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林笑不出来了。
刚兴奋起来的心情瞬间冷却。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何妨低下头没吭声,她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对,但既然问起来了,就不想瞒着他。
“为什么?”秦广林坐正身子看着她,又问了一次。
“……”
“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吗?……我天天加班,天天想着怎么多赚些钱,你这边一声不吭地把八万捐了——好,你的稿费,你有处置权,但我们两个现在……”
“对不起。”
“……”
秦广林抿嘴转过头深吸一口气,重新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看着书桌那边不再出声。
他生气了。
气的不是她捐了八万。
而是自己一直在努力为两个人的未来做打算,拼命赚钱的时候,她一点都没考虑,就这么随随便便,连说都不说一声地做了这种事——这件事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它代表的意义。
他一直考虑的都是两个人,从来没把自己摘出去过,每有什么计划,都是他们两个怎么怎么样,未来也都是两个人一起的样子。
她不是,她一点都没考虑。
秦广林忽然有些沮丧。
虽然对于何妨的工资,他一直都没想法,只觉得她能养活自己就行了,其它一切都交给他,但明明已经赚了八万,却转手就捐出去,连说都没说一声。
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关于两个人未来的计划,就像个笑话。
感受到身后那个暖暖的身子靠过来搂住自己,他一动不动,沉默片刻后闭上眼睛。
“说,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对不起……”
“我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
“……”
“有点累,你让我安静一会儿。”秦广林脸上带着疲意,把胳膊垫在头下,没有回身,扒开她的手往边上挪了挪身子。
严格来说,何妨并没错,两个人现在只是在谈朋友,自己的钱自己有支配权。
就像他给表弟塞了一个大红包一样。
但从河城回来当晚他就跟何妨说了,一点都没隐瞒。
他忽然觉得好累。
陈瑞的新年计划已经开展,公司的陌生面孔一天比一天多,人数已经超过当初公司人最多的时候,而业务却还没赶上——所以他的工资现在和年前没办法比。
不算年终奖的话,八万要差不多半年才能攒得出来。
半年,也不是很长——但现在没意思了。
“……我去做饭。”
何妨沉默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找出衣服穿上,越过他走下床,站在床头看他闭着眼睛没动静,俯身亲他一口后出去客厅。
趿趿的脚步声行到外面,秦广林睁开眼睛看着门口,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很快,锅碗的碰撞声响起,而后便是菜刀和砧板碰撞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熟练快速而有节奏。
半个多小时后。
“吃饭。”
何妨声音从客厅传来,然后人已站在门口,见秦广林还躺在床上,顿了顿道:“要不……我给你端进来。”
“……”
看何妨小心翼翼的样子,秦广林怔了一下,忽然间有些心疼,侧过头找着自己衣服,道:“不用,我这就来。”
穿戴好一切,他深深叹了口气,坐到客厅桌子前看着那一桌简单的家常菜,又看看何妨,捧起碗吃起来。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就是想着……想着……” “想着什么?”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秦广林猛的烦躁起来,“你又没错!你的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
何妨咬着筷子低下头,她当时确实是没想太多,只想着这钱不该来,捐了也就捐了,当是积点善缘。
这本书只是她的一个心结,本不该这时候写出来的。
“你花你的钱有什么错?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词?!”
“……你觉得呢?”何妨抬起脸看着他,“你觉得我想过吗?”
“……”
秦广林憋在嘴里的话卡壳,眼前这熟悉的小脸,不就是当初说要和他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的那个人吗?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有事一定和你商量,好不好?——当时真的是没想太多,我会把它赚回来的,不要气了。”
何妨的话语温温柔柔的,秦广林低着头吃饭,没有说话。
“你看我那个签售,第三册出来,第一册和第二册也会加印,到时候卖的比现在还多,后面还有第四册,第五册……”
“我觉得我看不透你。”秦广林闷闷地打断她。
“嗯?”何妨愣了愣。
“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是……有点怪,我觉得你瞒了我很多事。”
秦广林低头看着筷尖,没有再继续吃饭,也没有抬头看她,慢慢道:“在河城,二十万你眼都不眨地拒绝掉,我自己赚,你还差点和我吵架,赚到那辆车的时候,你也没有多兴奋,你自己的八万说捐就捐了……你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又不是富二代……会有人和钱有仇吗?还有你吃的那些药——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我……”
“还有。”秦广林抬眼打断她,“你爸说你在家从来都没做过饭,连个面条都能煮糊……”他低头看一眼桌上的菜,忽然放下碗筷,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还一直想让我离职,不想让我画漫画……这些你都可以解释,一件一件解释,但……”
秦广林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止这些,还有一些其他看似正常的地方,挑不出毛病,但所有的事综合起来,就显得不正常了。
这些都可以解释,可解释得清吗?
一件两件是巧合,这么多不寻常结合在一起,就很难再说是巧合。
他想不通。
何妨沉默片刻,抿嘴道:“我在大学里学的做饭,他们不知道……”
“在终南山吃饭的时候,你说过你给你爸做了一桌子清淡素菜,他不吃,然后自己半夜爬起来煮了一锅酸辣粉。”秦广林平静说着。
“……”
“你到底是谁?”
“……我叫何妨。”何妨埋着头,“我是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