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还在谈判,收到捷报的京都凌云城已一片欢腾,尤其是太子殿下一箭射断敌军帅旗之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惟帝王洛觜崇的脸,在接到一份密报后,渐渐阴沉。
开赴边境的军队刚出发时,他便一道密旨,要将伍家后人全部处死,汤阴县所属的相州刺史也被罢官问罪流放边疆。
可如今,伍家后人竟跑了一个!
罪臣之后,不安分守己,竟敢勾结武林人刺杀太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若非高喜麦冒着丢官风险越级上报,他还因皇儿的仁慈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他不由伸手揉了揉眉间额头。
罪臣之子逃脱一个,皇儿出行时的安全风险便会增高一分,如此,此事便定要追查下去,并将其就地格杀,否则他寝食难安。
汤阴县县令的密奏被重新执在手中,龙目复览一遍,怒气更生,“啪”地扔至御案一边,狠狠吐出十个字:“给朕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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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东宫里,被帝王传唤询问过汤阴县刺杀详情的百名东宫侍卫心里,此时都有些忐忑,不知殿下回来后,会不会责罚他们。
“你说,高县令的密奏到底怎么写的?”当初负责将废除武功的惺忪中年扔到汤阴县城外的两名侍卫,边走边低声私议,“皇上怎么会传咱们问话?”
“谁知道呢!”同伴迟疑道,“兴许是写得不够清楚?”
“写得不够清楚?”前者轻哼一声,“我看他是故意把咱们拉下水!”
“这……倒也有可能。”后者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大主意,对方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
“既然如此……”前者皱眉想了片刻,“若哪天殿下知道后问起,咱们就把高喜麦放在头里,说因他写了折子,皇上才着咱们问话的!”
“嗯,这个主意好,”后者点头,“不过,恐怕得跟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都听你的,如此,才能保持口径一致。”
出主意的侍卫心里却并不踏实:“等等……我,我还是再问问凤兄。”
他疾走两步,追上前面默默独行的修长身影:“凤兄,你说我刚才的主意是否可行?”
“啊?呃,这个……”正在低头想事的凤倾城愣了愣,但很快回神,“既然皇上召这许多人问话,便说明高县令并未在奏折中提名道姓专指谁。所谓法不责众,你们又何必忧心?大不了责任共担,每人挨上几十杖,事情也就过去了。”
“诶?好像是哎!”侍卫因恍然大悟而睁大眼睛,随后拱手,“还是凤兄高明!”
另一侍卫跟着笑道:“凤兄不愧为帝师之嫡孙,脑子可比咱们灵光多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凤兄是谁!”前者立即顺话拍马屁,“咱们殿下的伴读,可就他一人!太子的伴读,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是是,你说得极对,”后者附和,“现在凤兄又是咱殿下的贴身侍卫,以后有事,可要多指教!”
“哪里哪里,”凤倾城忙道,“两位和其他仁兄久在皇宫,倾城外出初回,以后还要多仰仗各位!”
“凤兄客气,咱们兄弟间谁跟谁?”侍卫套近乎,“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凤兄尽管开口,咱们绝不当缩头乌龟!”
“多谢两位兄弟!”凤倾城只得暂时放下所思之事,专门回应二人的结交之心,“待殿下回朝,我们便在东宫同心尽职!”
两人连忙称是称对,又寒暄数句,才分开各行其事。
凤倾城刚跨进凤府大门,身后便传来一道有点熟悉的女声:“请问伯伯,凤公子可在府中?”
回头一看,竟是路上遇到的两名江湖女子~~来自凤尾山万花阁的护卫婢女,粉鸢和绿茶。
想到太子留他在京都的其中一个任务,他招手叫来一名小厮,让他悄悄传话给门房,收下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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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矞宫里。
雪奴正抱着儿子哄个不停:“宝儿乖,宝儿不哭!”
“宝儿想diadia,呜呜!宝儿想diadia!”小宝儿哭得脸蛋湿漉漉,“宝儿要diadia!宝儿要diadia!”
“宝儿,”雪奴声音哽咽,“那是你娘,以后可以喊娘,不用喊爹爹了。”
说着,眼睛也红了起来,“宝儿不哭,阿娘很快就来找咱们!”
小宝儿愣了愣,接着却哭得更大声:“呜呜……宝儿要diadia!宝儿要diadia!”
雪奴哄不好他,也跟着眼泪直流。
“这是怎么了?”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汲善走了进来,“宝儿又想爹爹了吗?”
“皇后娘娘!”雪奴连忙用袖子胡乱擦了下泪,抱着小宝儿行礼。
“免了免了,孩子正哭闹,就不用行什么礼了,”汲善抽出帕子替宝儿拭去泪水,“我的小乖乖,怎么才一日不来,你就哭成这样?”
她看了眼满桌满地的玩具,“因为想爹爹,什么都不玩了是么?”
“nainai,宝儿、宝儿想diadia!”小宝儿也认人,见是近段时间常来的温柔妇人,不由停止了哭嚎,却又抽噎不止。
汲善心道,难怪羽儿临走前托我多来宸矞宫走动,帮忙照看千丞相的孩子,这雪奴一个人,果然是不行。
“来,奶奶抱,”她伸出手,“奶奶带宝儿去洛坤宫等爹爹,可好?”
小宝儿立即从雪奴怀里探出小身子,朝汲善伸小胳膊。
“宝儿真乖!”汲善抱他入怀,“奶奶最喜欢宝儿这样的乖孩子!一会儿啊,奶奶带宝儿一边吃好吃的、玩好玩儿的,一边等爹爹回家,好不好?”
小宝儿脑袋直点:“等diadia肥嘎!等diadia肥嘎!”
定涟想上前接替,汲善却摇摇头,又转而对雪奴道:“人一闲下来,就想的多,没事时,你也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屋里,免得胡思乱想。”
“是,”雪奴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汲善叹息:“羽儿随军出发前,曾托本宫对你们父子多加照应,所以这段时间里,可千万别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无论如何,都要等羽儿回来再说。”
“是,雪奴断不会因为想念主子而寻了短见,娘娘且放宽心,”雪奴红着潮湿的眼睛道,“我们父子不仅叨扰了太子殿下,还让皇后娘娘跟着受累,雪奴、雪奴真是无以为报!”
“傻孩子,千玉楼和羽儿互为知己好友,你又是千玉楼最珍视的人,自然也是东宫贵客,”汲善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不过,羽儿曾说你不是贵客,让本宫像待家人一样待你,多些随意,少些拘礼。”
雪奴心下感动,不说话,却一揖到地。
汲善抱着开始有不耐烦迹象的小宝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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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佐州城的城外军帐里,已谈好赔款事宜的两国太子正在打嘴仗。
“我告诉你,不要看不起农民,没有农民你吃屎!”
不用说,这肯定是洛麟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