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三天,李慕产生了一种人生美好莫过于此的感觉。
他甚至想着,干脆辞官归隐算了,回白云山闲云野鹤,专心修行之余,尽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后来之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因为他想起了女皇。
就算要走,也是帮助女皇肃清所有阻碍,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后。
当然,他还要报岳父大人当年之仇。
前段日子,此案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但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几位主犯,都被免死金牌免罪,只有一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其余的从犯,三省为了维持朝廷稳定,只是轻描淡写的罚了几个月俸禄,似乎诬陷朝廷四品大员的代价,就只是几个月的俸禄。
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对李慕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伸出手,手上的戒指一道光芒闪过,一本册子出现在手中。
这是周仲这些年,收集的旧党部分官员的罪证,这些人,大都是当年联合诬陷李义的人,作为刑部侍郎,又深得旧党信任,他利用职务之便,收集这些罪证,再也简单不过。
这些人的罪名,有大有小,李慕取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名字,思考之后,圈起了其中一个。
王伦?时任吏部郎中,当时多次上奏,要求严惩李清的?就是此人。
李慕倒也不是记仇?只是这么多人?他总得先找一个人开刀。
他离开中书省,走出宫门,向刑部走去。
刑部?侍郎衙内?杨林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内心感叹不已。
他本以为,他还要再熬上多年?才能在致仕之前?熬到侍郎的位置?但谁能想到?刑部发生如此巨变?无数人都盯着的位置?最后让他捡了便宜。
杨林的目光不经意的望向窗外,窗外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杨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说道:“李大人来刑部,可有什么吩咐?”
虽然他的品级?已经高过李慕?但在朝中?品级不能代表一切?在李慕面前,他依然保持着尊敬与谦卑。
李慕将一封公文递给他,说道:“这里有件案子?刑部尽快处理一下。”
中书省一些关乎国策,或是重大事情的决议,需要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指导六部施行,此类小事,中书舍人有权直接勒令刑部。
杨林接过公文,看了看之后,震惊道:“这,吏部郎中王伦王大人……”
李慕看着他,问道:“怎么,刑部办案,也会因人而异?”
杨林连忙道:“自然不是。”
李慕道:“我相信杨大人会是一个好官,要不然,我也不会在陛下面前力谏,让你任刑部侍郎了。”
杨林一怔,他本以为,他能当上刑部侍郎,是旧党一力促成,心中还在疑惑,为什么吏部的官职,旧党一个都没有捞到,偏偏刑部的他成功上位……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能升迁,不是因为旧党,而是因为李慕。
他立刻拱手道:“多谢李大人……”
李慕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谢我,是陛下觉得,杨大人迷途未深,想要给你一个机会。”
杨林站在原地,目光逐渐变的犹豫,他知道,此刻,他面临着人生的一个重大选择。
是继续为旧党做事,还是彻底倒向李慕。
旧党是萧氏掌控,而萧氏,是大周的正统皇族,纵然周家权势滔天,却并非皇室正统,朝中很多官员,以及大周百姓,都倾向于女皇能将皇位还给萧氏,因此,虽然这几年旧党一直被新党打压,却依然强大,不缺簇拥。
他为旧党做事,是他认为,萧氏迟早能重掌大权。
但他为李慕做事,又有什么理由?
陛下总不能把皇位传给李慕,或者李慕的子嗣……
事关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杨林不敢轻易做决定,他看向李慕,试探问道:“敢问李大人,陛下以后难道要将皇位传给周氏?”
李慕瞥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你我做臣子的能妄议的吗?”
杨林面露难色,李慕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你是怕陛下以后传位萧氏,萧氏找你算账?”
杨林道:“李大人啊,下官上有老,下有小,赌不起啊,万一赌错,下官一家性命……”
李慕问道:“你觉得,陛下会什么时候传位?”
杨林摇头道:“不知道。”
李慕缓缓道:“陛下是第七境的强者,少说也能活过三个甲子,她现在风华正茂,就算要传位,那也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你觉得,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杨林想了想,觉得李慕说的,似乎有点道理,等那时候,他早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皇位传给谁,和他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但他还是不敢赌,忐忑的问李慕道:“陛下不会提前传位吧?”
李慕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陛下像是会忽然传位的样子吗?”
杨林怔怔的看着李慕,似有所悟。
如果说陛下以前有这种念头,他不奇怪,因为以前的陛下,根本不管朝堂,不管新旧党争,任何事情,都顺其自然。
可现在,吏部和刑部的官员委任结果说明,陛下已经在刻意打压新党旧党,将权力收回自己的手中,难道说,陛下有别的想法?
李慕看着他,说道:“本官知道,杨大人很难做决定,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三天之后,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就看你的选择了。”
杨林面露苦色,话已至此,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慕在朝中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他对朋友是真的不错。
短短半年时间,张春已经从神都尉,连升数级,成为吏部左侍郎了,真正的实权大臣,所住的宅子,也从两进,三进,到如今的四进,眼看就要住上五进大宅。
对于一家三代,蜗居在两进宅院的杨林来说,五进的宅子,是他遥不可及的梦。
反观李慕的敌人,死的死,贬的贬,侥幸没死的,也丢了官,失了名,杨林毫不怀疑,当他成为李慕的敌人之后,不出一个月,他恐怕就连两进的小宅都住不上了。
刑部的天牢,或许已经是好的结果,再坏一点,他可能只有几块棺材板挡土。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杨林长舒了口气,然后面色逐渐变的肃然,看着李慕,认真道:“从现在起,下官唯李大人马首是瞻……”
李慕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人,他扶持上来的人,没有让他失望。
不多时,几名刑部的捕快,就从刑部大门匆匆而出,来到某处娱乐坊市,从一间青楼中,将某位贵公子抓出来。
“你们哪个衙门的?”
“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爹是谁吗?”
“刑部……,现任刑部侍郎是我爹的朋友,还不快放了我,到了刑部,有你们好果子吃!”
……
贵公子一路吵闹不断,刑部的捕快难以忍受,用破布堵上了他的嘴,沿途百姓询问之后得知,此人是因为一桩旧案,被刑部传唤。
“这是吏部郎中王大人的公子啊,刑部抓他们干什么?”
“吏部和刑部,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吏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换人了。”
“吏部郎中又没有换,他和现在的刑部侍郎,有些交情,难道两人的关系破裂了……”
……
百姓们总是喜欢看权贵官员的热闹,一路跟随而去。
吏部。
正是午膳时间,几名吏部官员结伴走出来,准备去酒楼吃饭。
途径刑部的时候,看到刑部外面,围了一大群百姓,对着里面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一名吏部官员感慨道:“刑部可真是忙啊,午膳时间都不能歇会。”
另一名吏部官员道:“刚才过来的时候,听百姓说,似乎是哪位官员的公子被抓了,刑部把人直接从青楼拎出来,看来犯的事情不小。”
一听说是哪位官员的子嗣犯错,几名吏部官员顿时都有了看热闹得兴趣。
吏部郎中王伦呵呵一笑,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净给长辈惹事,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他探头往刑部大堂一瞧,看到一道人影跪在堂上,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
一名官员诧异道:“王大人,这不是你……”
王伦愣了一下,脸色就逐渐沉了下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看热闹居然看到自己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