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祭坛,和苏禾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子,猛然睁开双目,看着李慕,轻轻吸了吸鼻子。
李慕脑海轰鸣一片,他感觉他的血液,他的灵魂,以及他刚刚凝聚的三魄,都快要被吸出体外。
下一刻,一股吸力从上方传来,他的身体飞速上升,冲出水面的那一瞬,李慕看到祭坛上的女子,双目又缓缓闭上。
李慕狼狈落地,看着苏禾,难以置信道:“她是……”
“是我。”
苏禾看了一眼潭水,淡淡道:“确切的说,是我的肉身,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魂体。”
李慕以为苏禾只剩下魂体了,没想到她的肉身还在,而且还诡异的出现在水底的祭坛上,刚才那恐怖的一眼,似乎要将他的精血魂魄全部吸走,李慕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十洲妖物志》中关于僵尸的记载。
跳僵通过咬人,来吸取人的精血和魄力。
一旦跳僵进化到飞尸,也叫飞僵,就能隔空吸人精血魂魄,水底的“苏禾”,绝对是一只成了气候的飞尸。
人死之后,魂魄消散,尸体在一定的概率下,会变成僵尸,低级僵尸没有灵智,但进化到飞僵,就能诞生属于自己的灵智。
诞生灵智的僵尸,已经和原身没有任何关系,属于独立的个体。
便比如苏禾和那水底的女尸,虽然同根同源,但一个继承了苏禾的精神和意志,以及所有的记忆,情感,另一个,则只继承了她的肉身。
当然,根据人们普遍的观念,此刻站在李慕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苏禾,水底的那位,只是没有人性的邪物而已。
他看着苏禾,问道:“她已经产生灵智了?”
苏禾点了点头,说道:“二十年前,我死的时候,肉体沉入河里,被那奇怪的石台吸引,灵魂机缘之下才逃了出来,却从此不能离开碧水湾太远,而我的身体,在这二十年间,被石台蕴含的灵气不断滋养,逐渐诞生了灵智,如果不是她不能离开这石台,我已经被她吞噬了……”
李慕眉头微皱,苏禾不能离开碧水湾太远,应该就是因为这石台的缘故。
他看着苏禾问道:“那石台上的沟壑纹路,你还记得吗?”
苏禾点头道:“我画给你。”
李慕离开碧水湾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打算明天去衙门的时候,问问老王,或许他知道这祭坛的玄妙。
内事不决问李肆,外事不决问老王,这是李慕和他们混熟了之后总结出的经验。
感情上的问题,李肆总能有独到的见解。
而老王的博学,不管是母猪的产后护理,还是修行过程中所要注意的问题,他都能娓娓而谈。
心里惦记苏禾的事情,第二日一早,李慕早早的来到衙门,找到老王。
老王正在户房整理户籍,李慕将一张画着各种纵横交错符文的纸递给他,问道:“老王,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老王放下户册,拿过那张纸,横看竖看,左右右看,许久之后,才看向李慕,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李慕站在他身旁,说道:“能看出来什么名堂吗?”
老王将那张纸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一个阵法,非常复杂的阵法,五个不同的阵法嵌套在一起,组成一个功能众多的大阵,能想出这个阵法的人,非常高明。”
李慕连忙问道:“这阵法是干什么用的?”
老王道:“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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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值房,在一排书架前徘徊片刻,从上面抽出一本书,打开,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奇怪符号,又在那张纸上圈出一个区域,说道:“你看看,这一部分阵纹的作用,是养尸。”
李慕仔细对比一番,果然发现,纸上老王圈出来的那一部分,和书上的奇怪符号,非常相似。
那本书上,有对这符号的说明。
此符是一种阵纹,主要作用是保持尸体不腐,将其刻在棺材上,可以长时间的保存尸体。
老王捋了捋胡须,解释道:“这种阵法,在一些有特殊丧葬风俗的部族很常见,北郡没有这样的风俗,官府也禁止民间养尸,尸体长时间不腐,容易尸变,不懂得道法的人,私自养尸,就是找死。”
李慕终于明白,为何苏禾死了二十年,肉身还像十八九岁的少女,大概率就是这阵法的作用。
他又指了指纸上符文的其他部分,问道:“那这些呢?”
老王解释道:“这是一个组合阵法,阵纹的每一个部分,都有不同的作用,左下角阵纹的作用是养尸,但此阵纹若无灵气补给,效用不会长久,因此布阵之人,又在此基础上,加了一个聚灵阵,就是左上角这几笔,用来聚拢灵气,提供给此养尸阵,维持此阵的长久运转。”
李慕想起那祭台上流动的,宛如实质的灵气,对老王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不由的换上了请教的语气:“那右边这两个呢?”
“右上角这个是封印,防止养好的尸体跑掉,至于右下角这个……”老王再次捋了捋胡须,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阵法,应对是布置在水底。”
李慕心中震惊,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问道:“为什么?”
老王道:“他应该是担心别人破坏此阵,又额外布置了一个防护阵,此阵需要截取一地水脉,想要破坏这整个阵法,就必须破坏掉这条水脉,或者等阵法内的尸体实力足够,自己破开阵法出来……”
李慕心中疑惑,这阵法困住的是苏禾的肉身,为何连她的魂魄都会受到影响?
他想了想,又问道:“如果这尸体的魂体尚在呢?”
“那她肯定无法离开这阵法太远。”老王指了指那张纸,说道:“看到这中间的阵纹了没有,这一道阵纹,和左下角的结合,形成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封印,虽然主要是困尸,但魂体与肉身同源,一样不能离开这阵法太远,否则就会直接消散……”
老王目露赞赏,说道:“布置这阵法的人,是个天才,五道阵纹,相辅相成,环环相套,不得了啊,不得了……”
李慕对最初布置阵法的人不感兴趣,这祭坛之前就存在,苏禾落入那祭坛,应该只是巧合。
李慕想的,是怎么解救苏禾,按照老王所说,必须从外面破坏阵法,或是她的肉身从里面破开,苏禾才能自由。
从外面破坏阵法,就要破坏水脉,也就是改变流经碧水湾的那条河流走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县水脉,乃是重中之重,恐怕李慕还没开挖,就会被自己的同僚抓回衙门。
而等她的肉身强大到足以破坏阵法的地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算她能出来,对苏禾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抛开这些不谈,那祭坛里封印的,可是一只飞僵,能隔空吸人精血魂魄的飞僵,周县的僵尸之灾,就是因为一只飞僵而起,到现在都没有平息,如果阳丘县再多出一只飞僵,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李慕心事重重的走出老王的值房,关于苏禾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他走到廊下,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手持一个比他还高的禅杖,站在衙门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