越想越心惊。
“原想着龙魂果是上品灵材,能得一丝法则之力也算是难得的强化了,但却不想,真正的功效还在此间。
这似乎跟民间传说的王气,蛟龙命格有关?
天下烽烟,群雄逐鹿,终归还是要地灵人杰,一方水土地脉之精华凝结一体,为人所摄,演化王侯……
这些妖修能够利用地脉和气运,也是由此而来!”
但具体到这些安排究竟有何用处,背后又牵涉了三宗和魔道什么层次的交锋,李柃也只是隐约有个模糊的猜测,还不是太确定。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尝试入梦探寻一番!”
入梦窥私是一个极佳的手段,能够更加深入的探查许多妖修记忆。
李柃如今也算是神通广大了,多的是办法可用。
……
借着夜色的掩护,李柃神不知鬼不觉返回停靠在港口那边的宝船,把白小环安置下来。
他暂时也顾不上对方,收好此行的收获,那几枚化形果之后,就在静室之中焚香通幽,进入了梦境的世界。
凭借着轻车熟驾的梦中感召,他先是来到自己妻子的所在,与其相会一番。
慕青丝在北海也没有忘记关心玄洲的事情:“夫君,你在玄洲那边如何了?近期以来,北霄岛和吉祥坊周边都兴起了与大乾朝有关的谈论,赵崆的几个兄弟似乎也在积极发展强援,加速发展,有传言说是当朝皇帝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他们要尽快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好为接下来的竞争做准备。”
李柃道:“不用担心,朱利生他们知分寸,会把握好和大乾朝相处之度的,我如今反倒对所谓气运之道更感兴趣,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吃过的龙魂果吗?”
慕青丝道:“当然记得,那是夫君你假借子虚真人名义从魔道手中谋取到的,当时还让他们白白折损了好些人马……它怎么了?”
李柃道:“它好像和大乾的格局有所牵连……”
旋即把自己的一些发现和猜测告知。
“妖族也能聚敛气运,运用地脉?”慕青丝得知,果然惊异。
李柃沉吟一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们获得了和龙魂果类似之物,甚至得到了大粼江神……不,应该说是此獠前身,烛兀的部分血肉!
当中因果,盘根错节,且与三宗谋划息息相关,我说怎么总是感觉和玄洲剪不断理还乱,还有什么联系未曾斩断,原来是应在那曾经吃下的果子上面!
我也曾经看过一些气运之道的说法,按理说来,这应该就是民俗传说之中的奇遇得宝,育成王气!
若我未曾踏上修炼之途,而是以凡人身份留居玄洲,说不得也会因此为命运所攘,踏上逐鹿争雄的道路,大乾朝建立的对手当中都有我一份!
当然,以我等背后支持,未必不能跟天下群雄争锋一番……”
他说到这里,忽的心中一惊,仿佛看到了无数命运因果牵扯之下,自己逐鹿天下的另外一种可能。
自己同样是穿越者,同样命格奇特,成就非凡,但却不再是道祖流,掌门流,而是争霸流的主角了!
说不得,自己也能凭借前世见识和背后仙师的支持,大搞工业变革,捣鼓出一些蒸汽机,织布机之类的东西横扫天下。
然后事业未竟,中道崩殂,后世子孙才借自己打下的基础从这场斗争之中生出。
以自己的风格,说不定会成立个大华,大夏,大汉什么的,彻底取代眼下这个大乾朝。
而自己的妻子慕青丝,也有可能走老祖黄云真人的老路,因着对自己的痴情留居京都,为后世子孙谋,成为新的老祖。
就连李柃都被自己忽的脑洞大开的灵感吓到了,他天生魂异,心血来潮之下的感应绝非寻常,而且这种猜测有理有据,绝不会是一时杂念那么简单。
这是冥冥之中的灵性在示警,告知自身命运曾被无形大手拨弄的另外一种可能!
念及于此,李柃心绪大乱,竟然前所未见的连梦境都难以维持,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