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新驻地,陈庄。
团部。
李云龙蹲在屋檐下不声不响的喝着闷酒,团部的参谋们每逢进门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生怕惊动团长换来一顿臭骂——这两天来,团长的心情非常差,团部大小参谋基本都挨过喷,现在大伙都学聪明了,没天大的事也不找团长了。
赵刚忙签完文件,憋屈的将笔撂在桌子上,在一众参谋们惊诧的神色中,带着火气走出了屋子。
站在李云龙前面,赵刚不满的指责说:“老李,你还是独立团团长吗?”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老子还是!”李云龙哼哼的说着,又啜了口酒:“处分我的意见下来了?”
“下来了,功过相抵,不奖不罚。”赵刚没好气的说:“早上就下来的,参谋们被你吓得不敢找你说,老李,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哪有你这样当团长的?”
李云龙嘀咕说:“就知道会这样……算了,我老李已经习惯了,”赵刚差点被气笑,心想李云龙啊李云龙,你还真是……
“当然,有人嘉奖你了。”
“重庆的委员长?呵,嘉奖有个屁用啊,有那心的话,给我老李分点装备之类的也好,算了,小家子气的委员长怎么会这么干?”李云龙嘀咕着抱怨,抱怨完后他问赵刚:
“还没消息吗?”
赵刚沉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李云龙问的是郑英奇,这几天他一直关注内线的消息——鬼子的大部队已经撤回去了,可郑英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老李也是因为这个,心情一直不好。
“狗日的郑英奇,逞什么能啊!”李云龙愤恨的将酒碗搁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说:“非要分兵,非要傻乎乎的去和鬼子的特攻队硬碰硬,你说这这狗日的到底咋想?显他能耐是不是?”
和尚和段鹏已经带人回来了,但最让李云龙和赵刚牵挂的郑英奇却始终没有讯息,唯一让他们心安的是内线提供的消息,特攻队到现在还在“围剿八路”,可鬼子的特攻队那么多人,郑英奇还带着一个国军,到现在都没消息,两人非常担心。
“让孙德胜带他的骑兵连去大青山一带活动,要是碰到那小子,就接应一把,”李云龙终于忍不住说:“我这不算违背首长的命令?”
独立团在陈家峪护卫总部的时候,战损可不轻,再加上一营因为鬼子的追击也折损不少,全团现在加起来不到千人了,总部首长因此命令独立团修养,短期内不要和鬼子交火。
但李云龙终究不放心郑英奇,决定打个擦边球。
赵刚为难的看着李云龙,按理说他应该反对李云龙的这种擦边球行为,可他终究惜才,像郑英奇这样的战士,他也不忍心因为救援不利出事,在李云龙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咬牙说:“行!但大青山那边地势险要,不能让咱们的骑兵连上山!”
“这我知道,”李云龙嘿嘿笑了起来,心道这正位倒是越来越投脾气了啊!
……
秦锋依在树上,一脸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土匪。
这几个土匪穿的乱七八糟的,拿着汉阳造和驳壳枪,正用打量肥羊的目光研究着秦锋。
此时的秦锋的军服已经褴褛的不像样了,但依旧能看出国军的颜色,再加上背着的九九式,军人的身份很明显,可这几个土匪并没有因为秦锋是国军的身份而流露好意,反而虎视眈眈的打量着,其中一人说:
“交出家伙什还有你身上的钱财,老子留你一条狗命!”
秦锋艰难的动了下手,几个土匪立即警惕的拿枪对准了秦锋,秦锋笑着说:“别紧张,我一个重伤员能把你们怎么着?”
“少废话,先把家伙什丢过来!”土匪大喝。
秦锋艰难的耸肩,顺手就长枪丢了过去,对方接住后,用贪婪的目光打量这这杆奇怪的武器。
见秦锋已经没了武器,一名土匪大胆的上前,照着秦锋身上就是一脚,将秦锋踢倒以后,翻起了秦锋的口袋,秦锋想要爬起来,对方却一拳砸在了伤口上,疼的秦锋不由龇牙,他吸着冷气说:
“兄弟,你们哪个寨子的?都是中国人,没必要拿枪相对?哥们虽然不才,好歹是打小鬼子挂的彩,何必这样对待?”
“废话真他吗多!”土匪不为所动,拿枪顶在了秦锋头上:“闭嘴!”
秦锋乖乖闭嘴,任由土匪在自己身上摸索,将他身上的钱财席卷一空后,几个土匪看着不菲的财物,兴奋的露出了发黄的牙齿,其中一人说:“弟兄们,这国军还真够肥的啊,大洋不少!”
“卖命的钱,兄弟们既然需要那就拿走——钱和枪都给你们了,留兄弟一条活路总成?”秦锋望着这几个土匪,手掌不经意间做出了一个动作。
几个土匪不怀好意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嘿嘿着说:“你放心,肯定在阎王那里给你一条活路。”说着就举枪对准了秦锋的脑袋,秦锋心道:这些王八蛋果然他娘不讲规矩。
但这在他预料当中,就在对方抬枪的瞬间,秦锋飞快的说:“我有个关于鬼子运输队的情报!换我一条命行不行?”
“运输队?”枪口对准了秦锋的土匪迟疑了起来。
“对,鬼子一个中队的后勤补给将在后天运送出来,具体的时间路线我已经掌握了,一个中队十多天的后勤补给,好东西可不少,够不够换我一条命?”
“够!绝对够!你说,我们放你一马!”为首的土匪马上挂着笑说。
“兄弟,你看我傻吗?”秦锋面露鄙视,一个土匪凶恶的说:“快说,要不然一枪崩了你!”
“你们的信誉太差了,”秦锋摊手:“这是我保命的消息,我说了你们能放过我?”
“那你想怎么样?”
秦锋沉思了一阵,说:“带我去你们山寨,找你们大当家的说——我就不信你们黑云寨的大当家也一点江湖规矩不讲!”
“见我们大当家的?你做梦!”一名土匪狞笑起来:“我就不信你骨头有多硬,让爷爷给你松松骨!”
秦锋冷笑着撕掉了绷带,露出了火烧过的伤口出来:“枪伤,没麻药我自己取的子弹,顺便烫了一下,你们试试我骨头硬不硬。”
叫嚣着要给秦锋松骨头的土匪迟疑了起来,土匪头目则上前查看秦锋的伤口,确认后带着敬意说:“兄弟,好气魄!是个爷们!佩服!我们大当家的最喜欢见各种好汉,既然兄弟信不过我们,那就移步去我们寨子。”
秦锋点头。
几名土匪虽然说得好听,但却毫不留情的将秦锋给绑了起来,捂上了眼睛后,领着秦锋往黑云寨所在的方向前进。
几人走后没多久,三个土匪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土匪劫道也是有讲究的,用军队的话来说就是预备队,明面上几个人,暗地里藏几个人以防万一,靠着这种套路,过望的行商被坑的不在少数。
三个暗中的土匪确定身后没眼线后,才大大咧咧钻了出来,然后吊上了前面的土匪。
就在这两拨土匪走后,一身自制吉利服的郑英奇也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黑云寨……”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缓缓吊在了土匪的后头——两天前,鬼子的特攻队撤离后,他们两人就往根据地撤离,没成想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当地的老百姓说这里有个土匪寨子叫黑云寨。
秦锋咬定这个黑云寨就是在未来会杀死和尚的黑云寨,并建议说:“独立团刚接连打了大战,战损肯定严重,咱们过去把黑云寨给收编了怎么样?”
郑英奇当时持反对意见,毕竟秦锋受着伤,黑云寨虽然是个土匪寨子,但还是有三四百号人,自己一人怎么拿得下?秦锋却说完全可以智取——以土匪粗野的作风,只要找到他们的寨子,土匪就是砧板上的头,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最后郑英奇也心动了,就同意了秦锋的意见。
这才有了秦锋一人被黑云寨劫道的一幕。
黑云寨打劫的这几个土匪,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劫上山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飞扬,而是要命的小阎罗——而他们的身后,还吊着一个大阎王呢!
和绝大多数的土匪寨子一样,黑云寨地势险要,没有熟人带路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大山深处的寨子,但这一次郑英奇却吊着他们,轻易的摸到了黑云寨。
黑云寨的防卫做的还不错,在寨子外围就有一条防线,进去还有一道防线,再加上周围都是崇高的险峻山峰,这里是真正的易守难攻,即便能攻下,也得拿大量的人们去填。
可惜这中险峻的地势并不能阻挡郑英奇,趁着天色黑了下来,郑英奇敏捷的穿过了土匪的防线,摸黑钻进了黑云寨中。
这是他和秦锋早就算计好的,秦锋下午暴露行踪,带到黑云寨后正好是晚上,也方便郑英奇潜入进去。
黑云寨的两道防线上的警备力量还算有模有样,但寨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根本不像样子,这种乱对郑英奇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掩护,他很快就找到了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可能是水浒看多了,黑云寨的土匪也傻乎乎的挂着替天行道的大旗。
当然,黑云寨在穷人中的口碑还算凑合,可土匪毕竟是土匪,在昨天调查的时候,郑英奇就发现大当家谢宝庆还算讲究人,但绰号山猫子的二当家梁二虎,就不是好鸟了,是出了名的能抢妇女——这梁二虎动不动就把妇女抢到山上,做自己的压寨夫人,而等着自己腻味、又有新的目标后,他就把人赏给手下。
靠着这一手,梁二虎在山寨中的影响力不小,手下有一帮死忠,在制定收编计划的时候,秦锋专门提过:“山猫子好像就是杀了和尚的凶手。”
“那就拿他杀鸡儆猴!”郑英奇由此毫不犹豫的确定了梁二虎的命运。
灯火通透的议事厅内,黑云寨的连个当家和一票头目都聚集其中,五花大绑的秦锋被领了上来后,摘下了蒙眼的黑布。
四十出头的谢宝庆坐在大当家的位子上,看着秦锋说:“听说你有换你一命的消息?我谢宝庆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要你把你知道的消息说出来,我放你一马!”
秦锋轻笑,环视议事厅内的十几个土匪后说:“这就是谢大当家的待客之道吗?连绳子都不松,这是有多怕我这个伤号?”
谢宝庆看着镇静的秦锋,击掌说:“兄弟不简单呐,都是案板上的肉了,还这么有胆色,来人,松绑!”
两个背枪的土匪正打算上前松绑,秦锋就说:“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也没见他怎么动,绑着他的身子就松动了起来,秦锋轻微扭动,绳子就从身上滑落。
“以前有个王八蛋,为了训练我们逃生的能力,经常换着花样的绑我们,我虽然不成器,但好歹是学了点东西,没想到真给用上了。”秦锋笑呵呵的说着,丝毫不在乎土匪突然变得警惕的举动,就仿佛那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对准他似的。
“能人!”谢宝庆接连鼓掌:“看样子我的人是被你骗了,什么柜子运输队的消息,假的?”
毕竟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土匪头子,谢宝庆不傻,从秦锋这表现中,他就明白,自己的人被当做傻子给忽悠了,眼前这人根本就没有消息!
“大当家英明,”秦锋轻抚自己的伤口,笑问:“那大当家猜猜,我自投罗网进来,是为了什么?”
秦锋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引起了二当家梁二虎的极度不满,他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大喝:“我看你是找死!”
“山猫子梁二虎?”秦锋继续轻笑,“你知道吗,我们可是把你当做了鸡——杀鸡骇猴的那只鸡,你现在还是多想想,这辈子究竟做了多少恶事,趁现在多忏悔一阵!”
秦锋这话瞬间让在场的所有土匪都变了色。
“混账东西!老子毙了你!”山猫子持枪作势欲打,却被谢宝庆伸手拦下,谢宝庆面色冷冽的看着秦锋: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对我们黑云寨有什么误会?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咱们得刀兵想向了!哪怕你是国军!”
“简单地说,有人想收编你们,但又觉得你们中害群之马不少,得清理下,”秦锋轻笑说:“你看,从我来就注定要刀兵想向的,所以,我不介意。”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郑英奇的踪迹,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自然敢大大咧咧的摊牌了。
秦锋有恃无恐的样子让谢宝庆心里没底,但他想不出在自己的寨子内,对方凭什么有恃无恐,二当家山猫子也是如此想的,正寻思怎么探探底呢,议事厅的顶子突然炸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山猫子跟前,山猫子下意识的挥拳,却被人轻易的荡开,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谢宝庆在变故突生的时候,就做想掏枪,但他刚刚举起枪,就看到击昏了二当家的神秘人已经扑到了自己跟前,谢宝庆暗道来得好,便挥拳迎了上去——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有落草的时候,一身武功就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杀了仇人全家落草为寇后,没有落下武功,可以说论能打,整个黑云寨无人是谢宝庆的对手。
但他没想到,骤然一交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那哪是拳头、胳膊啊,分明是一根精钢筑的铁棒!
谢宝庆大骇,就像退却,不料对方反进一步,一肘子就击在了谢宝庆的肩上,随即一个箭步就到了谢宝庆的身后,一抹冰凉就从谢宝庆的脖子上传来。
这一切仅仅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等其余土匪反应过来后,二当家已经昏迷在地,大当家已经被人劫持。
“不许动!”
“放开我们大当家的!”
“放人!”
土匪们这时候才持枪对准了活捉了他们大当家的神秘人——神秘人正是郑英奇,面对十几只黑洞洞的步枪枪口和驳壳枪枪口,他怡然不惧,甚至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容到冷漠的拿着刺刀,继续对着谢宝庆的脖子。
没有激动、没有畏惧、没有兴奋!
谢宝庆心里发凉——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做土匪二十多年,见过一口气砍死了十九个人的凶人,见过对着自己的大腿扎刀子不皱眉头的狠人,也见过连命都不要就为争一口气的疯子,可是,像这样面对威胁毫不在意到漠然的人,他没见过!
相比郑英奇的冷漠和淡然,秦锋就嚣张多了——面对众多的枪口,他大咧咧的走向了二当家的位置,大咧咧的坐下说:“你们是不是傻啊,没看到这是人质吗?要是放开人质,还不得被你们剁碎了喂狗?我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你们这有几条狗养的是膘肥体健,”
“拿人肉喂得狗?呵!水浒传看多了!你以为你们是小日本啊?”
“我谢宝庆光明磊落,从不干这种事没天良的事!”谢宝庆当即反驳。
“看来我错怪你了……”秦锋耸肩:“不过,你就不能让我错怪你一下吗?”说着,他一跺脚,脚下的山猫子发出了一声闷哼——这货在装晕,想捡枪呢,但被秦锋发现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土匪涌了进来,面对直接控制了山寨两大头目的两个凶人,土匪们群情激愤,不断叫嚣着让两人放人。
砰
有土匪鸣枪后威胁两人:“放开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要不然,今天咱们鱼死网破!”
“不,鱼会死,网不会破,”秦锋像极了大反派的样子——他可能就是照着郑英奇训练他们时候的样子在演,“忘了说了,你们是鱼,我们两个是网!”
“兄弟,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说,没必要弄得刀兵相向,我谢宝庆落草二十多年,从来都是一口吐沫一颗钉!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谢宝庆故作淡定的说。
秦锋笑了笑没说话,反倒是郑英奇说话了:
“梁二虎必杀!其余人,根据情况处理,完了收编你们。”
“不可能!”谢宝庆毫不犹豫的回复:“今日个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这有几百号人,你们杀了我谢宝庆,一样走不出这黑云寨!我黑云寨上下几百号好汉,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大不了我谢宝庆今天完蛋,但我死了,你们两个,一样完蛋!”
“好汉?”秦锋笑了起来:“杀人放火的好汉吗?”
郑英奇则说:“在我眼里,他们和那些鬼子,没区别。”
“听到这位爷的话了吗?”秦锋悠悠的说:“你们可能以为自己杀人如麻、无恶不作,是人里面的强人,是站着吃肉的那波人,所以觉得你们是好汉?呵呵,你们想错了,土匪的天就这么大,就跟井里面的癞蛤蟆一样,总以为这天就这么大!”
“其实,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一群只会欺负老百姓的蛀虫!”
秦锋一把抓起二当家的脑袋,面对二当家满是仇恨的目光,轻笑一声,狠狠的摁着磕在了地上。
“知道为什么我们就2个人敢打收编你们的主意吗?因为……”秦锋慢悠悠的捡起了二当家刚才掉落的驳壳枪,当着所有激动的土匪的面,将枪口对在了梁二虎的脑袋上。
土匪们激动的持枪指着秦锋,不断警告秦锋不要胡来,而被枪口指着的二当家,更是有恃无恐的吼:
“开枪啊!有种打死老子!”
砰!
枪响,一个硕大的血洞出现在了二当家的脑袋上,随即二当家脑袋一歪,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脑袋砸落在了地上。
“因为在我们两个眼里,你们一群人,几百号人,就是一群肥羊!”
秦锋手持一套挂满了香瓜手雷和手榴弹的衣服,和愤怒的土匪对峙了起来——有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土匪,在这个时候硬生生的止住了扣动扳机手,一串香瓜手雷和手榴弹太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