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到长房探病的时候,在秦锦春屋里,听葡萄说起了二房那边最新的消息。
秦伯复逼着大女儿秦锦仪亲自到承恩侯府来给妹妹赔罪,秦锦仪不肯,又说腿伤没好,下不来床,气得秦伯复当场又要扇女儿耳光,被薛氏死活拦下了。薛氏到底还是心疼大孙女,怕秦锦仪腿伤没养好,将来落下个残疾,坚持要让她再养几天,等她能下床了,再到长房来哄妹妹。秦伯复拗不过亲妈,回头就去冲老婆发火。
小薛氏如今是躲在自个儿房间里装起了聋子、瞎子、哑巴,再也懒得理会家里的事,对长女早已灰了心,每天只关心问起小女儿的病情,旁人一概不理会。秦伯复来冲她发火,她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全然不放在心里。秦伯复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反应得都没得,郁闷极了,又不能无缘无故打老婆,只好跑书房去生闷气。听说他如今与两个衙门里的同僚交好,都是郁郁不得志的那一种,竟然投了脾气,时不时地就一块儿作伴去吃酒,对衙门里的事也没以前上心了。
秦锦春没心情管她老爹工作上的事,只担心母亲一人在家受委屈:“都是为了我的缘故,才让母亲担心得病倒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享福,却让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受苦,如何过意得去?我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好歹也能跟母亲作个伴,给她解解闷。若有人欺负她,我也能替她说几句公道话。”
秦锦华连忙道:“快别这么说了。你回去了,还不够人家一个小指头的。那都是长辈,你能奈他们何?还是在咱们家安心养着的好。如今都腊月了,你在这里吃得好,穿得暖,也没人给你添堵。大伯娘虽说在家难免受气,但她身边也有人侍候,只要她不把那些糟心事放在心上,谁还能怠慢了她?她知道你在我们家里过得好了,心里也高兴。这心里一高兴,说不定病情就好得快了。等新年到了,我们再带你一块儿进宫去给太后娘娘、太妃们、宫里娘娘们,还有太子妃请安,多得些好赏赐来。若是能得太后娘娘夸你一句,你那时就算回了家,也不必愁了,包管二叔祖母和大伯父都得哄着你,不敢叫你受半点儿气。谁要跟你过不去,他们就能先替你骂回去!”
秦含真在旁笑笑:“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难。符老姨娘也算是太后娘娘的老熟人,她从前常往慈宁宫去,想必清楚太后娘娘的喜好。四妹妹病好了,就多往东小院走走,请符老姨娘她老人家面授机宜,多教四妹妹些决窍,也省得四妹妹到时候进了宫抓瞎。”
秦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拉住秦含真的手:“多谢三姐姐提醒。老姨娘如今待我挺好的,明儿还来瞧了我一回呢,还给我做好吃的素点心。我有些后悔,从前还住在这府里的时候,没跟她老人家多亲近亲近。”
从前二房还未分家时,秦锦春父母住福贵居,祖母薛氏住纨心斋,符老姨娘所居的东小院就在边上,前后几步路的距离。但由于符老姨娘跟张姨娘同住,薛氏看后者不顺眼,又不想见庶婆婆,索性也不许儿孙们跟东小院亲近了。秦锦春那时候就是个憨丫头,哪里想得了这么多?自然只有听令的份。直到如今回过神,她才开始后悔。
秦含真便道:“没事儿,符老姨娘身体硬朗着呢,也愿意跟你们亲近。你得了空多去瞧她就是。平日里有什么心事,不好意思跟我们说,也可以去告诉她。你跟她又不是外人,况且她老人家什么没见识过?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你有个能商量事的长辈,总比遇到难处只能自己琢磨要强。”
秦锦春现在的处境,虽然比起以前是有了改进,但也还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她住在长房,二房本家那边只有一个母亲小薛氏还能靠得住,但小薛氏本来就不是能替女儿撑腰的性子,遇事也未必能有什么主意。长房这边,虽然秦锦华与秦简对秦锦春都不错,可都是晚辈,很多事也做不了主。秦含真又不住在同一屋檐下。相比起来,符老姨娘那还能指望着些。老太太心思清明,分得清好歹,大主意未必能有,可凡事多向她请教着些,一个稳妥总是没问题的。
秦锦春笑着应了。其实她想过,哪怕是跟着符老姨娘一起过日子呢,也是无妨的,她只是放不下母亲小薛氏,没法眼睁睁看着母亲留在二房受苦。现在这日子,虽然有了盼头,但仍旧让人有一种茫然的感觉。有时候秦锦春真的希望自己早些嫁出去算了,嫁个和气仁善的人家,门第倒在其次,也不求大富大贵,若是对方愿意让她把母亲接过去养活,她为他们豁出命去都愿意。
探完病,秦含真辞别了姐妹们,返回自己家中。才出花园呢,她就听到底下的丫头婆子们在议论,说是肃宁又送东西过来了。
秦含真连忙改道往正院的方向去了。到达牛氏那儿的时候,她正在看一份清单:“回来了?四丫头病情没有大碍吧?这都吃几天的药了,可别耽误过年。”
秦含真笑着说:“我瞧四妹妹的气色还好,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天气太冷了,怕她病情有反复,才叫她在屋里多养几日。腊八节就能没事了,断不会耽误过年的。不过对外,还是说她仍旧病着,省得二房有借口来接人。”
牛氏深以为然:“这就对了。二房大姐儿干的好事,外头人都知道了。这时候风口浪尖的,断不能叫四丫头回去。不然二房那对不要脸的母子逼着四丫头出面做一场戏,把她姐姐的事给抹了,四丫头岂不是白吃了亏?那祖孙三个脸皮都厚得很,等这事儿过去了,他们说不定见四丫头得了太子妃的青眼,就要逼着她去求太子妃给她姐姐做媒了。做媒事小,太子妃身份尊贵,随便给锦仪那丫头指一门亲,二房也不能拒了。可凭什么呢?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蛋?凭什么就要给锦仪那丫头给糟蹋了?!那不是白白祸害了太子妃娘娘的好名声么?”
秦含真听得扑哧一声笑出来:“祖母说得没错,是不能够。”
牛氏嘴角一翘,又指着那张清单道:“广路这孩子就是这么客气,这是他今年孝敬你祖父跟我的年礼。我早跟他说了,不要这么破费。他小孩子家,要撑起肃宁这么大的摊子也不容易。平日里隔几个月就往这边送东西,已经够折腾的了,年下又送来这么多车东西。我看这上头的毛皮、野味、药材什么的,都是极好的,他留着自己使就好,自己用不完,可以卖出去,换些银子,也能支撑家业。虽说他如今是个郡王了,也有封地,可肃宁才多大的地方?一年能给他多少银子呢?他年纪也不小了,快到成家立业的时候,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儿孙后代呢。”
她对秦含真道:“你也跟他写信的,劝劝他,少往京里送东西了。宫里和他老子那儿就算了,我们这里,正经连他师门都不是,就是个远房亲戚,何苦这般招摇?”
秦含真眨了眨眼:“我一会儿就写信跟他说。”
牛氏点点头,又从手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封厚厚的信:“这个是写给你的。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又是这样厚厚一叠。”
秦含真干笑着接过信,道:“这不是……他在封地上搞农田实验,要研究怎么治理盐碱地吗?我也在咱们家的庄子上搞了几块试验田,大家有些什么心得,可以交流交流,也能少走些弯路嘛。”
牛氏听得直皱眉:“我听不得你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从前在西北,咱们家就是乡绅人家,手里上千亩地呢,也没真个下地去琢磨怎么种田的。你两个小年轻,也不知怎的对这些事那么感兴趣。”
赵陌随年礼送来的,还有他最近一个月的功课。牛氏让人把东西都收起来了。秦柏今日进了宫,午饭怕是要在宫里用。秦含真陪着牛氏在家胡乱吃了一顿午饭,回到自个儿院里,才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就急不及待地撕了信封,拆开信看了起来。
赵陌说的大部分还是些日常琐事,他每日起居、学习生活、郡王府事务、农田实验,等等。虽然都很琐碎,但看着这些熟悉而琐碎的文字,却很快就让人心里平静下来。秦含真窝在炕上,靠着软枕,仔仔细细地看着赵陌的来信,偶尔看到一句俏皮话,便不由得会心一笑。
写完赵陌的日常琐事,他又开始问起了她回京后的生活。天气冷不冷啦,功课是否辛苦啦,跟家人、亲友们相处得是否愉快了,以及是否认识了新朋友,等等。上回她在信里跟他提了一句,说大姑母一大家子要上京城来了,他也为她高兴,还很热切地问起秦幼珍夫家的情况呢。不过他也说了,秦幼珍的丈夫是科举入仕,如今似乎也到了要升迁的要紧关头了,这种时节,他在京城里最好还是多往六部打点,多拜访一下亲朋故旧、同窗同年。永嘉侯府说来是外戚,又不象承恩侯府是正经娘家,估计他们会有所避讳。赵陌安慰秦含真,若真遇到这种情况,不必觉得难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秦含真心道,她压根儿就不认得那位大姑姑,更别说是对方的丈夫儿女了。他们对永嘉侯府是亲近也好,疏远也罢,又与她什么相干?她怎会觉得难过呢?
秦含真摇摇头,又继续往下看信,然后忽然整个人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
赵陌竟然说,收到了东宫太子的来信,提到太子妃听说了秦锦仪秦锦春姐妹之间的纠纷,对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