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杨厂长起了一个大早,冬天的沈南虽然较其他城市暖和一些,可是人们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棉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杨厂长在北冰洋厂里已是走了几圈了。
这个厂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比谁都熟悉,甚至是一扇窗户他也曾亲手抚摸过,全厂下雪的样子,他比谁都要记得清楚,因为当年这个厂里迎接第一场雪的时候,这里还曾是荒凉一片。
“杨厂长,早。”李墨梅在厂里就碰到了杨厂长,杨厂长笑了,“这么早打饭去?”
李墨梅不愿做早饭,早上一般会到厂里的食堂打饭,这全厂皆知。
“嗯……”李墨梅却没有多说,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眼前这位如父亲一样的老人就要卸下身上的重担,他曾领导这个厂二十年,从建立到现在全省第二。
“杨厂长,我们跟鲍厂长商量了,大家还是认为你来干最好,山商的人不懂啤酒。”李墨梅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她跺跺脚,在雪地里踩出两个大脚印。
“嗯,我也该歇歇了,干了二十多年了,干不动了……”杨厂长笑道,“不管谁来接这个摊子,你们都得配合,不为别的,还要为了全厂这几千号职工。”
李墨梅答应着,寒风吹起雪屑,扬起一阵白色的烟雾,待烟雾落下,她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巴依……秦东?”
杨厂长缓缓转过身来,那个熟悉的年轻人轻车熟路地进来,正在跟门卫有说有笑呢。
也罢,他也曾在厂里待了四年,也是这个厂的“老职工”了。
“杨厂长,墨梅。”秦东笑着打着招呼,“早上跑步,突然想吃咱们厂的馒头了,我就来了。”
厂里黄馒头,碱面放得特别多,吃起来很香,这样的馒头,秦东用筷子一串,一顿能吃五六个。
“嗯,”杨厂长脸上的神色很复杂,眼前这个小伙子,多少次他想把“大位”传给他,现在却是两条道上跑的马车,永远交叉不到一起了,“食堂里早上有腌的咸菜,用昌威的萝卜,你尝尝?”
“再加点香油,”秦东笑了,“杨厂长,您也没吃饭,一起吃?”
李墨梅看着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唉,父慈子孝……”她突然笑了,也不知怎么着,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来。
天空,传来几声喜鹊的声音……
嗯,看来今天真的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
上午八时,山商的总经理祝焱亲自来到了北冰洋,杨厂长带人迎接。
“你怎么还在这啊,还要脸不要脸,今天是我们跟山商的好日子?”李墨梅笑话秦东。
这就好比是一个男人猛烈追求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选择了另外一个男人,但追求的男人不甘心,在人家结婚的仪式上,还亲自过来参加了。
“我看看,看看……”秦东却毫不退缩。
宾主相谈甚欢,杨厂长看着祝焱的身后,似乎并没有总经理的人选,因为他的身后,除了几个副总和办公室主任和秘书,还有财务部门的领导,这几个副总年龄似乎跟他也差不多。
这与山商说是要给他们找一位年轻的总经理不搭边。
“祝总,不知你们派谁出任沈南联合啤酒总公司的经理?”宾主落座,眼见着进入正题,杨厂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相问。
“嗯,他已经来了。”祝焱笑道。
已经来了?
杨厂长看看会议室里,这些人刚才他就捋了一遍,“祝总,我不认识,还请介绍。”
“噢,他待会儿进来。”祝焱道,“他在外面看一看,转一转。”
杨厂长目示李墨梅,李墨梅马上带着沈啤联合总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出去了,可是转了一圈又问了门卫,没有看到山商集团有年轻的领导过来。
“找啥?”秦东还没有走,迎着李墨梅走过来。
“山商到北冰洋来的总经理丢了,”李墨梅心里轻松,看着喜鹊落在了地上觅食,她不由取笑道,“巴依,你说,这山商的总经理,不会是一只喜鹊?”
“嗯,可能啊,不是说你们北冰洋与山商联合是大喜事吗,喜鹊是来报喜的。”秦东笑道,“里面的会开上了?”
“嗯,”李墨梅又一次打量着厂里,可是大雪天人影稀少,更是没有外厂的人,“嗯,”她又打量着秦东,可是秦东是有秦啤的副董事长,与山商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走,我们进去听听。”见秦东往里走去,李墨梅没来由一阵慌张,“不会,巴依,你是……”
不会,不会,她强行安慰自己,这怎么可能呢?可是巴依在往里面走啊,他啊,什么招有的是,难道……难道山商与他“勾结”?
李墨梅不敢再想了,也不能再想了。
门推开了,李墨梅心里一沉,给秦东开门的正是山商集团那个小伙子。
秦东阔步走了进去,杨厂长、鲍厂长等人都抬起头来,他们都是一脸的迷惑,这才是真正的走错会场了呢。
“小秦……”鲍厂长提示道。
可是他的话说不下去了,他发现,山商集团从祝焱开始,都站了起来,他们一脸微笑,同时开始鼓掌。
哦——
杨厂长也站了起来,此时的场面,就是傻子也知道,即将出任沈南啤酒联合总公司总经理一职的,就是眼前的秦东了。
可是,可是他是秦啤的副董事长,什么时间到了山商呢?
“介绍一下,北冰洋的新任总经理秦东同志,”祝焱笑道,“他,现在来了。”
秦东笑着与大家打着招呼,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北冰洋诸人惊呆了,没有人说话,杨厂长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却终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李墨梅知道,这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就是她自己,现在也搞不明白,好好的山商,怎么推出来的总经理是秦东呢?
“祝总,杨总,鲍总……”秦东的开场白很随意,“说起来,我也是北冰洋的老人了,从八七年开始,我就在这里工作……”
他看看崔薇,崔嶶也在看着自己的师傅,师傅现在回到厂里了,还是北冰洋的总经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乐呢,还是该乐呢,还是该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