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溪没有按时送银子去,没两天,徐良骥就坐不住了,他告了假,回了一趟家,才知道那天云溪确实是带着绣品出门了的,两天没回来,还让袁氏好生担心呢,因为现在徐家就是靠着云溪的绣品才挣些钱维持生活,要是云溪出了什么事,徐家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了?
徐良骥只好回了城里,他去了云家一趟,想看看云溪是不是回娘家了。
但是云溪根本就没有回去过。
徐良骥这才感觉大事不妙,可是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云溪呢,况且秋闱将至,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找她。
云溪就这样仿佛人间蒸发了两个月。
总算徐良骥以前存了一些银子,这两个月也过得不算太拮据。
到了秋闱下场,还是没有云溪的消息。
云溪这两个月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和蔡夫人在钻研染坊的事情。
她要收拾徐良骥和云家那家人,自己没有实力很难办到。只有她很有钱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再想收拾他们就简单了。
她染出来的布大受欢迎,订单源源不断,不过两个月她就分到几千两银子。
这只是刚刚开始,随即她们就要扩大染坊。
要想做生意,和县官当然要搞好关系。
蔡夫人因为做的就是女人的生意,所以认得县官的夫人刘氏。每每新布一出来,她们就先送几匹给刘夫人,什么时兴的首饰啊,胭脂啊更是不知道送了几何。
有刘夫人帮忙,她们在县城里的生意就没人敢动,即使其他的布商觊觎她们的技术。
放榜这日,万人空巷。
云溪还是如往常那样去了店里,蔡夫人闲聊时无意间问起,“我记得你那丈夫是要下场的,今天放榜,也不知道中了没有。”
她留了个心,让一个认识字的伙计去打听。
半个时辰之后,伙计回来。
“榜上有徐良骥这个名字。第九名呢!”
蔡夫人和云溪对视一眼,云溪并不意外,这个徐良骥在原主那世也是中了举人,后面才去京城赶考的。
“竟然中了?”蔡夫人不平的喃喃,“圣人也教化不了这种坏了良心的人。”
云溪反过来安抚她,“没什么的,不过就是举人罢了。”
蔡夫人看了她一眼,“既然他中了举人,你现在要怎么办?”
举人在这个不算大的城镇来说也算是个人物了,更别提以后还可以进京赶考,要是中了,以后就是官身,命运就大不一样了。
云溪听懂她的意思,摇头道:“他现在还未发迹,就这种德性,若是以后真的发迹了,糠糟之妻,你还指望他会多念情吗?”
蔡夫人点点头,“说得不错,这种人若是得志,只会忘恩负义。”
她前夫不就是这样吗?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得到她娘家鼎力支持后有了点小钱,就开始暴露真面目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和离。”只是在这之前,她要先做点事情。
徐良骥中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家,云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穷秀才竟然真的能考中举人,可是此时后悔也晚了,她已经将云溪嫁了过去。
而云老爷倒没觉得遗憾,毕竟即使他不重视这个大女儿,徐良骥依旧是他的女婿,他出去,别人还是会尊称他一声举人丈人!
他得意极了,谁能想到当年他请回来的穷秀才竟然能中举呢,还是他气运好,提前将女儿嫁了过去,否则到了现在徐良骥中举,不知道多少人家盯着那个举人夫人的位置呢!
不过在徐良骥中举之前,云家根本就没将一个穷酸秀才放在眼里,徐良骥一中举,身份就大不一样了。云老爷连忙吩咐继室江氏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去徐家贺喜,并且邀请徐良骥来家里做客,他们要备上一桌席面为他贺喜。
徐良骥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举得中,城中的富户老爷们全部都给他送了贺礼,就连知县,都封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贺银。
寒窗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徐家父母高兴坏了,袁氏更是史无前例的大方地摆了席面宴请了邻居。
徐良骥的应酬一场接着一场,他甚至没时间去赴云家的宴。
这可将云老爷急坏了,他生怕徐良骥是因为记恨他们以前看不起人,亲自带了礼物去了一趟徐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了!
袁氏现在可神气了。她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了个举人儿子,这可够她骄傲的。以前他们得巴结着云老爷一家,谁让人家是有钱人呢。但是现在她儿子中了举,身份天翻地覆,云家和他家成为姻亲,那是高攀!
“云氏两个多月前,带着绣品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也托人找了,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人,说不定人已经死了。我儿子现在是举人了,不可能做鳏夫,我已经开始托媒人相看了,这回一定要相看一个好姑娘!”
言下之意就是云溪不好,这回他们要擦亮眼睛,找一个好的。
徐良骥就坐在一旁,听他娘这样说也不吭声。
徐家压根就没有托人找云溪,不然云溪就在城里,出入也没有避讳旁人,早就找到了。
云老爷一听袁氏这样说,有些坐不住了,他甚至都没有多加关心云溪的死活,只是担心若是徐家真的重新娶一房媳妇,他以后可就不是举人丈人了,而且徐良骥一举得中,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样好的女婿,若是真的拱手让给了别人,以后想起来他都会后悔。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再三要求徐良骥这两天一定要去云府做客之后,他就急匆匆地坐着马车回了城。
他回到家就开始和江氏商量起来。
以前是他们看走了眼,这徐良骥如今成为了举人,以后多半是要高中的。
江氏也是后悔到一度捶足顿胸,这样好到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女婿,竟然叫她给放跑了,放跑了也就算了,她还歪打正着地让云溪嫁了过去,现在好了,云溪成了举人老爷的夫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官家太太。
这让江氏如何心气能平。但是还不等她郁闷完,云老爷就说出了一个让她惊讶不已的消息。
云溪竟然不见了!
“如今徐家认为云溪已经死了,已经在开始相看了,若是真的让徐良骥重新娶了别人家的姑娘,就算曾是我云家的女婿,以后也隔得远了。”
江氏听了心里一动一闪,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老爷,你真是一时糊涂了!”江氏笑道:“你忘了以前是我们二丫头跟徐良骥两情相悦吗?既然这姐姐没了,妹妹嫁过去,也无可厚非。”
云老爷一怔。
“咱们二丫头也是蕙质兰心,配他徐良骥,还是他高攀了呢,到时候我们再多出点嫁妆,不怕徐家不答应,你不知道那袁氏最是见钱眼开的人。”
她曾经见过袁氏一次,这个袁氏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好,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有些犹豫,这个袁氏不好伺候,说不定她女儿嫁过去要吃亏,但是一想到徐良骥现在是举人了,那小点不足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可行,立马就派人去将云二姑娘云彩请了过来。
云彩当初就一心要嫁给徐良骥的,都是江氏嫌徐良骥穷,不肯让她嫁过去。现在好了,徐良骥成了举人,让云溪捡了个便宜。就是江氏不派人过去请她,她心气难平都打算要过来找江氏闹的。
“娘!都怪你当初不肯让我嫁给徐良骥,你看,现在徐良骥成了举人了!都让云溪得了便宜!”
云彩一进屋就哭上了。
江氏坐着,“你这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你还不知道,云溪已经失踪了,徐家认定她已经死了,准备再娶一个。”
云彩一怔,“云溪失踪了?死了?”
“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现在徐家觉得她已经死了。”
云彩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江氏,等着江氏将下文说出来。
“我和你爹商量了,你若是愿意,就将你嫁给徐良骥,你不是喜欢他吗?”
“可是…”云彩虽然惊喜,但是也不禁犹豫,“若是云溪没死,又回来了怎么办?”
江氏冷哼一声,“就算她没死,她再回来,徐良骥都已经娶了你,难不成还会将位子还给她不成?到时候就让徐良骥写一纸休书给她就是了。”
“她肯吗?”云彩担心。
江氏语气笃定,“这由不得她不肯!”
云彩终于高兴起来了,可是想想本来她可以做徐良骥的第一任夫人的,却弄得现在只能做他的第二任夫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但是一想到嫁过去就是举人夫人,以后肯定还能成为官太太,就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磨着江氏,让他们赶紧去将这件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云老爷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徐良骥夫人的位置,也担心拖久了人家连人选都定下来了。
而这天,担心自己要是不去徐家走一趟的话,会落人口舌的徐良骥终于来了云府。
自从他和云溪成亲之后,他除了陪云溪回门的那天来过,后面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而上一次他来的时候,云家人对他还是爱理不理、嫌弃如狗的态度,这次来态度就截然不同了。为了迎接他,连云家大门都打开了,云老爷和江氏一同出来迎他。
云老爷更是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贤婿。
前倨后恭的态度让徐良骥飘飘然,自从他中了举人,身份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到哪都是座上宾。
云老爷让下人去城里最贵的酒楼定了一桌席面,隆重地招待徐良骥。
席上,云老爷一个劲儿地劝酒,云老爷嘴皮子功夫了得,很快就劝得徐良骥喝高了。
云老爷眼见着他醉眼朦胧,就趁机把将云彩嫁给他的事情提了。
徐良骥已经喝高了,不说不好也不说好,只是看着他傻笑。
云老爷看得着急,就让人去请云彩过来,打着徐良骥看到云彩会旧情复燃的算盘。
而彼时,云彩正在江氏那里焦急地等着消息,一听云老爷请她过去,就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来,左右上下打量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妥当。
江氏被她的动作弄得一笑,“我们彩儿最漂亮了,快过去吧,别让举人老爷久等了。”
云彩羞赧一笑,连忙跟着下人过去了。
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徐良骥说说话,没想到云老爷用力过猛,竟然将徐良骥给灌昏了,徐良骥直接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云彩看着昏睡过去的徐良骥,心里又失望又无奈。
云老爷也没想到徐良骥酒量竟然这样差,只好安排人先将人送去客院休息。
“放心,彩儿,亲事肯定没跑了。我们云家有的是钱,徐良骥不娶你还能娶谁呢。”
云彩咬咬牙,城里比云家有钱的人家可多了去了呢,而且江氏以前是怎么羞辱徐良骥的她都还记得,徐良骥不可能忘了。
徐良骥中了举之后没有马上来云家报喜,而是拖了这么多天,肯定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来,她一瞬间就觉得,徐良骥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悄悄升起。
她不敢和云老爷说,提着裙子就跑回去和江氏商量。
江氏一听她羞答答地将自己的主意说完,霍地站起身,“这怎么能行,你还是个姑娘家,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彩红着脸道:“那样的话,徐良骥就不会不娶我了,到时候就说是他喝醉了,跑到我房间来的,要他负责!他现在是举人老爷,更加爱惜名声,若是他不依,我们就威胁他要去官府告他,这样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娘,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当着徐良骥的面羞辱他的吗?”
江氏果然迟疑了。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干的好事。
几番衡量之下,她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她就命心腹去寻了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本来已经在客院睡下的徐良骥扛去了云彩的房间。
这件事除了江氏母女,那个婆子以及江氏的心腹,没有旁的人知道了。
云彩羞答答地脱了衣裳,在徐良骥身边躺了下来。
徐良骥的衣裳也被那个婆子也扒光了。一个男人躺在身边,让云彩既羞涩又好奇。
她兴奋又害怕地躺着,迟迟无法入睡。
不知多久,她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抚摸她。
她惊醒过来。
房中蜡烛未灭,徐良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徐公子…你…”云彩没想到这徐良骥在半夜就醒了过来,顿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好照着之前设想的那样讲,“你喝醉了,闯进了我的房间…徐公子,彩儿以后不要做人了…”说着她就掩面哭了起来。
这云彩容貌也不俗,只穿着一个绯色肚兜,肌肤雪白。
徐良骥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见此等香.艳,哪里把持得住,什么名声、什么道德全都抛至脑后了。
云彩本也愿意嫁给他,半推半就地就从了。
一夜后。
江氏担心得半夜未眠,天刚亮,打着陪女儿用早膳的借口实则是来抓徐良骥现行的江氏就带着心腹来了。
她们谁也不惊动,毕竟这件事要是真的传出去了,名声不太好听。
睡梦中的徐良骥被江氏从床上揪起来,一夜过后,他理智早就回来了。
他对昨晚上酒醒之前完全没了印象,但是之后他是清醒的。他心虚气短,江氏提出要他娶云彩,虽然心里还在记恨当初江氏的势利,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只好满口答应了下来。
云彩和江氏都大喜。
晚点云老爷也知道了昨晚上江氏和云彩算计徐良骥的事,虽然觉得丢人,但是好在结果达成了目的,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徐良骥回到家,就将要娶云彩的事情和袁氏说了。
袁氏以前觉得云彩高不可攀,现在反而挑剔了。
“她是云溪的妹妹,云溪都这个样子,她妹妹能好到哪去,而且那个江氏,我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如今你是举人老爷,不知有多少好姑娘等着你挑选呢。我看这个云家就算了。”
徐良骥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他做错了事情,不得不娶云彩了。
“娘,云家也不错,云老爷待我像亲儿子一样呢。”
袁氏这回看得明白,她嗤笑,“亲儿子,若不是你中了举,人家看都都不多看你一眼。”
徐良骥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只撂下一句,“反正我就喜欢云彩,就是她了,娘你请媒人去说亲吧!”
儿子都认定了,袁氏就算再有话说,也不敢多言。只是她打定了主意,吃了上一个没有嫁妆的亏,这一个,一定要让云家多出嫁妆!
就在两家开始议亲的时候,已经‘死掉的云溪竟然活着回来了!
这天清早,袁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寻思着如今家里也有钱了,得买个丫鬟回来伺候他们。她边打着哈欠,边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她就愣住了,院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万万想不到的人。
“云…云溪!”袁氏僵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着云溪,震惊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徐良骥早就起了,在房中看书,听到他娘的惊叫,探头从窗户往外一看,果然,数月未见的云溪好端端地从院门口走了过来。
他惊得霍地站起身。
对于失踪的云溪又回来,对于徐家人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试问云溪回来了,那么云彩要怎么办呢?两家连庚帖都已经交换了,就差看好日子就让云溪过门了。可这个时候,本该死去的云溪竟然回来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回来?”袁氏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银子没了。
云溪看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徐家。
虽然还是那个茅草顶盖黄泥墙,但是明显家里多出了很多东西,老母鸡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被炖了。
若是云溪过两天才来,徐家一家人就应该要搬到城里去了,一个员外为了和徐良骥打好关系,赠送了徐良骥一座小院子,他们准备过两天就搬的,只是那边现在还在修葺。
徐良骥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难掩惊色。
“云..云溪…”他有些心虚,毕竟他以为云溪已经死了,都已经准备续娶了。
云溪看着他,笑了笑,“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徐良骥不由衷地点点头,“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怎么,巴不得我出意外,好迎娶娇妻?”
徐良骥笑得尴尬,“怎么会?”
云溪走了过来,“我听说你已经在筹备要迎娶云彩了?”
徐良骥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这本来就是事实。
云溪冷冷笑道:“可惜我没死,你怕是娶不成云彩了。”
不知怎的,回来的云溪总让徐良骥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明明云溪以前是很柔弱的性子,她回来之后,言行都透着一股强硬。
徐良骥不说话,云溪的话却刺激到了袁氏。
“云溪!就算你没死,可你进我徐家一年多无子,就凭着这个,我儿都可以休了你!”
云溪侧头看向袁氏,毫不在意道:“好啊,就以无子休了我。但是,只要我不死,我就会告诉所有人,徐良骥中了举之后就忘了糠糟之妻,他还是个穷酸秀才的时候,是我夜夜熬着做刺绣供养他念书,等他一中举就以无子的借口休了我另攀高枝,我就不信,有了忘恩负义的名声,徐良骥还能做得成官!”
这些话果然将袁氏唬住了,徐良骥更是吓得面色如土,她若是真的出去乱说,现在考功名最讲究名声,有那等名声差的,甚至连报考的资格都审核不过。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考了举人,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止步,他才二十出头,他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思及此,徐良骥走过去,想拉住云溪安抚她。
“云溪,我娘没有那个意思,我更没有。你快进屋坐下,给我讲讲,你这几个月都去哪了?”
云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哪也没去,一直在城里。”
“你既然在城里,为何不回来?”徐良骥疑惑地问她。
云溪就恨恨地盯着他。
“我那日去卖了绣品,本来是想将钱给你送去的。我在后门处等你不到,就进去找你。”
“你进去找我了?”徐良骥顿时脸色大变,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我进去找你了,碰到你一个同窗,他无意间告诉我,你们官学们每个月都会发口粮,本就够你一个月吃的,你这每个月半两银子,花去哪里了?”
徐良骥嗫嚅几下,“我…我买笔墨纸砚了。”
“笔墨纸砚?”云溪冷声道,“一只毛笔起码能用三个月,一块石砚也能用个两三个月,就算纸,三十文就可以买一大叠,你一个月花五百文在这上面,难怪你能考中举人了!”她讽刺道。
徐良骥只是勉强笑笑,不敢出声。
“可是那天,我分明看到你和你的同窗们一起,穿得光鲜亮丽,去了宜春楼!你这又作何解释?我看到你竟然拿着我拼了命才挣来的银子如此挥霍,这才一气之下在城里住下了。”
徐良骥没料到她竟然知道他去和花酒的事情!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官学里多半学子都会去,视为风雅。只是他家里确实穷困,他也不能每次去都让别人给钱,偶尔还是要给个一次两次的,免得落人口舌,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那日有同窗约我同去,大家都去了,我一个人不去,显得不合群,推脱不过,只好去了。原来你是因为气这个,所以不回来。”
那不过是云溪找的借口,不然她不好解释为何数月不回来。
她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知道了云家和徐家在议亲的事情,她最初有些疑惑,就花了银子,从云家一个下人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
她得知徐良骥有一晚喝醉了留宿云家,后面就开始议亲了。
因为有对这家人的无耻程度先入为主的了解,云溪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徐家才会那么快的和云家议亲。
云溪猜到了事情经过的大半。
想了想,觉得不能让云彩就这样便宜地嫁给了徐良骥,虽然徐良骥也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目前为止,她是不会让云彩就这样顺利地嫁给徐良骥的。所以她就回来了。
正妻没死还回来了。周围邻居是知道徐家在筹备另娶云家二姑娘的,这下也娶不成了,正妻都还在,云彩总不会嫁过来当妾吧!
云家在得知云溪没死还回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大惊。
云老爷更是将江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云溪回来了,亲事也议不成了。不过对云老爷来说,损失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毕竟云溪没死,徐良骥还是他的女婿,但是云彩听了这个消息,惊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她立马就去了江氏处。
“娘,现在云溪回来了,我可怎么办?”云彩六神无主。
江氏心里早就将该死的云溪咒骂了千万遍,但是她就是没死,她们也是无可奈何,江氏还不敢起杀人的念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彩儿,别难过,回头娘给你相看个更好的,这次咱们也相看一个读书人,以后中了举,你也是举人老爷的夫人了!”
云彩瞪圆了眼睛,“娘,这怎么可以!”她将江氏安抚的手打到一边,“这举人有多难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三年才一次,这次咱们这个青城有几个举人呢,就是有,也是三四十岁,老得可以当我爹了!”
江氏也没想到运气竟然这样背,若是云溪晚回来一点,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真是不好处理。
云彩捧着自己的肚子,冒出惊人一句,“我这个月的月信没来!”
江氏听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她稳了稳心神,心想这是云彩为了逼她们说的谎,就道:“那晚徐良骥喝得烂醉,他碰都没碰你,你不可能怀孕的,兴许是这个月心情过于兴奋,所以才月信不调吧!”
谁知云彩红着脸道:“他那晚上半夜就醒了,然后就脱我衣裳…”
江氏一听差点晕过去,随即捶足顿胸地后悔,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啊!
云彩还是未嫁之身,也不敢请大夫。只好让一个心腹去给徐良骥带话,就说云彩已经有喜了,让徐良骥拿出解决的方案来。
徐良骥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得很,一听云彩竟怀了身孕,一时也是左右为难。
云溪当天就走了,她说她在城里住惯了,这个破房子她住不下去,徐良骥心里有鬼,也不敢拦她。而袁氏巴不得她赶紧死在外面,留在眼前看得心烦,所以也没有阻拦。
虽然云溪已经去了城里,但是只要她没死,徐良骥就不能另娶。
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纳妾!
心腹将徐良骥的意思带回给江氏,江氏一听,差点怄得背过气去。好好的女儿,本来就算嫁不成徐良骥,城里还有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可以挑选,就算不是举人,也是门楣富足,嫁过去也不愁吃喝,一生安乐,最重要的是,嫁过去是正室,生了孩子叫自己娘亲!
可现在呢,因为一步踏错,就已经没了回头路可走,也没有分叉口可选。她女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管是不是妾,她都只能嫁给徐良骥了。
江氏当然不能让云彩嫁过去作妾,衡量之下,就回了话,让徐良骥娶云彩为平妻。
虽说是平妻,但说到底还是妾,总归说出去名声好听一点。
徐良骥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的云溪又跑回来警告他。什么平妻,想都不要想,若是他徐良骥敢答应,她就将徐良骥酒醉轻薄小姨子的事情传出去!
徐良骥真是有苦难言,他不知道云溪到底都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还如此准确,就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至于云溪为何知道,当然要归功于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这日,徐家举家搬进了城里。
云溪作为正妻,当然要一同住进徐家现在的小院子了。虽然她现在在城里的院子比这个大了数倍。但考虑到要让渣男过得不如意,还是住在一处方便操作点。
她咬牙不松口,徐良骥为难得两边都没了办法。
江氏因为着急女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不停地给徐良骥施压,一定要让他娶云彩为平妻,而这边,云溪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而且,在某一日,徐家竟然收到了知县家的请帖,还是请云溪的帖子,一开始徐良骥还以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后面一问云溪才知道,原来她进城的这几个月,竟然和知县夫人有了交情,两人亲密到以姐妹相称!
这更让徐良骥不敢轻举妄动。
江氏急得满嘴起泡,彻夜难眠,两个月眨眼就过去了,眼看着云彩的肚子就要显怀了。
云老爷将这件事迁怒于江氏,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怒斥她不知羞耻。
江氏也是有苦难言,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呢。没了法子,她只得亲自去见了徐良骥,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徐良骥不肯,而是云溪咬牙不肯答应。而且云溪还放言,要是徐良骥敢答应就要将他和云彩的事情传出去。
别提徐良骥了,就是江氏听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徐良骥都还算好,他毕竟是男人,这样的名声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但是对云彩来说就是致命的。
她勾引自己的姐夫,还未婚有了姐夫的孩子,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光是想想,江氏就不寒而栗。
若是这样的名声真的传出去了,云彩只怕活不成了。
江氏平生第一次求云溪,她亲自找到了徐家来。可是她在云溪面前强势惯了,早就已经学不来低三下四。
“云溪,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养你这么大,徐良骥是举人,你在他身边这么久,应该也学会了什么叫知恩图报吧。”
云溪本来是要去处理一批新到的布匹的,没想到徐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反客为主,自己跑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抬头审视了她几眼,才高傲地蹦出一句可笑的话。
云溪讽刺一笑,“知恩图报?你说徐良骥?他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也不会弄大你女儿的肚子了。”
江氏脸色大变,云彩怀孕的事,根本就没几个知道,云溪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
云溪一笑,“就当我在胡说吧,云夫人还有没有别的事,你没事我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江氏连忙叫住她。
“云溪,你不能走!”
云溪理都不理她,抬脚就往外走。
江氏终于急了,她本来是想端着架子来命令云溪,毕竟云溪做姑娘的时候,见了她就跟见了老虎一样乖得不得了,从来不敢反驳她的话,不然也不会当初应她的意思嫁给徐良骥了。她想着她要是要求云溪,谅云溪也不敢反驳。
没想到云溪如今做了举人老爷的夫人,胆子也大了,话没说两句,就敢给她甩脸子看。
江氏不敢声张,连忙追上去拉住云溪不让她走。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同意云彩嫁给徐良骥?”
云溪看了她一眼,提出条件,“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江氏脸色一变,云溪娘留给她的嫁妆确实都在她手里,她本来打算等云彩出嫁的时候,就将嫁妆给云彩的。
“你娘的嫁妆?你娘留下的那几个铺子,早就亏损了,我都往里面贴了不少钱,哪里还有?”
云溪甩开她的手,“事实是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准话,若是不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云彩休想嫁进徐家,就算是姨娘,都!不!可!能!”
云溪一字一顿地放出狠话,甩开江氏的手就大步离去,留下江氏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那些嫁妆她都打理了这么多年,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亏损的,因为她一开始不会打理。后来摸索出了门道,这才经营得有声有色,里面有她的太多心血,要是真的将嫁妆还给云溪,她真的舍不得。
可是不还,看云溪这个样子,就是拿捏准了,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她。
江氏心里挣扎万分。
等回到了家,看到一脸希翼地迎上来的女儿,江氏心里又开始不忍。
罢了。先将云彩嫁过去再说,铺子可以以后再拿回来,云溪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要收拾她,以后有的是法子!
“徐家那边已经同意了,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过去吧。”她慈爱地拉着云彩道。
云彩大喜过望,简直要喜极而泣。
次日,江氏虽然肉疼,还是将云溪亲娘留下来的田庄和店铺的田契和房契都送了过去。
云溪其实也没想到会这样轻松地完成一个任务,都归功于徐良骥和云彩的不要脸。
既然拿到了嫁妆,云溪也就松口了,但答应下来的也不是平妻,而是妾。
对,只是妾!
江氏简直气得胸口疼,但是也没办法,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呢。最重要的是,云彩的肚子等不了了。
云家悄无声息地就将云彩嫁来了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办。
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好好的嫡女去给别人做了妾!
云彩幻想的婚礼是盛大又气派的,比她那些小姐妹都要气派!谁知道不仅连个像样的花轿都没有,一顶青色小轿就将她抬去了徐家,徐家甚至连酒席都没摆,她仿佛像个丫鬟似的,悄无声息地就嫁到了徐家。
云彩后来想到这个窝囊的婚礼,每每都气得想哭。
而江氏更是气得病了好几天。无他,本来她是想要给女儿一个体面的婚礼的,但是云老爷坚决不肯。
云彩是嫁去给人作妾,大肆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打了他的老脸,以后云家在青城里,还怎么抬起头做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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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哦~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