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奇现在很忧郁……
他第一次对强装欢颜这个成语有了深刻的、切身的体会——对于身陷德军军营这回事,他并不紧张,毕竟是顺着人家扯淡,虽然没有深研过“扯一堆话让人引为知己且扯的一堆话都是屁话”这门学问,但顺着德军上尉的话进行加工也难不倒他。
但……
关键是贝恩啊!
如果把贝恩换作许三多,郑英奇肯定放十万个心,许木木童鞋独自一人后,主观能动性102分,给他多加2分也不怕他飘了,但贝恩呢?
一个明知道前面有自己人却因为看不见的缘故非要突破自己强调的距离的家伙,指望他能有多少主观能动性?
关键是贝恩还带着电台啊!
如果没有电台,这次“拯救英国大兵”的行动,可能得一波五十折了——估计郑英奇他得撤回去再找个电台兵了,但如果贝恩身陷德军,那乐子可就大了。
郑英奇从来没看得起过美军士兵在这方面的操守。
他心里急,“高冷”的亨利更急,两人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这样,不如让亨利和贝恩换换……
心怀鬼胎的两人,这时候随着德军上尉来到了其办公室内,上尉客气的示意两人坐下,亨利看到郑英奇毫不犹豫的坐下后,紧跟着坐下,但他的身体却紧绷着,随时等待郑英奇的命令,一起格杀德军上尉,然后从故事里的英雄一样,从这里杀出去……
咳咳,亨利明显是想多了。
上尉履约般的将自己托人从柏林弄过来罐头拿了出来,正打算拆呢,郑英奇就已经主动的接过,极快的将其拆开后狼吞虎咽的吞了起来。
“果然是柏林的味道……”他贪婪的体会着罐头的味道,然后深情的感慨,亨利心里佩服郑英奇装象的样子,他能做的只有狼吞虎咽——这时候亨利在心中咒骂1排的伙食,草特么的,能不能不要因为我们要潜入搞的那么香啊,害得他吃的有点多,现在吃德国罐头,好撑。
可再撑,他还得做出狼吞虎咽的样子,得把自己装的更饿死鬼一样。
一旁的郑英奇放下心来,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感觉,这家伙,装的可以。
“长官,虽然我很赶时间,但就冲这柏林的味道,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郑英奇笑着说,但他的心在滴血,不,是汩汩的冒血,特么的……
上尉笑了起来,很满意郑英奇这样的回答,然后问:“科斯宁校长还好?”
郑英奇却沉重的叹了口气,一旁明明快撑破肚子却依然装酷的亨利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你难道不应该顺着对方的话说好吗?你怎么沉重的?啊?
半晌后,郑英奇才说:“校长牺牲了。”
德军上尉的动作呆了呆,许久才说:“原来……传说是真的啊……”
一旁的郑英奇沉重的点头,亨利却看呆了,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传说是真的?这一刻,一直觉得自己脑瓜子挺聪明的亨利,又双叒叕怀疑人生了——好,自从主动做起了郑英奇的跟屁虫,他被打击的怀疑人生的次数多的去了。
“是在东线?”
“嗯,前年校长突然被调走执行任务了,却一直没有回来,冬天快过去的时候,在我们毕业后,新校长上任了,再也没有校长的消息。”郑英奇悲声说着——这时候的他,万分感谢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一点记忆,他之所以说自己是柏林狙击学校毕业的,就是因为他知道科斯宁,那个死在了苏联狙神瓦西里手下的狙击手。
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哪怕是给不起眼的小龙套,但在当时的岁月中,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这一点郑英奇万分的肯定,所以他不自觉的将自身的履历编成柏林狙击手学校毕业,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真的能瞎扯两句。
就在郑英奇和德军上尉瞎扯的时候,贝恩也面临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选择。
继续任务或者等待亦或者放弃!
如果继续的话,等于说他要背着这个特别容易暴露目标的电台,在德军控制区域内、在到处都是德国人的区域内,继续行进超过30公里,在没有明确身份的掩饰下,他随时都可能被德军发现。
等待的话……
雅各布他们如果安全的离开德军军营,于情于理,也不可能当着德军的面回来,即便摸回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天亮了。
放弃?
背着电台的他,如果放弃任务撤回去的话,等于坑了雅各布他们!
贝恩发愁的要命,这三个选择,不好做啊。
“如果我是雅各布……”贝恩苦思起来,太明明是一个话务兵啊,怎么……怎么就要面临这样的选择啊!
雅各布他们不像是被德军发现了身份带进军营的,他感觉应该是出于某种不得不的原因,才迫使雅各布和亨利上了德军的车进了德军军营——如果雅各布能安稳的离开军营,会怎么做?
【他会找我,也必须找我……但他怎么找我?】
可怜的贝恩,不得不假设一个最好的可能,然后在这个问题上绞尽脑汁的浪费脑细胞,最终,他有了一个想法:
我去最近的大路等雅各布——如果……如果他们能安全的离开军营,为了让德国人相信他们,肯定走大路,这样我就能截住他们了。
如果……如果不远处的德军营地发生枪战,那我就扔下电台躲起来,然后伺机回去!
贝恩最终有了主意,悄悄的离开了藏身的地方,找了个洼地后,用雨衣包裹住手电筒,仔细研究地图,确认了位置后,向着最近的公路绕了过去。
……
德军军营中。
“对,校长就是这么严厉,我们那时候在校长的督促下练习举枪,谁要是时间不到敢收枪或者动弹,校长就会变着花样的处罚……”德军上尉大笑着附和着郑英奇的话——郑英奇刚才说了“他们”在“狙击手学校”训练时候的趣事,让上尉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岁月。
一旁的亨利挤出了一个满是怀念的笑意,但他的心中却在疯狂的质疑:卧槽,卧槽,卧槽,雅各布这么了解德国人的狙击学校,他该不会真的是德国人?
如果不是他现在习惯了装酷,这会都要掐着郑英奇脖子质问了——你丫是不是内奸!
咳咳,以上当然是亨利的yy,打死他他都不敢这么问。但亨利是真的很奇怪,郑英奇怎么就能跟人家把狙击学校的事、训练谈笑生风呢?
之前约定的一刻钟在畅谈中早就过去了小半个小时了,但德军上尉和郑英奇像是没注意时间一样,两人畅谈的非常融洽,用咱们的话说,都快到磕头拜把子的地步了,上尉更是将郑英奇引为知己,可惜上尉的勤务兵到后来忍不住催促了,说上尉需要去巡查了。
“真是遗憾,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埃里希,周末休假我能到狙击手排找你吗?”
“当然可以——弗兰克,记得带上你的罐头,我发誓这是我吃过最正宗的柏林罐头,你一定要带上。”郑英奇感慨万千的说。
“这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可以切磋下枪法,埃里希,你别以为我当了军官就把狙击手学校教过的东西都忘了——我希望在训练场上看看,学弟们有没有超越我们这些学长,如果超越了我们,校长一定非常乐意看到。”
两人友好、亲切的畅谈就此结束,最后德军上尉弗兰克说:“这里到363师狙击手排驻扎的瓦格里昂村还有4公里,就让我的司机送你过去,算是我耽搁你们这么长时间的赔偿。”
“这样的赔偿快比得上你的柏林罐头了,哈哈,弗兰克学长,太谢谢你了。”
一旁的亨利也朝德军上尉弗兰克露出一个致谢的表情,弗兰克也习惯了亨利的高冷,倒是没有在意,他喊来司机,安排了下去,最后带起自己的帽子,依依不舍的朝郑英奇挥手,直到郑英奇他们坐上桶车离开,上尉才感慨的说:
“真是一个不错的学弟,巴赫,你说周末我找他切磋枪法,会是他赢我呢还是我赢他?”
叫做巴赫的勤务兵恭维的说:“当然是你赢他了。”
上尉大笑起来,倒是期待过几天的“对决”,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对决”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的出人意料。
……
桶车离开了军营,进入公路后就晃悠悠的形式起来,亨利有诸多的话想问郑英奇,但却看到郑英奇正颤栗的慢慢解开领扣,任疾风吹进身体后,他便明白了过来。
和德国人谈笑风生的雅各布,内衣都湿透了……
郑英奇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看到亨利正朝自己打眼色并隐晦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他轻轻的摇头,示意不要妄动。
【贝恩……会在哪?】
之前别看他谈笑生风,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如履薄冰,说过的每句话,都要在心里来回思索几遍,要不是他了解二战期间德军狙击手的训练,他非得在弗兰克这样的专家面前露馅不可。
好在……终于过关了!
这时候他才有精力想贝恩——在潜入之前,郑英奇做过多套的预案,但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贝恩……他该怎么做?原地等待?继续任务?撤回去?】
郑英奇将自己代入贝恩的角色中,思索起来,如果他是贝恩,当然会背着电台继续执行任务,但贝恩不是他!贝恩只是个话务兵,虽然前缀是伞兵,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战斗人员,所以他认为贝恩折回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如果没有折回去呢?】
如果没有折回去,贝恩会怎么做?继续任务?
【不!贝恩不会,他不是专门的战斗人员,加上背着电台,根本不可能肆意在德军腹地活动,他会想办法等我们——要么原地等待,要么……半途拦截我们?】
想到这里,郑英奇灵光一闪,如果他是贝恩的话,肯定会在大路上堵人,毕竟相比没有标注的小路或者没路的地方,大路上堵到人的概率会更大些。
【希望贝恩能聪明点。】
郑英奇难得的向上帝祈祷,然后就注意起了道路的两侧,唯有亨利,一脸沮丧——他在思索,怎么才能折回去找到贝恩,在亨利看来,贝恩那傻小子,应该会蹲在原地等他们。
【希望他能学聪明点,别被德国人发现了。】亨利如是想。
……
贝恩没有亨利想象中的那么蠢,他这时候已经在大路的灌木后面隐蔽了。
在他藏在路上的十多分钟时间里,接连经过了四辆军车,每一次灯光遥遥照来,贝恩都会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远处又有灯光照来,贝恩再度蜷缩起来,心里却在发苦,这样能不能等到雅各布他们啊……
汽车的声音伴随着灯光由远而近,这一次经过的不是卡车,而是桶车的声音,贝恩坐过德国人的桶车,自然熟悉这种德军大量装备的桶车声音。
“雅各布他们好像就是坐着这破玩意进的德军军营……”
贝恩诅咒着这辆经过的桶车,却浑然没注意到,敞篷的桶车上一个德国人突然间眼睛在一瞬间亮的吓人。
桶车上坐的当然是郑英奇和亨利,事实上,他刚刚看到了藏在灌木丛后面的贝恩——贝恩很粗心,或者是他以为这是夜晚,并没有在意在隐藏时候留下的痕迹,所以被郑英奇一眼就看到了不自然的地方。
【那里藏着人!】
郑英奇很确定,但不肯定的是那是不是贝恩,再加上开车的是德国人,他不可能、也没道理直接将人揪出来,所以他决定给个暗号,看那里藏着的人能不能明白过来。
“停车!”郑英奇喊了起来,司机立即刹车,郑英奇借口方便,悄悄示意亨利下来,亨利以为是要对司机动手,已经悄然掏出了刺刀,但却被郑英奇按住了手,然后一脸纳闷的跟着郑英奇从没有车门的166型桶车上翻了下来。
“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嗨,马克,你说我们圣诞节能不能在柏林过?”郑英奇朝亨利大声说。
亨利一愣,但还是顺着郑英奇的话说:“不知道,我希望能。”
“是啊,希望可以,七月初的时候,我还以为能到柏林过圣诞呢,现在都10月末了,却觉得没希望了。”
这话说到亨利的心里了,之前还被将军忽悠,以为能到柏林过圣诞节呢,呵,想的太美了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声音飘到了贝恩的耳中,贝恩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可记忆却不由被这话给唤醒了,七月初的时候,那个给雅各布授紫星勋章的将军也忽悠他们,能在柏林过圣诞,没想到现在10月末了,距离战争结束,却始终遥遥无期……
【嗯?】
贝恩突然一愣,这声音……
这话……
就在这时候,远处又有声音传来:
“马克,你先上。”
“嗯,对了埃里希,你还有烟吗?”
问出这话的亨利一脸的迷茫——刚才郑英奇轻声在他耳边说等下喊他名字,尽管亨利不知道何意,但在郑英奇喊出了他的德国名字后,他就顺势叫出了郑英奇的德国名字,可他始终不解这是为什么。
亨利有些绝望了,自己怎么越发搞不懂雅各布的种种行为了?难道是自己的智商退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亨利就心酸,都说和聪明的人在一起,会变得更聪明,为什么到自己这,就变味了?人艰不拆啊……
打死亨利他也想不到,郑英奇这是在给提醒贝恩呢!
汽车再次启动,坐在车上的郑英奇心想:
【贝恩能明白过来吗?】
应该能,毕竟贝恩都能想到在大路堵他们,这么明显的提示,肯定能明白——郑英奇这么安慰着自己,心中再次感慨:
这一次,真是人艰不拆啊……
贝恩想哭了,他提心吊胆的在这里没把握的堵人,没想到要堵的对象居然大咧咧的坐着德国人的从自己跟前溜走了。
“不走了!你们过来找我!”他带着负气的念头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