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玄华的声音在内室响起。
洛麟羽顿住刚迈出的第四步,屏气。
“不说话吗?”玄华淡淡道,“那贫道可就~~”
“哎别别,”洛麟羽连忙出声,“那个,师、师父,是我,羽儿。”
内室沉默。
“羽儿打扰师父,师父别生气,”洛麟羽讨好道,“羽儿得了盒百合香,特地拿过来给师父用。”
“为师不喜这个气味,撤了。”玄华淡淡道。
“那个,师父,这是百合香,就是那个寓意百年好合的百合香,”洛麟羽明明还没到纱幔边上,却还是朝内室伸长脖子,“师父当真不喜欢吗?要不要试着闻闻?”
内室再次陷入沉默,静寂了许久,直到洛麟羽快失去耐心,又上两步时,才终于有了声音:“为师……不喜。”
“哦。”洛麟羽再进一步,“那,师父要不要徒儿为您搓背?”
“不用。”这次,玄华回应贼快。
“徒儿的擦背技术很好的,”洛麟羽不死心,“不但擦得干净,还一点也不疼!”
“为师说不用!”玄华的声音里已经带有些微薄怒,“出去!”
“哦,”洛麟羽噘起嘴,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咕哝,“不用就不用,生什么气嘛!那么凶!”
嘟囔完,气鼓鼓地开门跑了。
沐浴更衣后的玄华立在置香炉的案边,凝视鸭嘴吐出的香缕,久久未动。
他的年龄虽有所增长,容颜却依旧是从前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岁月痕迹。
洛麟羽虽然被玄华骂跑,却自知理亏,还是厚着脸皮亲自为他上菜:“师父,这都是新鲜的时令菜,您快尝尝好不好吃!”
玄华见她转眼就自己消了气,还为他忙得屁颠屁颠,不由垂眸缓坐:“为师自己吃。”
“师父当然是自己吃,还能让徒儿代您进餐用膳不成?”洛麟羽装作听不懂他的逐客令,“那岂不全进了徒儿的肚子,师父却依然饿着?”
说罢,便动手为他盛碗汤,递到他面前,望着他道:“徒儿今天惹师父生气了,师父喝了这碗汤,就表示原谅徒儿了。”
不喝自然是表示不原谅。
玄华叹了口气:“你呀……以后可不许再~~”
“不敢了不敢了!”洛麟羽不待他说完,便保证道,“徒儿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为师父熏香!”
玄华无奈地看她一眼。
洛麟羽嘿嘿嘿。
明知道师父说的是偷窥未遂的事,她却非把它掰扯到熏香上。
“好了,你去忙你的,”玄华喝完汤,并不看她道,“为师自己用膳。”
“那师父吃完好好休息,”到得此时,洛麟羽倒也识趣,不再狗皮膏药,“徒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玄华抬眼看向那行事时而无赖、时而痛快的瘦高背影,直至她一次也没回头的消失,才缓缓垂眸,执筷。
洛麟羽果真没再去打扰,静静看书,写字,用膳。到晚上,才关起殿门,取出包裹里的琥珀脂和白脂。
琥珀脂和白脂乃是两种树的树脂,按颜色纯度和杂质多少分为上中下等。
而她手中的,不仅颜色纯正,还一丝一缕的杂质都没有,可见师父费了多少心。
将琥珀脂和白脂烤化后融在一起,变成贴近皮肤的肉色,洛麟羽便趁热将它捏成太监被割掉的玩意儿形状,再把备好的毛发置在周围,使其更加逼真。
为了让它真的能用,内里还有非常细的中空,并在底部后方有个隐蔽弯道……
如此一来,便能和之前的小版一样,可以让她真的站着撒尿,而不至于露馅儿。
这东西说易做难,等到完成,别宫的人早已入睡。
打了个哈欠,她将它穿戴到身上,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美人师父为候她而在简陋茅屋里修行等待了五年,又为寻上等琥珀脂而奔波数日,洛麟羽除了之前的想念,便是亏欠。
虽然望而不能得,日常生活中的关心却不能少,一日三餐的膳食,她都要过问,务必要将饭菜做得精致而可口。
玄华一如既往地安静吃饭,安静修炼,之前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
两日后,洛麟羽用过早膳不久,皇后便来了。
母女俩说了几句家常话,汲善便让定涟到门口守着,然后面露微红,一副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羞窘模样。
洛麟羽施展他心通一探,便因知晓原因而好笑道:“阿娘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
汲善扭捏着附耳低语:“阿娘、阿娘想不通,我儿既然从未嫁人,怎、怎晓得……那、那……的模样……”
洛麟羽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同样附耳过去低声答道:“阿娘,另两个世界,跟这里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不仅男子可以随时休妻、女子可以随时休夫、双方也可以随时和离,且在学堂里就被教授学习男女身体构造、如何繁衍下一代,以及胎儿在母亲腹中如何形成等等等等相关知识……”
随着她的话,汲善的眼睛越睁越大,目光越来越惊讶,满脸的不可思议,失语到说不出话来。
洛麟羽拍拍她的肩,自己跑到书案前,由她自个儿慢慢消化,直到缓过劲儿来,才送她出去。
“官员们死的死,贬的贬,这么一大串儿空缺,我们却无人可填塞安插,真是可惜,”洛麟羽一边扶她跨门槛,一边叹道,借机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便是五年的差距啊!”
“我儿莫急,”汲善果然被这话题吸引,立即顿住脚安慰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洛麟羽点点头。
汲善这才放心地跨过门槛。
“阿娘,”洛麟羽在下了石阶至殿院时道,“孩儿想去思行宫拜访,看望皇兄。”
“不可!”汲善蓦地站住,“且不说你刚回来又很虚弱,该他先来探望你,只道那孩子的心思,便不是常人能捉摸的。万一你刚离开,他便头痛腹痛到处痛,你如何能说得清?”
“那,看看再说,”洛麟羽不置可否,“对了,听说两位皇姐已经嫁人?”
“早已过了摽梅之龄,怎能长留宫中?只是,因为你的失踪,我和你父皇都无心多加过问,皆由她们自己的母妃操心,”汲善叹道,“听说婚后过得并不太如意。”
“那我择机去她们府上看看她们,”洛麟羽道,“若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便尽力相助。”
“也不知她俩有没有因此而记恨我们,你到时要多加留意,还有,”汲善叮嘱,“大驸马是个半秃,说话时,别犯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