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糊都已经弄脏了,当然也不可能再吃了。只能用来喂鸡了。家里养了好几只鸡,不能卖,但是自己吃可以,和邻居换东西也可以。
现在下雪,天冷了,鸡都蹲在窝里呢,和香将浆糊端着去喂了鸡。
因为和家村富裕,过年分到的肉,也比别的地方多。除开包饺子用的肉,还有三十多斤,好好地挂在炕上,要吃的时候,就割一点下来。
今天包蛋饺,就割了猪肉下来剁馅。
和香喂了鸡,回来之后,就帮着她奶奶做蛋饺。这蛋饺,要趁热将馅包好,要吃的时候,放上姜丝,上锅蒸个半个小时,就能吃了。
和香帮着做蛋饺,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刚才在门口遇到赵前进的事情。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和香一点都不想再提起。
过年的时候,和家人难免是要团年的。大年三十,和香以及爷爷奶奶,还有和香爹和后娘一家,以及和香的叔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年饭。团年饭往往都是在爷爷家吃的。但是东西也并不是都是爷爷家拿,和大海和他弟弟,两家各自拿一半的东西。有肉有鱼。秀华在外面还是很会做人的,两家每年都是商量着,过年的时候吃什么。
今年显然稍微有所不同,和香从婆家回来了。秀华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弟媳心里却有些不太乐意。这往年,每年两家都是拿差不多的东西,今年秀华家多了一个人,合该多拿一些。
但是不高兴是不高兴,大过年的,倒也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子事就闹得不愉快。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和香一大早就起来了。爷爷想得也挺周到的,往年虽然说都是两个儿子家拿东西,但是他们也会拿一些出来,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分家了,也还是心疼的。今年因为多了一个和香,和大海家那边倒是没什么,就怕和大海弟弟家有想法,所以今年和生提前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今年的东西不都他们出,他们也出一些,算是和香的那一份。
即使话是这么说,往年和生他们也会拿出东西来,今年还是会拿出来,只是名头有些不对了而已。
和香很多年没有过过农村的年了,在她那些后来的日子里,虽然物质富足,不再愁吃喝,但是年味却一年比一年淡。这个时候,一家人最盼望的时候就是过年,在一年中,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储存起来,就等着过年的时候享用,和家人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
即使不管是与和大海家还是她叔叔家都不怎么亲,和香还是格外高兴。和赵家的事情毕了,这着实令人高兴。现在也没有什么烦心事,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地过年了。
她回来快一年了,这一年她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和赵家脱离关系。接下来,和香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不会一直待在和家村的,可是要去哪里,和香还没有想好。
一来是她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二来,在这个特殊时期,就算是走出村庄,也没有什么好出路。
和香想着再等等看吧。
和香的后娘秀华还有和香的婶婶也很早就过来帮忙了,三个女人在厨房忙碌,和香爷爷家厨房本来也不大,三个人也够了。
和香奶奶就坐在灶孔前,帮忙填柴火。
和香负责洗菜。
现在还没有自来水,要洗菜的话,去村头的水井边洗是最方便的。但是这个寒冬时候,水井里的水冰凉刺骨,要是真将菜端到那里去洗,双手肯定会生冻疮。
和香担心自己的手会生冻疮,所以用锅烧了一锅热水,准备混着冷水用来洗菜。
和香的婶婶名叫玉琴。三十多岁了,生了四个孩子。最大的是姑娘,都已经嫁人了,现在另外三个孩子也成了半个大人,在家的时候可以帮忙干活了。
要说和生这两个儿媳妇,那都娶的不是什么蠢人。秀华在外面精明能干,玉琴也不输半点,而且性格有些泼辣,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没人敢惹。
而和家这两个儿子,性格都有些软弱。所谓取长补短,和生的这两个儿媳妇真的娶得十分到家。
玉琴看到和香烧水,心知她是烧来洗菜的。但是在农村,柴火虽然说也不算珍贵,上山就能砍,但是平时人都在忙着干活,只有农闲的时候上山去砍一年烧的柴火,所以柴火也算是个珍贵东西了。
“哟,和香,你这是烧水洗菜呢?去村头洗啊,村头那水井宽敞,洗菜多方便。”
和香和这个婶婶接触真的不多,因为分家的缘故,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平时也很少来往,都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但是和香也知道这个婶婶的名声,是个精明人,看到她这么浪费柴火和水,肯定有话说了。现在家里也没有自来水,水都是去村头挑回来的。
只不过和香洗菜的这个水并不是挑回来的,她挖的积雪融的。现在也不存在什么环境污染的问题,这雪水就是最干净的水。
大过年的,和香也不想和人争吵,就说道:“那边水井太冷了,洗一会儿菜手都冻僵了,在家烧点水洗。”
玉琴对和香回来这件事,一直表现都是不闻不问,但是这样也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关注。毕竟即使是分家了,在外人看来,她们也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玉琴也觉得挺烦的,自家还有两个小姑娘呢,这要是被和香连累着名声弄坏了,两个姑娘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都在一个村住着,玉琴也碰上和香好多回。按理说,和香回村了,玉琴作为婶娘,怎么着也得叫人过去吃顿饭。但是玉琴提都没有提过。
和香也心知肚明,也并不在意。
玉琴听了和香的话,心里对和香的偏见又生出来了。按照玉琴的想法,和香既然都已经嫁去了赵家,不管赵家是贫穷还是富有,就应该好好地在赵家生活,当好赵家的儿媳,怎么能因为赵家穷,就跑回娘家来的?这说出去都丢死人。
玉琴本来以为和香单纯是嫌弃赵家穷,但是见今天和香的做派,心想和香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赵家,回来就变得这样娇贵了?
她笑道:“没听说过谁洗菜还烧水洗的,这几十上百年了,村里谁洗菜不是去水井边洗的?别的都不冻手,就你冻手吗?”
和香一听这话,像是要找茬的样子。这大过年的,她确实不想惹得不痛快,于是还是忍了,只是说道:“婶子说得是,村里别人确实是去水井边洗菜的。但是别人爱去就去吧,我就愿意在家里洗。”
和香感觉自己是在息事宁人,但是这话别人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都有一股子拧巴在里面。玉琴对和香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了这样的话,怎么会不动气,于是就冷笑道:“想不到,咱们和家还养出了个大小姐。”
秀华一直听着她们对话,她听出来这个弟媳是在针对和香。虽然在赵家的事情上面和和香达成了一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秀华就对和香改观了,她一辈子对和香的态度都不可能改观,因为和香不可能从她的肚子里再爬出来了。加上之前在和香这里吃瘪,现在还乐意作壁上观,就看着玉琴要怎么教训和香。
但是她不解围,有人听不下去了。
坐在灶孔前生火的奶奶说话了,“让你们做个饭都这么多话!”
她也没有维护谁,只是让他们别这么多话了。算是两边都各打了一巴掌。玉琴冷哼了一声,算是作罢了。
和香将烧好的水提到外面,一口木头做的大盆放在了檐廊下面,兑了冷水,和香开始洗菜。
洗菜的水温不能过高,过高的话就会导致将菜烫熟,到时候吃起来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院子里难得看上去有些杂乱,昨天放的炮竹的残渣还落在院子里。因为过年的这几天是不能扫地的,有这样的习俗,扫地会将福分给扫出去,所以过年的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许打扫。
和香在外面洗菜,火屋里,玉琴和秀华在说话。
“如今和香也从赵家回来了,你们把彩礼钱都给退了回去,这门亲事大概就是这样了。我记得不错的话,翻了年,和香就十九了。咱们村十九岁还没有嫁人的大姑娘可没有…”
还不等秀华接口,奶奶听不下去,她重重地将火钳往地上一扔,“行了,做饭就做饭,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
虽然已经分家了,平时也不在一起过,但是奶奶作为婆婆,威信还是存在的。玉琴见婆婆发怒,顿时老实了。只是心里也着实有些不太高兴。
本来这两个老人勤快,身体也硬朗,家里肯定有不少的东西,这些东西在两个老人死后,都是要分给儿子的。
但是现在和香回来了,看样子,恐怕还是要再嫁一次的。第一次嫁人的时候,因为婚事是拿捏在秀华手上,所以秀华一件陪嫁都不给。也亏得秀华做得出来,这件事被人诟病了很久。
但是现在,和香回家之后,直接连家都不回,就住进了爷爷奶奶家,这表明了,和香不想回家去再将命运交到秀华的手上了。
秀华虽然作为后娘,在和香的亲事上理论上来说依旧是有资格管的,但是现在和香住在爷爷奶奶家,她的婚事,秀华再想管,只怕和生他们都不会同意。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和香找到了下一家,爷爷奶奶就可有可能自己准备嫁妆。
就算是准备最普通的嫁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一来,以后能分到自己家头上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这也是玉琴十分不待见和香的原因,不然她可不管和香的事情。
和香将菜洗干净之后,就送到了厨房,帮着秀华将菜切好。
玉琴和秀华说着一些闲话,两妯娌虽然都是厉害性子,但是因为分家早,没有怎么吵过嘴,所以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十分和谐的。
和香只是埋头干活,并不说话。
忙活了大半天,一家人吃了团年饭,吃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钟,等吃好,差不多六点钟。外米娜小孩子放鞭炮发出的叫喊十分的响亮,和香帮着收拾碗筷。
玉琴吃饱喝足之后就不想动了,往年都是她和大嫂来洗碗,今年既然多了一个和香,这些碗筷,她作为婶娘,就没必要操心了。
大概秀华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吃过饭之后也坐着不动。和香倒是无所谓的,不过就是洗个碗,也没有那么多计较的,平时她也不和这两家人怎么接触。
奶奶看不下去,这一大家子吃的碗,足足有二三十个,这要洗起来,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奶奶走过去,准备帮和香洗。
“奶奶,您快去坐着吧,这几个碗,我一会儿就洗了。”
和香坚决不让奶奶帮忙洗碗,自己花了半个小时将碗洗干净,收拾好了。
奶娘对这两个儿媳的心思也心知肚明,心想幸好当初和香回来的时候没有选择回她家去,不然现在和家该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和香洗过了碗,和大海及他弟弟一家人都还在外面坐着嗑瓜子。
和香在秋天储存的东西,本来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一家人享用了,但是和香偏偏就不拿出来。这些人一点都没有将她当成家人看,她的东西是要分享给家人的,给这些人吃了,半个好字都不会念她,和香觉得自己是在是没必要去讨好这些人。
奶奶也闭口不提和香准备的那些零嘴。
和香在秋天的时候晒了不少东西,枣干、猕猴桃干、板栗、红薯干、柿饼、土豆片干,可以炸着烤着吃。
她不拿出来,有人惦记着。
坤娃在饭桌上几乎没有怎么吃饭,肚子里塞下的全都是鱼肉,这会儿磕着瓜子,心思活泛了。
他可还记得这个大姐曾经为了一口吃的打过他,他倒是不记得那场打,却记得那些好吃的。
他不想管和香要,就拉了拉他娘的手,“大姐家有好吃的。”
坤娃说的时候并不是说的悄悄话,所以围着火坑坐着的人都听到了。
秀华也没想到坤娃竟然会这样没出息,不过也理解,这个时候的孩子确实没有什么小零嘴能吃。
“你瞎说什么呢。”秀华假意呵斥一声。她心里也有些不满,既然有东西,一家人都坐在一起了,怎么不拿出来分享呢。
坤娃只是个半大孩子,还不会看人脸色呢。听他娘这么说,还以为他娘真的不相信,就大声辩驳道:“大姐家怎么有好吃的,她前面还在院子里晒呢。”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和香扫了过来。和香不紧不慢地说道:“哦。那些果干啊,已经吃完了。”
就连几个大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实话,这些的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着过年吃的,平时怎么可能会吃掉呢。
坤娃明显不信,“我不信,大姐说谎,她不肯将果干拿出来。”
爷爷奶奶是知道实情的,其实在爷爷奶奶看来,这些都是他们的子孙,都不会偏向谁,可是这些零嘴是和香自己做的,和香这么说,摆明了是不想拿出来,他们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要求和香去拿。
和香确实就是不想拿,直接是吃完了。
坤娃不敢和和香闹,只能闹秀华。
“娘,我就要吃果干!”
玉琴家的两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孩子,听说有果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知道是好吃的,顿时也闹腾了起来。
和香啊地一声,“我想起来了,我那还有两个柚子,我去拿出来。”
和香回自己房间,拿了两个柚子过来,取来菜刀,就开始剥皮。
玉琴和秀华显然没想到和香竟然还肯拿柚子出来,顿时就开始怀疑自己前面的猜测,难道这果干是真的吃完了?
秀华三下五除二就将柚子给剥开了,露出了里面微黄的果肉。几个孩子守在她身边,就等着这一口吃的。
秀华动作很快,将柚子剥开,分给了几个孩子。
这柚子是她从村头捡的,酸柚子,挂在树上没人要,她想着拿回来或许可以做点柚子茶,就捡了回来,这会儿刚好用来应付这几个孩子。
倒不是她舍不得那点东西,只是她的东西也没必要拿来给这些势利的人吃。这几个小孩谁长大了还认得她这个大姐呢。没必要。
几个孩子虽然被酸得龇牙咧嘴,但是好歹也是一口零嘴,倒是没谁嫌弃。将几个孩子安抚住之后,和香不想待在家里,面对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和香出了家门。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黑了,玩炮竹的孩子也已经被叫回了家。这个时候是没有烟花的,晚上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只能关着门聊天。
凛冽的空气铺面而来,和香吸了两口,虽然冷,但是感觉胸肺中那股子烟火的气味被呼了出来,新鲜空气钻进肺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目之所及,平时司空见惯的景象,现在已经变成了冰雕的世界。树木被积雪完全覆盖,木房子顶盖上也满是积雪,这个处境残酷的世界,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童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家人也围坐在一起,吃着零嘴,说着话。林家因为人丁稀少,所以家庭关系非常和睦。林知秋还有一个兄长,兄长已经结婚了,孩子还不满两岁。家里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终身大事一直没有着落的林知秋了。
可是林知秋固执得很。村里村外的姑娘,他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从他十八岁到现在,家里已经不知道为他相看了多少姑娘,但是林知秋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新的一年,林知秋二十三了,农村就没有这么大还没有结婚的正常青年,在年夜饭后,林知秋的娘宣布,在新的一年,家里最大的事情就是要为林知秋找个媳妇,赶紧让林知秋结婚了。
“儿啊,你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也没有挑上一个,当年隔壁村的桃花,人家长得多好看啊,你非说不喜欢,人家现在嫁了人,听说都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两个是儿子!”
在林母看来,所有相看过的姑娘中,就属这个桃花最让她心痛。当年若是两人的事情成了,她现在就是四个孙子孙女的奶奶了!
林知秋也不知道是挑什么,这么多姑娘,漂亮的,屁股大能生儿子的,家里条件好的,各式各样的全都有,林知秋就是固执不肯点头答应。这牛不吃草,总不能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吃。
林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这个二儿子,明明相貌人才都不差,偏生耽误到了二十三岁都不成亲,听听因为这件事,村里已经说闲话说成什么样子了,说她儿子有病无法结婚的都有!
今年,无论如何,她得逼着儿子将这个婚结了。
林知秋惯会哄人,他笑道:“不知道你是担心什么,担心林家无后吗?大哥都已经有儿子了,咱们林家的香火已经有后继承了。”
听林知秋这个话,林母差点没被吓晕过去,什么叫林家已经有后了,难不成林知秋这是不打算结婚了?
“你少你娘打马虎眼,你不肯结婚,就是在比你娘去死啊!”
林知秋收起笑容,正色道:“娘,瞧瞧你,这大过年的,这么说多不吉利!您要长命百岁呢。”
林母也是被林知秋逼得没了办法,“你若是在这样下去,我能长命百岁才怪了,每天晚上想到这件事,我觉都睡不着。”
林知秋的大嫂抱着孩子,见婆婆情绪激动,劝解道:“小叔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小叔也不大,还不满二十三呢,人才又好,不愁找不到姑娘的。”
林母道:“二十三了!还不小,你今年才二十,孩子都已经两岁了!他人才是好,可是谁像他这么挑呢,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哪个小伙子挑成这样的,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大嫂对林知秋的心思多少知道一些,但也知道林母心里的梗,此时趁着这个机会,就试探地问道,“小叔都快二十三了,同龄的姑娘都已经结婚当了孩子他妈了,现在确实是很难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不过咱们村里不就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吗?不知道小叔觉得怎么样?”
林母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儿媳这是说的谁,下意识问道:“年龄相当的?谁?”
大嫂看了小叔一眼,“和家那位啊。虽然说已经嫁过一次了,但是人家是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人又勤快,长得也好,娘,你觉得怎么样?”
林母瞪大眼睛,“你是说和香?不行,不行不行!”
林母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是不同意的,平时还经常警告林知秋少跟和香来往。
到了这个时候,平时的林知秋都会回避问题,免得让他娘更加生气,但是今天,当他大嫂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和家门口帮和香贴对联的场景来,和香站在地上,双手插在腰上,虽然穿着花棉袄,但是她头发是乌黑的,歇了一年没下地,她肤色比寻常人更白皙,双颊红通通的,脸上都是喜色,眼睛亮晶晶的,其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那样娇俏喜人的样子,不知不觉竟然让他印象如此深刻。
“为什么不行,娘,您催着我结婚,又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大嫂听小叔反驳,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她那天看到小叔帮和香贴对联,心里就猜测小叔可能对和香有意思。
林母瞪大了眼睛,“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这怎么能相配?”
林知秋反驳道:“我只是个平凡人,她也只是个普通姑娘,这有什么配不上的?”
林母瞪大了眼睛,心里第一次觉得儿子这回大概是认真的,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想到了一个理由,“论辈分,你是她叔叔,这怎么合适?”
“又不是亲叔叔,你觉得辈分不合适,那我直降辈分,以后我看到她爷爷也叫爷爷,这不就合适了吗?”
“简直胡闹!”林母不肯接受自己期盼已久的儿媳是个二婚媳妇,所以坚决不能同意。
林知秋也不急,只是道:“您不同意这个,那您不要催着我结婚就是了。”
林母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咙,下不去也出不来。
林家人除了林母,都是受过教育的。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林家会对林知秋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包容的原因。因为林知秋的爷爷是出国留学过的真正的知识分子,他们家受到他爷爷的影响,在婚姻这方面,思想并不如别人那样保守,只是林母抱孙心切,所以经常催林知秋。
大嫂见林母被气得不轻,虽然有心想劝几句,但是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触婆婆的眉头,只好抱着孩子逗弄,也不敢说话。
林母自己坐着,却是越想越气,不禁抹起了眼泪来。大嫂听到林母的呜咽声,这才慌了神,连忙将孩子丢给男人带着,坐到林母身边小声劝她。
“婆婆,您说您为这事动什么怒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何必将这件事看得这样重。”
林母心里有气,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还是忍不住道:“你现在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你想想,你儿子以后若是这样,你能不着急?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嫂是个脾气好的,虽然婆婆说话很不客气,但是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说道:“可是您光是看到和香是二婚,没有看到和香本人是如何优秀。我敢说,这十里八乡的姑娘,像和香这样勤快能干的姑娘可不多。”
林母可不这样看,林母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和香能反出赵家,能是什么好姑娘,老话还说,一女不嫁二夫呢,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一般被送回来,都是夫家不满意才送回来,没有听说过儿媳不满意婆家的。这气性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林家小门小户的,怎么侍奉得起。”
同为女人,大嫂却不这样认为,光看这赵家人为了那几块钱彩礼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来,这能是个什么好人家。和香果然从这样的泥潭中脱身而出,同为女人,大嫂都想为她的勇敢赞叹一声。换了她,估计是没有这么大胆量和魄力的。
所以老实说,她不觉得和香这么做有什么不好,可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名声不太好了。只是名声这个东西,若是看重它,它就能在某些时候致命,可是若是不看重,它就一文不值,什么都影响不到。
和香回家这么久,没见她羞愧得将自己关在家里面不出门,出了门见了人也是大大方方地问好,显然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这样的人,大嫂觉得,和自家这个小叔挺配的,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好,大概就是和香不识字,自家小叔是个文化人,不知道会不会介意这一点。只是她看出来,小叔大概对和香也是有意的,所以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娘,您看看赵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和香这是看得明白,及时止损。您非要说人家不守规矩,人家一辈子总不能就这样扔泥潭里,你说是不是?除开这一点,人家可没有什么好让你挑剔的,人也聪慧,又漂亮,关键是也勤快。这样的儿媳,若不是已经嫁过一回了,肯定也轮不上我们小叔。”
这话林母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轮不上我们知秋?我们知秋这个条件,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大嫂刚好从这个点来劝她,“您想想啊,那些姑娘再好,小叔自己看不上,这有什么用呢,毕竟是小叔娶媳妇,要和小叔过一辈子的啊,您就不想给小叔娶一房他自己中意的媳妇吗?人家和香也没有别的不好,结过婚怎么了呢,现在倡导的都是新式恋爱,您去城里看看,人家城里人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了。”
林母顿时不说话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和香不知道林家这一档子事,但是林家确实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林母对于这件事并没有直接表态,她其实还是希望儿子能回心转意的。大年过后就是走亲戚了,林母还在为儿子的婚事烦恼,愿意帮忙的亲戚也多,这个也说和,那个也说和,可是说的姑娘,就连林母自己都看不上。她现在犯了个毛病,不管是介绍什么姑娘,她心里总是要拿和香出来做个对比,比来比去,总觉得这些姑娘确实不及和香,和香要是名声不差,估计婚嫁也不成问题。
林知秋更是面都不愿意见,林母也就终于明白了儿大不由娘。
只是儿子今年不管是娶谁,都得娶媳妇。
这天,林母将林知秋叫进房间,母子二人就坐在炕上说话。
“知秋,你老实跟娘说,你对和香到底是什么想法?”
林知秋当即眼睛瞪大,有些害羞,“您说什么呢?”
林母脸色严肃,“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和香?”
林知秋在愣了一下之后,也回过神来了,他点了点头,“是的,我很中意和香。”
若不是对着自己的老母亲,林知秋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因为这种话对一个姑娘不是好话,反而有可能败坏人家的名声。
林母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早些年就该逼着儿子成亲的,现在也就没有和香什么事了,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感觉,就算是自己不同意,这件事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之子莫如母,她知道儿子性情其实有些固执,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的。
林母虽然心有不甘,可是脑海边又回荡起儿媳劝自己的时候,说的话来。
“您是当娘的,您也不希望破坏了母子情分吧。小叔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虽然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您真的替小叔选一个他不中意的姑娘,他会怨您一辈子的。这又是何苦呢,还不如随了小叔的心意,他还感谢您这个做娘的肯成全。再说人家和香真的不差,娘,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林知秋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娘不阻拦你了。”
林知秋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娘竟然肯同意这件事情。林知秋本来很为难,他想要为自己争取,可是他娘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他也不会高兴起来。现在他娘肯同意,简直再好不过了。
林知秋性子有些内敛,但是这会儿也是喜上眉梢,连声感谢他娘。
林母看到他这个欢喜样子,顿时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笑道:“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