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回归之前,洛麟羽几乎是做什么都没心情、没动力、没精神,属三无产品,为了报仇而活着,为了责任而活着。
他一回来,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虽然普真已走进她的生活,但两者之间是有着差距的。
对普真,即便有血融咒,她亦能克制,对玄华却不行,她没什么免疫力。
这不,刚在日夜不停的奔波中,布完最后一个阵法,人就被抵在了树上。
亲吻由浅入深,全身皮肤从头麻到脚,很快引发某种体能重复训练效应。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双眼渐渐迷离,随着一声低吟,树枝无风摇颤……
风止叶息,玄华将浑身瘫软的心爱女子抱在怀里,拢好她的衣衫,蜻蜓点水式的轻吻落在她的眼睛、鼻尖、粉唇……
到底是有多爱,才这样亲不够。
洛麟羽闭着眼,伸出软臂半勾他的脖颈,回他一个短暂深吻,便渐渐睡去。
玄华心疼地看着她。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累的皇帝了。
连日奔波在边境之地,人都瘦了一圈。
她负责布置阵法,他则在她的阵法中加入道术法力,以免再发生仙人板那样的事。
连人带鬼,一起阻隔。
如此,便安全许多。
她睡得香甜,他一直守护。
待到睡醒,已是日暮四合。
洛麟羽一把抱住他:“你怎么没睡?”
“睡了,”玄华撒谎道,“刚醒。”
洛麟羽凝视他片刻,嘟哝道:“骗人!”
玄华吻了吻她的雪发:“没骗你。”
洛麟羽只觉浑身都洋溢着幸福。
“原本要在宫里给你好好补身体的,却变成跟我到处奔波,”洛麟羽心疼又歉意,“回头挑选两个可信之人,传授他们阵法之术,有需要时,就不必再亲自出马,免得害我夫君跟着一起受累吃苦。”
玄华没反对。
倒不是怕受连累,而是心疼他的羽儿。阵法再稀有,再珍贵,也没有羽儿重要。她是皇帝,不应该事事亲力亲为。
两人在阵中腻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本应马上奔回仙人板,最后却是洛麟羽为了玄华,玄华为了洛麟羽,先去找个像样的饭馆,好好吃一顿。
吃饭时,除了互相夹夹菜,倒没有太多腻歪,毕竟疫情不等人,他们得尽快赶回染疫村庄,看那边的进度如何。
之后,两人便马不停蹄奔向疫地。
此时,李堪鸿已快急白头发。
变异后的骨刺疫传染方式太隐蔽,不仅开始大面积扩散,连对其避如蛇蝎、不敢靠近的谈世如都中了招。
另外,高趣嵘和两名能人异士也不幸染上,等他们说后颈腰背有刺痛感时,什么都迟了。
贾术士用家传毒针蘸毒汁、斜扎骨刺根部的以毒攻毒之策初时有效,后来便渐渐不灵了,其他人的方法也都试过一遍,皆无用,因为骨刺疫为了不被消灭,再度变异。
大家心中终于生出恐慌,防身边人就像防贼,互相拉开距离。
自知无药可医,死路一条,谈世如、高趣嵘等四人为了不被活受火烧,自己上了吊。
死了三个,能人异士们之前的轻松便荡然无存,神色凝重起来,因为他们已从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
不涉己身,自可漠视他人生命,笑谈讨论各种应对方式。
可一旦危及到自己,就不一样了。
洛麟羽和玄华回来时,骨刺疫已蔓延至第四个村庄,官员和能人异士们怕被问罪,不敢撤入城里,就找了个集镇驻扎,后来又觉得集镇也人多,同样不安全,便换到一座香火旺盛的城隍庙。
怕死乃人之常情,可看到此种情景,洛麟羽还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斩了。
众人自知理亏,又见皇帝面色阴沉,吓得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毕竟皇上仁德是仁德,但杀起人来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只有数着时辰过日子、终于等到她回来的普真静静望着她,那故意忽略掉玄华的目光里,欢喜中透着一丝复杂。
爱上她之前,他每天念经。
爱上她之后,除了新出的相思麟羽经,他什么经都忘了。
相思既苦且甜,他愿意尝,愿意受。
可近日,她却在别人身边,让他的相思里多了一份能令常人发疯的嫉妒。
看他们一起走、一起回来,他的心揪到痛。
好在二人赶路赶得风尘仆仆,也没什么亲密之态,羽儿更是心系疫情,脚步匆匆,这让他的心,多少有些慰藉。
洛麟羽冷眼看着众人,气归气,却也不能真的一刀斩了他们,听完两方禀报后,只淡淡说了句:“朕去看看。”
说罢就要走。
却被众人拦住。
顾诗江更是直接上前抱住她的腿,也不顾礼仪形象、是否冒犯啥的:“陛下不能去!陛下不能去啊!”
“不去?”洛麟羽怒道,“不去难道任由疫病肆虐、扩散传播吗?让它杀死所有百姓、灭了我们大正国吗?让开!”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顾诗江拼命劝阻,“现在的骨刺疫变得越来越隐蔽,潜伏数日才发病,且发病初期不痛不痒,直到突然刺穿皮肤、感到疼痛,方知自己得了怪病,很多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染上的。陛下啊,您可是一国之君,打死老臣,老臣也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贾术士也壮胆进言:“陛下,宰相大人说得对,如今的疫病情势,实在太过严峻,您真的不能涉险。”
洛麟羽哼道:“那你们可有什么新法子,能够制止灾难蔓延?”
贾术士略作迟疑:“怕是……只有连人带疫一起消灭这一条路了。”
洛麟羽的双眉快要竖起来:“你想放火烧掉整个村庄?”
李和平小心翼翼道:“皇上爱民如子,让村民全部葬身火海的狠毒之计,皇上定然不忍,可……可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啊!”
他亦是苦口婆心,“以小换大,才是我们如今该做的不是吗?死一小部分人,换全国百姓平安,也是值得的。”
局部损失换取整体利益的道理,洛麟羽不是不懂,可以说,若对骨刺疫束手无策,派兵封锁染疫村庄、放火烧死四个村的所有人,便是唯一的办法。
可她体内住着金蝉蛊神,虽然它会很辛苦,且一夜只能驱除一个人的毒,但总要尽力,挽救一个是一个。
想到这,她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非朕不知顾全大局,而是……”
蛊神的事,她不能说,话至中途便顿住,“我去看看,能救一个是一个。”
顾诗江死抱着她的腿不放:“不能去!你踢死老臣,老臣也不让你去!”
李和平也跪在地上苦求:“陛下啊,您如此圣明,该当知晓我等冒死谏言,都是为了您,为了国家,您怎么还是非去不可,一点儿都听不进劝呢?”
朗月上前拉住她的手:“麟羽哥哥,那里很危险,你不要去好不好?”
从进庙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玄华开口道:“陛下想做什么,可以交给我。”
“不行!”洛麟羽想都不想,就硬邦邦地甩出一句。
她有千年蛊神护身,他有什么?
普真上前两步道:“那就我去。”
洛麟羽瞪他一眼:“谁都不行!”
普真心里顿时如同吃了蜜。
洛麟羽正要拎起顾诗江,将他毫发无伤地丢到一边,洛辕株的声音忽然在庙外响起:“这些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我侄儿到处奔波保他们的命,他们却吃肉喝酒、一掷千金地豪赌,好不快活!”
众人都被这话吸引,纷纷回头。
洛麟羽微微皱眉:“皇叔,怎么回事?”
“咦?陛下你回来了?”洛辕株几步蹿进庙里,将她打量一番,叹气道,“侄儿你又瘦了。”
随即睁大眼睛,瞪向仍然抱着洛麟羽左腿的顾诗江:“这是在干什么?讹人吗?”
“是,就是讹人,”顾诗江居然一口承认,“陛下要去被瘟疫感染的村子,拦不住,只能撒泼打滚拿命来讹!”
洛辕株竖起大拇指:“讹得好!”
洛麟羽的脸一黑。
洛辕株却接着道:“我们刚才去了趟县城,又去了州城,没想到州城挺正常,倒是这小县城,那叫一个热闹非凡、声色犬马!”
他摇头啧啧,“满街乱晃的美人,一掷千金的豪赌,为抢夺武林秘籍大打出手的剑客……真是应有尽有!”
“这些人渣!”顾诗江愤愤道,“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如何出钱出力,竟然还有心吃喝嫖赌、争什么破宝贝,真是该死!”
洛辕株哼了一声:“所以我才说咱们陛下为他们劳累奔波实在不值。”
能人异士们也终于陆陆续续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意见:“活该瘟疫传到这里,就让他们死了拉倒!”
“可不是,咱们千里迢迢来保他们的命,连皇上都不顾自身安危,远赴险地,他们倒好,一片逍遥自在,快活得很!”
“我看呐,由着瘟疫传到城里得了,然后把城一封,任他们自生自灭!”
“我怎么感觉事情颠倒过来了,”李和平皱起眉,“明明该是皇上稳坐龙椅,由他们面对瘟疫,想办法应付,将疫情控制拦截在边境,不得蔓延内侵、危及京都和皇上龙体,如今却……”
如今却是尊贵的皇帝像那操心并跑腿儿的奴隶,他们倒成了高高在上、无比享受的大爷。
但后面这句他没有说出来。
他不说,众人却听得明白。
一时间,庙里竟静得落针可闻。
朗月摇了摇洛麟羽的手臂,打破静寂道:“哥哥,咱们回京,不管他们了!”
玄华和普真都看着她,不说话。
洛麟羽沉默半晌,才轻叹一声:“他们有金有银有钱花,又有心情追逐美人,说明朕的国民生活还不错。至于此处瘟疫,朕为了防止人心恐慌,封锁了消息,他们无从得知,又如何出力?”
李和平立即听出了门道,爬起身就躬立一礼:“陛下,臣认为,此事该让本地官员知道了。”
洛麟羽点点头:“不可宣扬。”
李和平应是,恭敬退出城隍庙。
皇上只说他们因不知情而无法出力,却没提金银财宝。他心理平衡不平衡暂且不说,但按以往敲诈勒索、讹敛各国财物的丰功伟绩来说,这些笑拥美人、一掷千金的贵族豪商,必须要出血。
洛麟羽见走掉一个急于立功的,正要抬腿甩开顾诗江,头戴黑纱帷帽的载慈忽然站在庙门外:“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