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罗胖子殷殷叮嘱。
“你放心。”薛毅飞郑重回应。
桨起桨落,一米多宽的救生筏缓缓荡开,渐渐远离半沉于水中的客舱。
罗胖子伫立客舱之上,目送单薄的救生艇渐行渐远,突然有种太子丹送荆轲的萧瑟感。
他真心不愿意诅咒老薛,可思想这个东西特别拧巴,并不是你不愿意就能不想,而是你越不愿意就越往上靠。
身为本地人,罗胖子比薛毅飞更了解鹭州星,人类开发这里的时间太短,只有定居点附近能保证完全,稍远一点就是彻彻底底的原始丛林,各种出其不意的危险层出不穷。
进山?下水?远离定居点?你丫是不是没死过?
虽然这只是一个湖,可湖面这么大,谁知道水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了,飞船仍是各个定居点之间唯一的安全交通工具,可是现在连飞船都不安全了,罗胖子对鹭州的明天充满了迷茫。
可罗胖子同样清楚老薛担心的有道理,他只能在忐忑和不安中默默向老天祈祷……从来没进过庙也从没烧过香,也不知道事到临头,马上跟老天爷拉关系到底有没有用。
薛毅飞压根儿没想那么多,离开客舱或许危险,可不离开就肯定安全么?
如果换成平时,他肯定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就老老实实留在客舱等救援。问题是好好的定居点说撤就撤,说明鹭州已经乱到了一定程度。
就鹭州那几艘飞船,早就忙得连轴转了——一边是已经失事,八成只有少量乘客幸存的飞船;一边是焦急等待,必须尽快撤离的定居点居民,哪个轻哪个重,拎不清么?
换成他老薛指挥救援,也得先撤定居点,收拾干净首尾,再视情况发起救援行动,而不是弃人员众多的定居点而不顾,没头没脑的先跑来搞救援。
如果鹭岛真这么干了,就只能说明鹭州高层全都不、合、格!
所以,指望救援根本就是蠢妈给蠢开门,蠢到家了!
而且命运这东西必须靠自己来争取,老薛从来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
陈翊飞的心思就复杂多了,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折腾,但他已经感觉到,薛毅飞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有意识地教导他各种知识。
他不知道老薛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多学点东西没坏处,特别是在这个乱成一团的节骨眼儿上。
客舱落水的地方是个小小的湖湾,两道手臂一样的土堤环抱两侧,救生筏在六个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缓缓脱离土堤的怀抱,眼前的湖面豁然开朗。
薛毅飞右手握拳举过肩头,所有人一齐停手,原本就没什么速度的救生筏渐渐停下。
本以为离开了湖湾,就能看到怪鸟落处的景象,哪成想湖岸异常曲折,两地之间隔着一个长满了参天大树的小小半岛,除非视线能拐弯,否则什么也别想看见。
老薛恼火万分,一个劲从牙缝里抽气。
陈翊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我牙疼。”薛毅飞咧咧嘴,“咱们继续,注意距离,百米左右!”
薛毅飞认为百米是最合理的距离,就算湖里有什么危险,也能及时逃到岸上;反之若是岸上有什么东西,也难以越过一百米的距离,现在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轻手轻脚绕过半岛,湖水中突然多出一大片水植,厚实的巨大叶片如小船一样铺满水面,巨叶之间浮漂着一颗颗色泽葱绿、外皮粗糙的硕大球果,球果上端的粗皮十字开裂,露出嫩黄色的果皮。
目测,最小的球果也有一米出头,大的甚至有两米左右,远远看过去,巨叶球果随波荡漾,犹如水上浮着一片球状森林,好似坠入梦境一般。
“那是什么?”陈翊飞忍不住问。
“谁知道,这地方总能碰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包括薛毅飞在内,全都没在意这个小插曲,救生筏继续前进,陈翊飞忽然朝岸上一指,语气异常惊悚:“你们看!”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登时被岸边一株大树惊呆。
很难形容这株大树的模样,树根一半儿扎进水里,一半留在岸上,树干很粗,树冠也很大,树身好似印象派的油画一样扭曲弯折,长满了大大小小木瘤,有种遭遇强烈辐射,疯狂变异却又顽强生存的既视感。
这些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些粗得惊人的树枝下面,吊着一个个直径一米有余的球状果实,外层是粗糙的褐色粗皮,果实下端十字裂开,露出嫩黄色的果皮……除了颜色,其他的都与刚刚遇上的球果一模一样!
树下的湖面上,还漂着几个裂开的粗皮,里面的果实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半点残留。
“这什么玩意儿?”小个子本能地压低声音,就像声音大了会惊醒沉睡的妖怪一般。
“不知道,可能是种水陆双栖的植物。”薛毅飞一心想着赶紧找到飞船,根本没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情绪。
陈翊飞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水里是莲叶,岸上就大树,这玩意还有两种形态?”
“也可能是水陆一体……”
这边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更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远离湖水的参天巨树上,同样挂着一个个随风摇曳的球果!
水面有、岸边有,岸上还有,那水底下有没有?
薛毅飞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小心,离那玩意远点,搞不好是种寄生植物。”
“水里岸上一起寄生?”陈翊飞三观都快颠覆了,“这玩意还真是荤素不忌。”
“这就奇怪了?”薛大胡子淡定自若,“半植物半动物的见过没?”
陈翊飞看老薛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薛毅飞哼哼两声:“人家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是头发短见识也短!”
陈翊飞坚持己见:“不是,你吹牛也先打个草稿好不好?还半动物半植物,你问问大伙,有人相信么?”
老薛不屑地撇嘴:“像谁稀罕你们相信似……的……你们看,那是不是客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