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自行车票还没最后消失,但不用自行车票也能买到车了。不仅如此,自行车的选择也变多了。
自行车的牌子还是凤凰、永久、飞鸽,但颜色和款式多起来了,不再是黑色的男式车一统天下。
“别的孩子上学都有车骑,”柳枝没有走过去,她只是看着秦南的样子轻轻说道,“大东,你那辆大金鹿要不给小南骑,你再买一辆新的。”
“没事,我骑得惯。”秦东也跟了过去。
崭新的自行车整齐地摆放着,凤凰、永久等大牌放在了一起,秦湾本地产的金鹿单独放在一旁。
28寸的凤凰、永久、飞鸽自行车要300多元,大金鹿也要115块。
秦南东摸摸西瞧瞧,在一辆26式小金鹿自行车前挪不动脚步了,车子很漂亮,白底上有渐变的紫色,前面没有横杠,24圈,是一辆相当时尚的女式车。
“我们班刘波就骑了这样一辆车,”秦南翻看着上面的价格标签,“啊?132块啊!”
穿着一身蓝色大褂的售货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用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介绍道,“这是上个月的价格了,前两天刚涨的。”
“那现在多少钱?”现在的售货员就是这个德性,秦东也不计较。
“现在自行车价格放开了,但是材料涨价了,一百九十四块九。”售货员瞟一眼穿着背心的秦东。
哦。
秦南脸上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但马上就消失了,她又开心地朝前面走去,其实,她从心底里也没有指望拥有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
“那买一辆。”秦东拍拍自行车,他都能想象到秦南骑着自行车上学的样子。
“哥——”秦南吃惊地转过头来。
“秦东,差62块钱呢,”柳枝也阻止道,“等过一阵子降价再买不行吗?”
一百九十四块九,可真不是个小数目,这要顶钟家洼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工资,多少人家省吃俭用,一家人一齐努力,才买了一辆自行车。
“没事,”秦东安慰柳枝,“大南,你喜欢吗?”
秦南的眼光停留在自行车上,可是嘴里却说道,“不喜欢,太贵了,哥,……”
“慢慢就喜欢了,那就买。”秦东不由分说,“等会儿回家,我们一人一辆车。”
说到这里,他自己笑了,后世一人一辆车是指汽车,可是这是一个连买一辆自行车都要算计半天的年代!
“好,到那边交钱。”售货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嘱咐道,“这么漂亮的车子,先到派出所打上钢印,丢了或许还能找回来。”
这年头,每辆自行车要上一个车牌,车牌的号码还要用钢印打在座垫下方的金属主干上,车主还要办一个车证,上面有照片有身份证号码。
“好了,你现在也是有车的人了。”秦东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也有自行车了。”秦南到底是孩子心性,一个箭步跳了起来,搂住了自己的哥哥。
“快下来,都多大了,让人笑话。”柳枝笑着阻拦着。
“枝姐,”秦东看看满脸期望站在一边的柳枝,“走,我们到手表柜台那边看看。”
虽然柳枝百般阻拦,可是秦东到底还是花了90块买了一块19钻三防的上海女式手表,手表戴在柳枝雪白的手腕上,柳枝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晃得睁不开了。
“大东,今天花了四百多。”
回家的路上,秦东骑着大金鹿带着柳枝,秦南却骑着小金鹿跑远了。
“没事,我们厂的武厂长帮过我,我得谢谢人家。”秦东还给武庚也买也了一块手表,他猛地紧蹬几圈,“枝姐,你放心,牛奶会有,面包也会有,我们家以后不会再过穷日子了。”
嗯。
身后的柳枝答应着,心疼钱归心疼钱,她不由又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很是耀眼。
……
“秦南买自行车了!”
伴随着清脆响亮的铃铛声,秦南欢快地骑行在钟家洼的碎石板路上,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半大小子。
“小南,刚买的自行车,真漂亮啊。”
“这车是新样式?”一个跟秦南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也凑上来,羡慕地抚摸着铮亮的车把,“多少钱?”
“我看,掉不下二百块钱来。”一个穿戴较好的中年妇女笃定道。
“差不多。”柳枝代替秦南回答道。
哦,传说老秦家成了万元户,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柳枝不想太高调惹麻烦,她的手表早摘下来放进了包里。
“二百块?顶我家那口子三个半月的工资了!”有人惊叫道,“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车子看着就是漂亮!”
漂亮吗?
秦东笑了,他只看到秦南也笑成了一朵花,她从自行车下来,小心翼翼地推着,都舍不得再骑上去了。
“小南,我骑骑试试。”杜小树接过秦南手里的自行车,“比我姐那辆漂亮。”
“你小心点啊。”秦南很不放心,手把着车把并不愿意把自行车交给他。
“不就是一辆自行车吗?”杜小树突然用屁股把秦南顶开,秦南一下跌坐在地上,他一下跨上车去,七扭八歪地在石板路上骑行起来。
“小二黑,”秦南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在后面追着,“小二黑,你给我停下……”
看着两个孩子打闹,胡同里留下一串长长的欢笑……
“柳枝,你们家的日子现在越过越好了,老秦如果在……”隔壁的胖婶很是感慨,话说了半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唉,都是大东有本事,”另一位邻居看柳枝的眼圈倏地泛红,马上道,“大东这孩子,我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快回家,逛了一天也累了。”邻居们善意提醒着。
看着这一家三口,一个老太太悠然叹道,“人家现在是万元户了,穷日子过完了,唉,柳枝这姑娘,心眼好啊……也该找个人家了……”
……
晚上,秦东提着两条烟和庐州送来的特产去了杜源家。
“有了钱,也得省着点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杜源在外面喝了小酒,满面红光,坐在马扎上,他谆谆叮嘱道。
秦东答应着,“婶,这是给你的。”这是一件夏天的衬衫,花了秦东二十几块钱。
“大东,我有衣裳,你花那个冤枉钱干嘛?”说归说,杜小桔的母亲立时喜笑颜开,她在身上比划着这件衬衫,又进了屋里,在大立柜上的镜子跟前打量着自己。
“不要给我们买东西,到你们厂领导那里走走。”杜源又嘱咐道,“你把专利权弄到手里,周凤和肯定不痛快,不过,他是个讲原则的人,你给他送东西,他能给你扔出来,武庚不是帮过你吗,不能忘了人家,在厂里有位领导给你说话,比什么都强!”
“我记得了,叔。”秦东道,他把手里的一套《射雕英雄传》,给了杜小树,五块二毛钱,还真不便宜。
“东哥,”这个礼物很对杜小树的胃口,可是他一下抬起头来,“怎么没给我姐买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