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云的突然出现,黄明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欣慰的是这赌场的事终于有人管了,宋轻云痛恨赌博,春节的时候还下了禁赌令。他今天到这里肯定不是来耍的,而是踩点取证,要把这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担心的是,这里就三个小喽罗,抓了他们,惊动了王俊,又没有证据,岂不是让姓网的畜生逍遥法外?
黄明心中急啊,想找机会和宋轻云聊聊,说说此事的关节。
如果拖延得片刻,等宋轻云觉得已经找到证据,然后报警抓人,大事去矣。
可是现在是下半夜,由自己和化子值班。这丫对自己本就有戒心,盯得很紧,要想在他眼皮子下和宋轻云联系谈何容易?
黄明就急出了一身汗。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赌客喊:“屏幕怎么花了,死机了吗?”
花子负责的是技术,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怎么了?”那人气势汹汹吼:“你是瞎子吗,没看到我这屏幕上全是马赛克,特什么的你们是不是故意装怪?老子已经在你这里输了两千多,好不容易在出了一把大牌,又死机,这损失算谁的,里面还有五百分呢,得赔。”
他玩的是扑克机,这种机器的原理很简单,也很古老,就是一快电子集成扳两着控制面板和显示器。
估计是机器太旧,插口出积了灰尘,接触不良。
化子道:“你别紧张,数据都在呢,我帮你处理一下。”
就拆了后盖,又抽出电子版,用吹风吹。
看到他去忙那边,黄明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个主意,就说了声“上厕所”拿了一个记帐用的大头针摸到二楼,对着摄象头的线刺进去,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回到原位坐下。
刚坐下,那头化子已经处理好出现马赛克的扑克机回来。
黄明:“怎么样?”
“没事,好着呢,数据没丢,这活儿我以前干得老了,分分钟搞定。黄二娃,你在柜台上拿包烟送过去,安抚一下。咦……这摄象头怎么坏了?”
黄明短接的二楼那条线正要连着后门,现在屏幕上却是一个小黑块。赌场的安保范围顿时出现了一个死角。
化子他们干的本是犯罪的勾当,每到一个地方设局害人,难免提心吊胆:“黄明你盯一下,我去看看是不是摄象头坏了,或者线路出了什么问题?”
黄明:“怎么查?”
“还能怎么查,从最外面那边开始一点一点理过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事实在太麻烦,需要搭梯子,需要沿着线从后门查到三楼大堂,耗费地时间也长,化子心中焦躁,带了工具匆匆离开,自去底楼寻人字梯。
他一走,黄明拿了一包烟扔给那个刚才司机的玩家,然后又叼了一支烟坐在宋轻云身边:“玩着呢,手气怎么样?我的宋大书记。”
宋轻云笑了笑:“我都打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不愧是干过侦察兵的。”
黄明:“小声点。”
宋轻云:“做这种事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晓得?”
黄明:“这堂子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轻云你如果要生事,等下只怕我也保护不了你。”
“怎么,还要把我扣下来?”宋轻云还是在微笑,但声音却低了下去:“你还知道你是当过侦察兵的,受党和国家教育多年,怎么干出这种没良心没底限的事,你难道就不怕一辈子被人骂?你自己想想,以后在红石村还怎么见人?”
黄明本打算和宋轻云好好说道这事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他心中就有一股气,顶嘴:“我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宋轻云今天是过来取证的,故意挑了这个最角落的地方坐着,两人说话的声音有小,顿时被喧哗的音乐声给掩盖了,自然没能引起其他人注意。
他冷笑着问:“真的吗,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吗?我听村民说你黄明现在不得了了,都开赌场了。这里就是个穷山沟沟,赌场开在这里究竟是想赢谁的钱?让我猜猜,对了,最近村民都在建大棚,谁家手头没有个三万两万的,你就是冲这笔钱来的。你这屋里全是老虎机,老虎可是要吃人的。再过得几天,不知道多少村民要被你连皮带骨吞得连渣都不剩,你还是人吗?你怕是连人都不是?”
宋轻云:“黄二娃,我一直觉得你这人身上的毛病虽然不少,却也无伤大雅。你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可惜啊,我看错你了。今天既然被人发现,我的话也说完了,你可以叫人出来打我了。”
黄明突然怒了,低声吼道:“我开赌场,我开赌场?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好吃懒做,只想着一夜暴富。又不是我让他们来赌的,他们输光了输得去跳水跳崖,关我屁事?你看看他们像什么,一个个跟鬼一样,穷成了那样了,家里好不容易借了钱要盖大棚,却拿出来输,却不想想家里的老人孩子,他们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死了倒干净,我这也是为民除害。我又错在哪里了,我就是个看场子的,是关丽让我来的,说是五千块钱一个月工资。我如果不来,她就骂我是吃软饭的。我是个男人啊,我也有脸的。”
说到这里,黄二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呜咽:“知道这赌场的老板是谁吗,关丽在城里的那个相好。宋轻云,你说,换任何一个男人,在自己婆娘的相好手下讨饭吃,他的自尊心受得了吗?我为什么要来,我就是要报仇,我要取证,我要把那畜生送进去。宋轻云,我好惨,我特么的都不想活了。”
为免引起别人注意,黄明紧咬牙关,但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
宋轻云沉默片刻:“赌博集团的头目是关丽城里的相好,你确定?”
黄明点头,把先前老温和化子在修水泵时的话毫不隐瞒地说了,他的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宋轻云心中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其实,关丽,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不要太难过……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只是,我们怎么抓证据?黄明,我相信你,咱们一起干这件事,但现在请你冷静,时间紧迫。”
黄明冷静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说:“村民来这里赌钱要么用微信,要么用现金。微信转帐肯定不会直接上到王俊的帐户里,不太好查;至于现金,每天都会有一个人专门过来收,姓王的从来不会来这里。这人狡猾得很,根本抓不到证据。”
宋轻云:“明白了,你不用管,你先呆在这里免得打草惊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如果有消息,打电话或者短信通知我。”
黄明:“我的手机已经给没收,和外界已经断了联系。”
宋轻云:“那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同伴回来了。”
化子已经检查完线路回来了。
黄明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走过去,口中骂:“都在抽烟,熏死劳资,眼泪都熏出来了。化子,摄象头怎么样,弄好没有?”
化子也不说话,低头在显示器弄鼓捣半天,后门的影象再次出现。
他盯着黄明呵呵一声,半天才缓缓道:“二楼被人用一跟大头针短接了,你不知道吗?”
黄明:“我知道个屁,你什么意思?”
化子:“外人怎么知道那条线是连着摄象头的,这根大头针就是放在台里。”
黄明:“你的意思就是我干得咯?”
化子冷笑:“谁干的自己心里清楚,我从来就不相信你。”
正在这个时候老温过来了,说是年纪大睡不着,问清楚情况,道:“化子,都是自家兄弟,可不能乱怀疑人。”
黄明道:“不拿我当兄弟啊,这场子里输钱的人多了,人家输了钱,输得当裤衩,还不兴给你捣乱发泄?你如果真怀疑我,可以啊,把王俊叫了,把帐结了,我拿了工资走人就是。”
老温:“不至于,不至于,算了算了。化子,你也瞎想。黄明是老板叫来的,那就是绝对信得过。”
化子:“老板信得过的怕是另外一人而不是他黄明。”
老板信任的是关丽,和你这个关丽的老公又有什么关系。
黄明面上顿时闪过一丝青气,却又硬生生忍了。
那头,宋轻云玩了几把,就喊了一声下分,离开了赌场。
出了那栋楼房,在漆黑的山路上走不了两分钟路,后面就有一辆摩托车追上来,喊:“上车,咱们回去。”
骑摩托车的正是许爽,小丫头依旧是一头绿发,异常醒目,实在不适合搞地下工作。
宋轻云忙跳到摩托车的后面,用手抓住车座:“走快点,我回村取了汽车还得赶进城去。这赌场多开一天就多害一个人。”
许爽:“宋轻云你是个男人诶,好意思让我骑摩托车搭你。”
宋轻云:“没办法,我真不会骑,这事你得保密。”
“保密可以,但今天的损失你得赔我。”
宋轻云:“输了多少?”
许爽一边骑车一边苦着脸:“输了四百,我想死。”
宋轻云:“我却赢了两百,哎,你的智商就是硬伤啊!”
许爽:“不行,我气不过,明天还来,争取捞回去。”
宋轻云大惊:“别来了,你春节的时候招待老郭他们好不容易赚了的钱,怎么能拿这里来喂狼,你每天帮他们做饭,不辛苦吗?一针一线,当思来之不易。好好好,你这帐我帮你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