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惊得愣住,嘴大大张着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呆呆瞧着梁上的人,这时节她脑子里头一个念头竟是叹道,
“这人……这人的一双眼怎得这么好看?比我都还要好看!”
待到穆红鸾回过神来才觉察自己被人发现了,又见她双眼圆瞪,张嘴欲呼的样儿,情急之下忙飞身往下一扑,趁着那女子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之时,便已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肩头上,把人重重压在了浴桶之中。
“唔……唔……”
女子刚要挣扎,被穆红鸾一指点在了她的穴道之上,心中暗恨自己疏忽大意被人发觉,低头看那僵直着身子,呆在浴桶中双眼流露出惊恐惧怕的女子。
心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暗暗道,
“怎么处置她……难道将她杀了?”
这女子一瞧便是这府上高官的儿女,若是被她告之父兄来个全城搜捕,岂不是坏了大事!
只若是因为这个将她杀了,自己确实有些下不去手……
这又不是沙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斗,若不是自己闯入此地,她此时已是香汤沐浴,早早歇息了!
怎么办?
穆红鸾心思电转间突然一低头,却是瞧见了浴桶之中,烛光闪烁中现出自己这张易过容的脸来……
着啊!我现在可是个男子呢!
想到这处突然心生一计……
那女子被人点了穴道,脖子僵直不能动,心里吓得不成,
这人是谁?
为何府里的护卫竟没有发觉?
他……他潜入我的闺房之中是意图何为?他……他适才可是藏在我头顶之上,我……我岂不是……岂不是被他给看光了……,
他……他到底想做甚么?
想到自己赤着身子在这浴桶之中,丫头们又被自己吩咐不得擅入,若是……若是他做出些甚么事来,根本无人得知……
虽说西夏女子不似汉人女子一般对贞节看做生命,但任是谁也不想处在这种任人鱼肉的境地!
想到这处素圩娃吓得眼眶发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发起抖来,眨了几下眼皮,眼泪立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正这时却听得那人突然一声叹息,伸出手指来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便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有雌雄难辩之感。
只听得他说,
“你别哭!我不会伤害你……”
说话间扯了一旁搭着的衣裳,披在了她肩头上,挡住了裸在外头的春光,又细心的拂开她额头的乱发,
“唉……你怎么就偏偏瞧见我了!”
他的声音低柔手指很温暖,动作之间并无半分猥亵之意,目光也很是清明没有半分淫邪之色,素圩娃突然莫名的放松了下来,直觉他真的不会伤害自己。
又听他道,
“唉……我……我只是想来瞧瞧你……却是没留意竟被你发觉了!”
素圩娃听出他话中之意,立时双眼又瞪大了两分,
“他……他这么说是甚么意思?他……他来瞧瞧我……他认识我吗?”
却又听他叹了一口气,
“我……我这一趟出来本是四处游历,不过无意间到了此地,更没想到竟因着多瞧了你一眼,却不知为何心中念念不忘,这也算得是一场缘份……,我深夜潜入府上只为悄悄见你一面……我……决无冒犯小娘子之意……”
说话间手指轻轻在她脸颊边滑过,
“我明日便要离开兴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你……你也不必……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只当做了一场梦!”
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浪荡游侠一时对她起了心思,便夜间前来偷香窃玉,便是她想追究也只会去抓采花大盗,绝想不到大宁细作身上。
言罢这些暧昧的话儿,当下转身就走,素圩娃僵着身子张了张口,却是半声都发不出来,心中又是恼又是怒又是急又是羞,
“你……你竟然这么就走了!”
你……你这混蛋,瞧了我的身子去,竟敢就这么走了……不许走!
急切间却是见她又转回身来,突然心头一喜,回过神来不由暗暗骂自己,
“他……他就是偷香贼,登徒子,他回来……你……你有甚么好欢喜的!”
瞪大了眼见她转回身来,一双眼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无处诉说,借着净房之中烛光闪动,却见他双眸之中竟似有星光闪动,端地是璀璨无比令人沉迷,一时竟看痴了。
耳中只听他道,
“这穴道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自行解开,你万勿胡乱去解,若是血脉……小心伤着身体!”
说话间再不回头,一闪身人就走了,留下那素圩娃瞪大了眼,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心中暗暗骂道,
“你……你就不能给我解了穴道再走吗?”
穆红鸾如何敢解她那穴道,这厢趁着两个丫头在内室里整理床铺,自己一闪身便到了窗外,翻身出去按着原路回到那藏书阁中,孙浩早已等在了那处,
“穆兄弟……”
他上来要说话,穆红鸾忙冲他摆手,
“快走!”
孙浩见她脸色有异,心知有变,当下不再说话,两人一声不吭循着找好的路线,悄悄溜了出去。
那面阁楼之上,素圩娃在渐渐冷掉的洗澡水又泡了许久,外头两个丫头都觉出不对,忙进来请道,
“主人,水要冷了,您还是早些起身!”
只里头悄无声息,两人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声,里头还是无人应声,这才进去察看,却见主人肩上披着衣裳,瞪着一双大眼,一言不发,两个丫头初时还未发觉,又劝了一声道,
“主人,水要冷了,若是冻病了可就不好了!”
见她还是圆瞪杏眼不说话,又走近几步这才发觉不对,当下忙伸手去摸她,
“主人!”
却是触手僵硬,裸露在外头的皮肤冰冷,两个丫头吓得不惊,齐齐过来扶她……
待到素圩娃湿淋淋的身子被放在床榻之上,仍是不能语言,不能动弹。
两个丫头还当她是突然犯了病,不由急得出去连声叫人请大夫,待到那满头大汗的大夫被人拽了进来时,素圩娃却又能动了。
这厢缓缓起身,把衣裳拢好,坐在床榻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咳……我没事!让大夫回去!”
两个丫头被她前头的样儿吓着了,
“主人,您还是让大夫瞧一瞧,若是有甚么隐疾也好医治……您适才那样儿实在是吓着奴婢们了!”
素圩娃摇头,
“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清楚,让大夫出去!”
两个丫头知她那惯坏了的娇纵性子,也不敢太过忤逆她,忙低头应声出去了,素圩娃坐在那处呆愣了良久,抬头瞧向一旁搭着那湿淋淋的衣裳,伸手拿在手里,猛然想起那人手指拂过肩头与脸颊时那温热细腻的触感,好像……好像自己是被人极度珍视的宝物一般……
莫名的这脸颊却是腾一下便红了……
当下一咬唇恼道,
“我……我怎么会想这些……”
冰凉的手抚上发烫的脸,不由暗暗恨道,
“这时节我便应去寻了父亲,让他派了人全城搜捕,搜捕这……这采花贼……把他……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心里虽发狠,只抓起来……抓起来应该如何……却是想不出来,只忆起那一双明媚的眼儿,立时又狠不下去,双手捧了脸又暗暗叹道,
“也不知……也不知他是怎么生的,面孔虽普通,一双眼却是生得极好,那睫毛又浓又密,说话的时候眨一下似扇进人心里,一瞧便知是个十分温柔体贴之人……”
这大西北的汉子个个都是粗狂太过,温柔全无,便是一个细封延虽说冷脸冷情,比起来算得是少见的和风细雨了,只和他比起来……便真算不得甚么了!
见他身形与口音应是南地的汉人,他说他四处游历,莫非是汉人儒家游学之人?
怪不得……人都道汉家儿郎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我以前见那些汉人奴仆畏首畏尾,缩头缩脑的样儿,只当汉人都是些没胆鬼,无能之辈。
却原来……真正汉家的儒雅儿郎是这样的!
他这胆子必也是汉人之中极大的了,竟敢夜闯这府上,只为……只为偷偷瞧我一眼,若是被侍卫们发觉了,岂不是……
转念又想,
“他即敢闯这府上,想来功夫必是很好的,也不知他比细封延又是如何?”
素圩娃的这处一时脸红,一时脸白,一时暗恨,一时遐想,却是浑然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应立时报了父兄,让人搜查城中,寻那人出来好好惩戒一番。
此时间,穆红鸾二人早已出了府,寻了一个僻静之处两人才得空说话,那孙浩道,
“穆兄弟,可是探听出来甚么?”
穆红鸾点头道,
“倒是听出来些……”
当将那素圩娃主仆说的话讲了出来,那孙浩也道,
“我前头去了一处乃是主人书房,却是周围有不少侍卫巡逻,我好不易寻了个空子,藏身在屋檐下头,果然听到里头人说起出兵之事……那里头人言道……如今这西夏王城之中兵力空虚,西夏王派了自己三千铁鹞子与两万生擒军,前去阻截我大宁左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