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一结束,小薛氏就抓紧时间,把蔡三太太捎的话告诉了秦伯复,还道:“蔡三太太明说明日就要来提亲的,我们得好好准备才行,万万不可怠慢了!”
秦伯复怔了一怔,才嘟囔道:“居然真的来提亲了么?好吧……”他心里其实对云阳侯府这门亲事有些犹豫不决。一方面,能跟这种级别的高门大户联姻,是正经做亲家的那一种,而不仅仅是因妹夫卢家与蔡家的关系而与后者做个拐弯的姻亲,是件挺体面的事,他脸上也有光;但另一方面,卢家与蔡家结亲之后,他身为云阳侯世子夫人的亲舅舅,竟然未能成为云阳侯府的座上贵客,连请蔡家人帮着打点一下起复之事,也没人给他一句准话,这让他心里十分憋屈。
再体面风光的姻亲,若不能给他带来好处,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寻常些的门第,或许还能让他得些实实在在的利益呢。
就比如裴国公府,虽说是国公府第,但谁都知道他家远远比不上云阳侯府有权有执。但裴国公府能让他真正的复出做官,云阳侯府却让他在家闲置了一年有余的时间,这就是差别了。坦白说,倘若不是他如今已经有官职在身了,而云阳侯府又即将正式上门提亲,他还没胆子真的去拒绝一位权贵,兴许他还真的会考虑,是不是拒绝蔡家的亲事呢。
不过现在嘛,锦上添花也不错。他已经有官职在身了,而且不用等多久,就有一个升职的机会。若能跟云阳侯府成为真正的姻亲,即使云阳侯不肯帮他升官,旁人也会看在他这个亲家的面上,高看他几分吧?那么他升职的路,想必也会走得更顺利一些了。
所谓借势嘛,就是如此。有时候不必蔡家人出面,他也一样能沾光的。云阳侯难道还能满世界嚷嚷着不让别人提拔他亲家么?
秦伯复这么想着,便对小薛氏道:“既然蔡家真的要来提亲了,那你就好生招待招待吧。明儿应该是女眷上门吧?你带着四丫头待客就好了。若是有男客,再叫我也不迟。对了,到时候我顺道把逊哥儿叫上。他也十三岁了,是时候多出来见见世面,认认人了,不能总待在家里读书。”
小薛氏见他开口允婚,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她真的挺怕丈夫又昏了头,为了自己的仕途,连小女儿秦锦春的亲事也要拿出去做交易,因为云阳侯府不肯提拔他,就拒绝这门好亲事。还好他没有犯糊涂,小女儿的亲事终于能放心定下了,她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候,薛氏扶着丫头的手,慢慢地走过来了。她听到了儿子媳妇的谈话:“怎么回事?谁要来提亲?给谁提亲?”她漫不经心地坐下了,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
小薛氏忙道:“是春姐儿。早前悦娘与二弟妹帮着牵的线,云阳侯夫人见过春姐儿两面,觉得她不错,想要把她说给云阳侯的侄儿蔡士棋。今日蔡三太太来参加喜宴,跟我说起,道是明日想要过来提亲,问我方便不方便。我自然是答应她了,方才正跟大爷说呢。”
“蔡士棋?”薛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我记得云阳侯的侄儿不叫这个名字来着?”
小薛氏道:“是远房侄儿,排行第十七的,从小就养在云阳侯府,说来也算是云阳侯的义子了吧。”
“原来是他呀。”薛氏皱了皱眉,当初她帮秦锦仪筛选京中名门贵胄子弟时,也是留意过云阳侯府诸位子弟的。蔡世子自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不过便宜了秦幼珍之女,也就罢了。云阳侯还有一个嫡次子,一个亲侄儿,也都是可以考虑的联姻对象。只可惜这两人年岁都太小了,也秦锦仪不匹配。而当时他们秦家与蔡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也无从打起蔡世子的主意来,所以当时她没能把秦锦仪推到云阳侯夫人面前去。
薛氏知道蔡十七是什么人,但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他就象是蔡世子身边的一个跟班,即使与云阳侯一家的关系再亲厚,身份上也远非那三位堂兄弟能比的。她没想到,儿子媳妇居然打算把秦锦春许配给这么一个人。
她对秦伯复道:“这人的身份也太不起眼了。你该不会是只看中云阳侯府的名号,就巴巴儿地把亲事答应下来了吧?这个蔡十七说来不过是云阳侯的远房侄儿,年纪小时可以寄住在侯府,年纪大了,肯定要放出去分立门户的,否则就一辈子都只能做蔡世子的随从。秦幼珍的女儿能嫁给蔡世子,我的亲孙女儿凭什么要嫁给蔡世子的跟班?!不要开玩笑了!这门亲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秦伯复皱眉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母亲,蔡家要上门来提亲,我们凭什么拒绝?再说,这门亲事能结成,对我们也没有坏处。您就别老是把妹妹当仇人了,妹妹待你一向礼数周全,对我也敬重有加,就只有您象只刺猬似的,整天跟妹妹和外甥女儿过不去。今日若不是看在外甥女儿的面上,蔡家人也不会来贺喜了。您没瞧见,别的客人看到云阳侯府的人出现在席上时,对我有多客气么?!”
薛氏气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就总是不把你娘我的话放在心上了,是不是?为了秦幼珍那贱人,你居然驳我的话?!这若真是什么好亲事,也就罢了,不就是蔡家的一个远房侄儿么?你竟然就屁颠屁颠地把闺女送出去了。你也不想想,若这真是大好事,卢悦娘还能便宜了我们家?!难道他们卢家没别的闺女了?!她这是存心要拿我们四丫头来增添她在婆家的份量,好叫她婆家的长辈都夸她呢!至于四丫头嫁过去后过得是好是坏,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薛氏忍不住道:“太太别这么说,蔡十七的性情人品,大爷与我都是仔细打听过了的。若不是知道春姐儿嫁过去会过得好,我们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呀。”
薛氏啐了她一口:“你知道什么?!这样的大事,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真是长进了啊?你拿过什么主意?你知道什么轻重?!赶紧给我拒了!四丫头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她年纪还小呢,多等两年也不要紧。等到裴家的女儿进了东宫,生了皇孙,裴家的份量就不一般了。到时候让仪姐儿给她妹妹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既能帮上仪姐儿的忙,对我们家也更有好处!”
小薛氏的声音都在发抖:“太太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议亲议了这么久,明儿人家都要上门来提亲了,这时候再反悔,对大爷有什么好处?”
薛氏瞪了回去:“议亲议了很久?那我怎么不知道?!四丫头不是一向跟裴家大房议的亲么?”
小薛氏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看向秦伯复。秦伯复皱眉道:“两家都提了亲,只是我还没拿定主意罢了。如今大丫头既然嫁进了裴家,我当然就要答应蔡家的亲事了。”
薛氏生气地道:“那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她觉得自己被隐瞒了许多事,倒不是觉得大孙女儿选择裴家是吃了亏,云阳侯府门第再显赫,蔡十七也只是远房侄儿,跟裴程这位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是没法比的。秦锦仪会抢裴程,却不会冲蔡十七多看一眼。薛氏只是讨厌这种大权旁落的感觉。几年前,二房上下的事,无论大小,哪一件不是她决定的?如今却不但儿子一再违逆她,连一向温顺的儿媳兼娘家侄女,也要造她的反了。
薛氏板着脸说:“反正这门亲事不好!如果说的是云阳侯的次子或是亲侄儿,也就罢了。蔡十七算是哪根葱?我们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我们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娶回去的!你们要是担心会得罪人,那就寻个借口好了。就说我病了,要四丫头给我祈福,暂时不议亲。有孝道在前头挡着呢,蔡家凭什么翻脸?”
秦伯复不以为然地道:“这种借口谁听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您今日还好好地在喜宴上喝酒呢,明日就说病倒了,能骗得了谁?母亲就消停些吧。四丫头这门亲事不坏。不管蔡十七是什么身份,云阳侯如今看重他,就行了。怎么说四丫头也是要嫁进云阳侯府去的,谁听了都觉得体面。”
薛氏柳眉一竖,又要发作。一旁的小薛氏已经忍不住了:“太太,求您高抬贵手吧!仪姐儿的亲事是您做的主,拖了好几年,直到她成了老姑娘,才总算嫁出去了,却还是娶的荒亲。您又打算拖延春姐儿的亲事。万一裴家二姑娘进不了宫,又或是未能生下皇孙,您要春姐儿等到什么时候去?现放着蔡家这门好亲事,您怎么就非得看不上呢?真要拿生病的借口去拒绝人家,好好的姻亲就要翻脸了!这又是何必?裴女婿若是能跟云阳侯府的少爷做连襟,难道不是件好事么?这门亲事,裴家定然也能高看几分。若是他们知道您为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把好好的亲事给拒绝了,又会如何看待仪姐儿呢?!一个嫁进云阳侯府的妹妹,不是还能增添仪姐儿脸上的光彩么?!”
薛氏本来听得火冒三丈的,听到后来,倒是开始若有所思了。她觉得儿媳的话有点道理。若是有利于秦锦仪在裴家的地位,那秦锦春的这门婚事就不算没有可取之处。但小薛氏的话还是让她很不爽:“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谁?竟敢在我面前发脾气?!”她狠狠地罚了小薛氏,要后者去佛堂罚跪。
小薛氏平静地转身去了佛堂。她并不在乎。反正明日蔡家就要来人提亲了,秦伯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满面憔悴地出现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