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当然有下文,否则何必从县城专门跑来荒郊僻壤的小孤山?
“头一件,贺老爷子八十整寿,专门捐出十万钱给县中各家宗门、道馆,你这怀仙馆本是轮不上的,但我兄弟可以给你想办法,走走门路,弄些个散碎钱。但要打通门路,还需从这里面拿出一些来。咱们先说好,这笔钱你只能拿一成。”
这件事顾佐也听说了,怀仙馆只是县里副册登记的道馆,不在郡中列名,他本来是指望不上的,听说现在能拿到一成,当然千肯万肯,别说一成,半成都行。于是连忙道谢:“多谢六哥!”
“那回头跟我们去一趟县里,我们走通了门路,你把钱领出来。”
“是,都听六哥吩咐。”
“第二个,赶紧把你怀仙馆的门面立起来,我这里有桩生意给你。”
“六哥,我这匾额该怎么立?没钱啊......六哥能不能......”
“少废话,该怎么立那是你的事!听好了,城西老任家闹鬼,他们家本来要找独山宗的修士下山,被我拦下来了,这活儿交给你了,速去!”
顾佐一听就有些头皮发麻,前半年他随王道长除妖捉鬼的生意做过好几单,可人家王道长是有道术法力的,如今让他自己去,他怎么可能吃得下?
“六哥,这事儿......咱怕是接不了啊。”
“怎么了?”
“我这身本事去捉鬼,总觉得够呛......”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这有什么干不了的?生意都揽下来了,你告诉我不去?损失算谁的?任家是大户,答应了酬金一贯,拿不到这笔钱,你这个月怎么交差?我和蒋七怎么交差?”
别看酬金很高,比贺家给的多出十倍,属于“大买卖”,但捉妖可不是寻找失物,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望着陈六凶狠且不屑的目光,顾佐下定了决心,道:“六哥,跟您打个商量,贺家捐赠的那笔钱,不是说给我一成么?剩下的那九成,能不能都借给我?好歹把东西备起来,我这实在是揭不开锅了。馆匾、罗盘、桃木剑......”
陈六瞪眼:“自己想办法!”
顾佐道:“我听说六哥是放印子钱的。”
陈六摇头:“别想那么多,印子钱和你没关系,月息两成,你还得上?拿什么抵押?”
顾佐道:“您看这院子......”
陈六嗤之以鼻:“谁稀罕你这破院子!”
顾佐还价:“虽说是个破院子,但于我而言,这就是我的家,我宁愿把家抵给六哥,表明了我还钱的决心,足见诚意!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可以给六哥三成的月息。”
陈六摇头,没有同意,顾佐继续加价:“月息四成!”
陈六有些犹豫了。
“月息五成!”
“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若是想跑,我早就跑了是不是?我又能跑哪儿去呢?再说了,您可以和七哥搬过来住,您二位看着我不就妥了,每月挣来的钱,先还六哥的。”
陈六终于动心了,去院门处和蒋七凑一起嘀咕半天,答应了顾佐。于是三人赶去县城,就在负责修行事务的刑房领钱。
刑房负责发钱的,便是前些时日和季班头一起来查封恒翊馆的宋书吏,他跟柜子里取出个崭新的名册,翻到中间,怀仙馆的大名赫然在列。
宋书吏调转名册,指着签押处让顾佐签名,顾佐扫了一眼,见上面居然写着五贯,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贺家捐助十万钱,就是一百贯,山阴县有正经牌票的合规宗门有两家,道馆有三家,其中流林宗和独山宗是县里支撑门户的大宗门,肯定要占去大头,剩下的三家道馆再分润其余部分。
如怀仙馆这种副册列名的野路子,一般情况下只能沾到些残羹剩饭,在路上顾佐就琢磨,能有个五百文、六百文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是五贯——五千钱,当真是巨大的惊喜!
应该感谢龙瑞宫刚刚完成了全郡“大扫荡”,能够重新列入县里副册名录的没有几家了,或许只有怀仙馆一家。
当然,更应该感激陈六及其身后顾佐尚不知名的某些大人物,能将领钱分润的重任托付给怀仙馆!
可签完字以后再领钱,惊喜就没了,到手的只有两贯,剩下三贯哪儿去了?
宋书吏轻飘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蹦出两个字——“漂没”,这就没了。
签收五贯,到手两贯,总比一文钱没有强,这么一算,顾佐心情又好了不少。按照和陈六、蒋七的协议,属于他自己的是两百文,剩下的一千八百文算作陈六和蒋七放贷给他的印子钱,月息九百文!
月息如此之高,顾佐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还不起,当然,他也没打算还这笔钱,他打算跑路了。
两千文装在包袱里,背在身上,顾佐出了衙门,正琢磨着如何找机会跑路,就被衙门口等候的陈六一把揪住,将哗啦啦作响的包袱强行抢了过去,扔给蒋七扛着。
顾佐脸色很难看:“六哥,这......我还要去采买物件......”
陈六一挥手:“钱,你六哥给你管着,想买什么,六哥替你去,这也是为你好,以防他人有不测之心,好不好?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我们买完了给你送到小孤山。”
顾佐无奈,看着陈六和蒋七扬长而去,自己一个人回了小孤山思索对策。
到了晚间,陈六和蒋七带着东西回来了,一柄桃木剑、一个定向罗盘、一个铜铃,东西堆在桌上,陈六给顾佐算账:“法剑两百文,罗盘一百八十文,铜铃二百二十文,一共六百文。”
“六哥,这是跟哪儿买的?是不是太贵了?我记得王道长当时买的桃木剑才六十文......这罗盘也老旧了些,一百文足矣......这铃铛......”
陈六大大咧咧道:“都是上好的东西,我仔细看过了才买的,跟王恒翊以前买的不一样,六哥能哄你吗?六哥是哄你的人吗?你瞧瞧这做工,多地道!收着,反正也是样子货。”
“不是......”
“什么不是?你的意思,六哥昧了你的钱?老七,咱哥俩辛辛苦苦替他跑一晌午,他怀疑咱俩,你说怎么办?”
膀大腰圆的蒋七叉着腰走过来,冲顾佐一瞪眼:“嗯?”
顾佐连忙摆手:“这个......没有的事......哈哈。”
陈六又道:“新的牌匾让城东季家做的,就是季班头他们家,两百文。的确贵了一些,但能让季班头念你点好,多花点钱值!”
“是是是。”
“还剩一千二百文,有什么需要的,说就是了。”
“六哥,我还需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