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医二字,给人的感觉定是相貌堂堂,不曾想,竟是清瘦到近乎尖嘴猴腮。
其先前所说的话,也有些自吹自擂、大言不惭的意味,但见到本尊,面相却是莫名的老实,无论是眼睛,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绝不会口吐谎言之感。
这真是很奇妙。
他诚惶诚恐地双膝跪地,伏身而拜:“草民俅飗飗叩见太子殿下!”
“听闻你的足迹曾踏遍黄石、秀橙,如此,你便看看童清所中何毒,若可医治,本宫少不了你的赏赐,”洛麟羽看着他,“但若徒有虚名,耽搁了童清性命,本宫就立即将你处死!”
俅飗飗身子一抖,额头冒出冷汗:“草民定当倾尽所学、全力施救!”
“去,”洛麟羽让开路。
俅飗飗连忙爬起,两腿微抖地进入内室。
洛麟羽看着他的背影,双眸微眯。
睦邻宫中,看望林庄妃的洛觜崇闻报,立即遣太医前往萧府。
林依蔓见他双眉紧蹙,劝慰道:“太子既已过去,您就不要太担心,他定会想法子救那泼猴儿性命。”
洛觜崇展眉露出笑意:“连你都知道萧童清?”
林依蔓笑了笑。
洛觜崇轻抚她隆起的肚子,温声道:“既有身孕,便勿忧虑,免得伤了胎气。”
“是,只要皇上好好的,圣体安康,臣妾便无任何可忧之事,”林依蔓将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眼中满是柔情,“有夫君,有孩子,依蔓此生,已无任何遗憾。”
洛觜崇讶然:“朕还是第一次听依蔓说这样的话,真是又惊又喜。”
林依蔓轻笑:“难道我以前很硬板?”
“你啊,以前总是一副看透俗世、云淡风轻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在意,几乎让朕怀疑你不喜欢朕,”洛觜崇揽她入怀,叹道,“如今方知,你对朕的情意极为浓厚,只是表达方式与旁人不同,不然,整个宫中,怎么唯有你能不存芥蒂地为朕泡那许多药酒?其她嫔妃可都不愿朕临幸别人呢!”
“我好像听见孩子说:父皇,原来你是母妃的知音呢!”林依蔓学着幼儿腔。
“哈哈哈!”洛觜崇大笑,“看来,怀孕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连依蔓都变得如此调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依蔓将脸庞依到他颈侧,“皇上宠爱臣妾,皇后姐姐也对臣妾照顾有加,连太子为她带回的养身补品,都拿出大半送给臣妾,让臣妾即便身处异国,也如同家乡。如此种种,心肠再硬、再不知恩的人,该也化了,更何况臣妾并非不知好歹、不懂真情之人。”
“皇后是朕的福气,依蔓是朕的知己,”洛觜崇的手揽在她肩上,“有你们,朕很舒心。”
林依蔓却道:“皇上漏了一个。”
“哦?”洛觜崇上身后倾半撤道,“谁?”
林依蔓笑看他:“红颜,阎贵人。”
洛觜崇呵呵一笑。
林依蔓见他竟未开口肯定、加以认同,眸光不由暗暗闪烁,随后面露无声笑意,扯开话题:“皇上,臣妾听闻太子殿下的宠物甚是可爱,想诞下龙嗣后,也去寻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养在宫中。”
“好,都随你,”洛觜崇岂能拒绝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不会伤你、伤朕皇儿,养什么都随你意。”
林依蔓退身行礼:“谢皇上!”
洛觜崇搀住她:“孕期内,这些个礼就先免了。”
被优待的林依蔓含笑道谢,却是变成了口头,果真不再行礼,然后又端来冰盘,一边递呈水果一边笑道:“臣妾心里一直有个想法,虽知不可能实现,却仍想说与郎君听。”
她改称皇上为郎君,意在所谈之事只涉个人,与国无关。
“哦?”洛觜崇从散发凉气的冰盘里取颗洗好的赤月葡萄,“什么想法?”
林依蔓笑道:“臣妾有个侄女,年岁和太子相近,只比太子小两岁。”
洛觜崇立即明白了:“你想将她嫁给羽儿为妃?”
“正妃之位,臣妾从未敢想,只单纯想为侄女找个良人,终身为侣,”林依蔓幽幽一叹,“放眼天下,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子最可靠、最值得托付终身了。”
洛觜崇笑道:“依蔓对羽儿如此看好?”
“皇上,”林依蔓瞥他一眼,“太子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臣妾多少也知道些。不仅长得像皇上,高大英俊,连聪明仁孝、不骄不躁好脾气都随了皇上,臣妾是凡人,自然存有私心,想替侄女抓住这么一个好儿郎!”
洛觜崇被哄得哈哈大笑。
“你呀你,”他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可真是变了不少。”
林依蔓看着他,抿唇而笑。
洛觜崇想了想:“此事并非完全不可行,但得等羽儿娶了正妃之后才能再议。”
林依蔓面露欣喜。
“可是……”洛觜崇无奈道,“你应该也能看得出,羽儿他不想太早娶妃,连他母后送去的人都给赶到一旁晾着了。”
林依蔓低笑,心道,这正是他的珍贵之处。
对女子都好,却又不与任何人亲近,善得纯粹,没有色心,没有不良目的。
“无妨,只要皇上答应给侄女一个位置,让她和依蔓一样有良人可依,依蔓便感激不尽,”她终究还是又行一礼,“依蔓谢皇上恩典,谢皇上不怪依蔓私心!”
好在洛麟羽人在萧府,没听到她这些话,不然非得跳起来给她一脑壳儿镚。
是嫌不够乱还是怎滴?
然而此时她却看着把完脉的侠医俅飗飗:“如何?”
俅飗飗跪地答道:“回、回殿下,小郎君中的乃是秀橙国特有的青砂草毒,大正无此物。”
能知道中的什么毒,自然知道怎么解。众人闻言,皆松一口气,只有萧皓和公羊先生依然面容沉肃。
他们看向太子。
果然,太子也并未露出轻松之色,继续问道:“你是否存有配制好的解药?需不需要花时间去秀橙国现寻?”
俅飗飗叩首:“殿下英明,克制青砂草之毒的赤莓枝,正是生长在青砂草旁。”
洛麟羽皱眉:“然后呢?”
俅飗飗忙道:“草民为行医而配制过一些解药,尚还剩有半瓶,正好够给小郎君解毒。”
洛麟羽一挥袖:“那还等什么?快快给他服用!”
“是是,草民一听症状,便有几分怀疑,是以带着了,”他爬起身,“草民这就取来!”
说着,人已走向放药箱的桌子。
洛麟羽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
俅飗飗打开药箱,取出瓷瓶一转身,不由吓一大跳:“殿殿殿、殿下!”
洛麟羽伸出手:“给我闻闻。”
“是,是是。”俅飗飗抖着手拔开木塞,躬着身双手捧递。
洛麟羽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就像花椒、八角、野莓、辣椒等物混合起来的调味料。
她感受了下,肚子里的金蝉没反应,于是放心地还回去:“喂服。”
“是。”俅飗飗战战兢兢地跑向床边,心中无比感激的萧皓亲自过去扶起儿子。
洛麟羽抬脚离开萧府,制止了家眷一干人等的送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一大家子人,她就像看到父皇后宫一样麻头皮。
不想照面,不想寒暄,只想逃离。
几名太医背着药箱来到萧府。
洛麟羽正欲摆摆手让他们回去,却瞬间改变主意,在他们见礼后,什么都没说地由他们进去执行皇令。
出了萧府,她又带着随从去了刑部。
因为知道太子定要过来查看尸体,便没送往义庄。
洛麟羽随路三石去了停尸房。
进去时,刑部侍郎李堪鸿正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