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玉楼看了眼帐外值守,握了握拳。
太子姬霄对她的不信任和杀心,她不是不知。
自他私下里教唆雪奴刺杀洛麟羽,一切便已明了,两人之所以还互相虚与委蛇,都是在防备对方的同时,等待最佳时机。
姬霄是想让她死得对他有价值,且把价值发挥到极致,比如对付洛麟羽。
而她,是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可现在,她在考虑是否提前~~总不能真的任人挂在棋杆上随意宰割。
取出袖中折扇,她再次把目光投向帐外值守。
可就在她准备行动之时,一道传音忽然响在耳侧:“千玉楼……”
是洛麟羽的声音!
她稳住欲迈的脚步,屏气凝神。
“我探查到你在青鸾军帐,所以,你要仔细听我说,”声音缓缓继续,不疾不徐,“雪奴和小宝儿已在东宫,有我的心腹太监照料,你不必担心。但你不知道,他却在日夜担心你~~虽然他不跟我说,我也能看出来。”
千玉楼的眼睛顿时湿润。
“当初你要回青鸾,我没有拦你,但现在,我觉得你仅仅为那一口气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太不值!”洛麟羽叹了口气,“雪奴虽是贱籍,还有些懦弱,却是你最爱的小男人。何况除了他,你还有小宝儿。丈夫儿子都已齐全,何不忍一忍,退一步?若你有什么事,真的放心留他父子孤零零在世间?”
千玉楼的眼泪溢出。
洛麟羽的话完全击中了她的心。
她既怕失去他们,又怕他们没了自己无人管,太可怜。
“如果能走出军帐,今夜就离开,到我这儿来,回头一起回凌云城,一家团聚。”洛麟羽顿了顿,“若被监视,你就给我回个音,咱们商量商量。”
“洛麟羽……”千玉楼哽咽无声。
擦净眼泪,缓了片刻,才喃喃自语:“麟羽,好兄弟,等着,明日姐姐我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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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中,姬霄修长如玉的手指,执汤匙轻轻搅动碗里的莲子羹:“去,替本宫赏给千丞相,看他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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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麟羽没等到回音,不由叹口气:这家伙,也真是个倔强的性子。
不过,如果把自己和玄华放在她和雪奴的位置上……
她摇摇头。
不见得就比千玉楼理智。
丈夫被人教唆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家三口又连同好朋友一起被埋伏,换任何一个身怀武功、又有点血性的人,都会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随她。
否则胸腔里一辈子都闷含这口气,过得也不会舒心。
她推测,千玉楼此刻的想法,应该是在被悬于旗杆前动手。
战场上杀掉姬霄,既能报仇,还能帮朋友一把,将他当礼物。
但问题是,她能不能顺利得手?
不过……
千玉楼若无最大把握,再加上她洛麟羽呢?
即便杀不了姬霄,起码能帮千玉楼脱离虎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按某一个人的想法走。
她在思虑筹谋时,千玉楼已经冷不丁将那碗银耳羹扣向执行者卫十三的头脸,紧跟着便是一膝捣其裆部,卫十三痛得双手直捂,立马佝偻。
另一名执行者卫十四眼睛一瞪,怒吼着扑上来,左拳狠狠击出。
千玉楼左手封拳,左前脚掌力击他左腿前腿骨。
卫十四吃痛忍不住弯腰时,千玉楼迅速抓其左腕一个拉握,并顺势提膝击其下颌骨。
卫十四速屈右肘以肘尖击挡。
两人你来我往,在帐内大打出手。
奇怪的是,帐外的军兵看守明明能听见动静,却没涌进来。
不过,千玉楼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千丞相果然是深藏不露,”一道身影出现在营帐门口,“本宫就说大正太子一人,怎能将线人和弓箭手全部夺命,原来杀他们的,是自己人。”
“殿下连雪奴都利用,何必装腔作势过来质问?”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千玉楼就干脆撕开两人脸上的假面具,边打边道,“本相若不还击,死得不仅是大正太子,且还有我一家三口!”
“果然废物就是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姬霄哼道,“不过本宫也没真指望他多少,算不上太失望。倒是你,今日终于给了本宫惊喜。”
“未必,”千玉楼哈哈一笑,“我看殿下既不惊,更不喜。”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有丞相风范,可惜,”姬霄摇摇头,“敢摔碗违本宫所赐好意,明日完成使命后,就不能留你了。”
“本相实在看不出那药羹里藏有什么好意,”千玉楼在卫十四踹过来时,抓住其脚踝,收起的铁骨折扇猛然击其腰眼,“杀我的同时干扰洛麟羽,一箭双雕的计划,殿下何时想过留人?”
姬霄看着软倒在地的卫十四,赞叹:“千丞相,本宫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如果殿下所谓的欣赏就是把人往死里利用,怕是没人能消受得起。何况,真人面前不说暗话,又何必假惺惺?还有,”千玉楼折扇斜指正在恢复裆痛的卫十三,“殿下最好令他们退下,因为本相要说个重大秘密,免得被他们听去,还得劳殿下再差遣别人杀人灭口。”
姬霄笑容微敛:“什么秘密?”
“关于皇上~~”千玉楼故意顿了顿,“为何风寒染疾。”
姬霄的脸庞犹如正开的花儿突然被冷冻,死盯他片刻,才挥挥手。
额冒冷汗的卫十三忍着很难在短时间里恢复的疼痛,拖起卫十四,和帐外士卒看守们全部依令退下。
姬霄缓缓步入帐中:“说。”
“殿下如此既大胆又聪慧,相信已明白玉楼的意思,”千玉楼的折扇在手心轻轻敲打,“借着龙体偶感风寒,便让他一直欠安,除了心不设防的亲儿子,尚药局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本事。”
姬霄向右微微歪头,右手中指轻点两下太阳穴,然后定住不动:“证据?”
千玉楼沉默。
“饭可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姬霄放下手,又往左微微歪头,“堂堂丞相,竟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千玉楼不语。
“何况你凭空捏造的对象还是本宫,”姬霄似哼似笑,“丞相是想尝尝牢狱的滋味,还是想体验被砍头是什么感觉?”
“殿下杀不了我,”千玉楼这才出声,“无论是悬在旗杆晒腊肉,还是绞刑砍头。”
她缓缓抬眼,“因为,本相有证据。”
“哦?”姬霄面色不变,“是何证据?又在何处?”
“前朝摸金校尉曾传下一句名言,叫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很好很有道理,也适用于此刻的我与殿下,因为,”千玉楼淡淡一笑,“本相活,证据隐;本相死,证据出。”
姬霄死死盯着他,似要看透这博古通今的男人话里,有几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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