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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命定姻缘(1 / 1)

德亲王呕尽心血而死,德亲王妃殉情,德亲王府不到半日时间,失去了两位主人。

满朝文武,府院奴仆,刹那哭声一片,无不垂泪。

夜轻染如一个孩子一般,抱着德亲王和德亲王妃的尸首痛哭失声。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看着死在一起的德亲王和德亲王妃,眼眶也微微酸涩。生不能同时,死能同巢,多少人能做到当初荣王府容景的父母做到了,荣王死,王妃殉情,如今德亲王妃也做到了。

是否自古来,女子总会比男子痴情些

想起德亲王妃死前的话,她唇瓣紧紧抿起,再不在德亲王府逗留,转身向外走去。

有人看到她离开,无人敢拦住。

来到德亲王府大门口,她看了一眼骑来的马,并没有翻身上马,而是径自徒步出了府门,向街道上走去。

德亲王是皇上生身之父,他大丧之日,家家闭户不出,街道空无一人,自然分外空寂。

云浅月走在街道上,没有什么目的,一步一个脚印,轻轻地走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似乎曾经繁华居住数万人的帝京城一时间空落落的只剩下了她自己。

就这样走了两条街道,在拐角处,她蹲下身,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夕阳落下,天幕滑下昏暗的纱,夜幕降临,德亲王府的哭声远去,这个世界似乎更静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这种静。

似乎曾经的某一刻,她消失生命时,世界就这样的静,后来无知无觉。再睁开眼睛,十六年前,那一日艳阳高照,阳光洒进浅月阁的房间中,那个生了她的绝美女子在床头含笑望着她,阳光打在她身上,似乎进入了她眼底,她的温暖一刹那照耀了她。

那时候她想什么

她第一想法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再不复曾经。

命运的齿轮是否就在那一日运转多少人因为她的出生而伸出了手。云王府嫡出女儿这个光环,她从那一日开始背负,得了身份,也该背负身份下的一切。

眼前照下一片暗影,使得这个角落忽然更为昏暗。

云浅月缓缓抬起头,只见容枫站在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在他的眼眸里,映照着她看起来单薄细弱的身影,一脸苍白。她忽然升起自我厌弃的情绪,撇开眼睛。

大约是她的表情突然流露,被容枫看清,他忽然蹲下身,一手蒙住她的眼睛,一手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哑温柔,月儿,你曾经对我说过,世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死,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所有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云浅月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落在容枫手心,许久不开口,声音同样低哑,容枫,若是我如今再说,我想死了呢

容枫面色一变,握住她的手猛地一紧,不行。

云浅月拿开他的手,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容枫,我想死了。

容枫脸色瞬间比云浅月的还白,身子微微颤抖,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再不是清澈如水,亦不是让人看不透蒙了一层轻纱,而是如今一团死气,他立即道: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你牵连了多少人的命,你活着,多少人才能活,你死了,也会死多少人。月儿,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你是否因为德亲王妃的话德亲王妃殉情德亲王,她有目的,而你呢你若死,为了什么

云浅月忽然浅浅一笑,有着无尽的沧桑和苍凉,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活得累了。从来没有一日如今日这般累过。

那是你需要休息了,你想想,你来回奔波迷雾山,千里地才用了几日往返焉能不累不要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容枫弯身,颤抖地抱起云浅月,似乎怕她真做出什么事。

云浅月不推拒,没力气地靠着容枫,任他带着她离开。

容枫带着云浅月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低头看着她问,还回皇宫吗

云浅月似乎没有什么意识地嗯了一声。

容枫带着她转了道,向皇宫而去。

满朝文武都聚集在德亲王府,皇宫显得分外空阔清寂。夜轻染带着云浅月进了皇宫,来到荣华宫门口,有内侍打开殿门,他送她进入。

来到内殿,将她放在床上,容枫不离去,坐在床头对她道:你睡我看着你。

云浅月看着容枫,他的脸上写着着着实实的担心,她忽然自嘲地一笑,你不必看着我,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正如你所说,我牵连了多少人怎么能一死了之连死的权利,其实都是没有的。

容枫还是不放心,她刚刚的话的确是吓到了他,摇头,柔声道:德亲王府的人太多,也不需要我什么,我左右无事,就在这里守着你,谁也没有你重要。

云浅月心下一暖,不再争执,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容枫看着她,白皙如瓷的脸庞,肌骨纤细,不盈一握。看着她,明明柔软如水,却是骨子里比男子都有着不服输的刚硬。这样的女子,多少人愿意倾尽所有,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是上天不厚待她,她的苦和血都堆积在了心底,日积月累,几乎将她压垮。

曾经,她千里送他去玉雪山,一路上不停地告诉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让她口中能说出死字,她该是已经到了怎样难以支撑的地步他不敢想象。

云浅月不多时,真睡着了,浮浮沉沉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人,他背对着她,孤傲高远的模样,背后是一条深深的沟壑,有数千丈那么深,她想走近,奈何跨不过沟壑,她在沟壑边转圈圈,用力地大喊他,他也不回头,仿佛听不见,她心中急得五内俱焚,不小心,脚一滑,栽了下去。

月儿,醒醒醒醒有人在用力地推她。

云浅月摔在半空中,惊醒,睁开眼睛。

容枫一脸惶恐疲惫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他松了一口气,哑声道:总算是醒了。

云浅月恍惚了片刻,才看清是容枫,她移开视线,看向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连被褥都湿了,像是被水打过似的,她动了动手臂,浑身酸痛,觉得头也涨得厉害,嗓子发疼,干涩涩的,像是被灌了烧热的油灼伤了一般。她定了会儿神,开口,我是怎么了

声音哑涩至极,不仔细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容枫看着她,心疼溢满眼眶,同样哑涩地道:你夜里忽然发起了热,一直喊着容景的名字,我怎么叫你,也叫不醒

云浅月忽然沉默下来

容枫看着她,他从昨日晚上到至今一直在她身边守着,没离开,亲眼看着她突然发热,来得快而急,脉象诊断不出异常,偏偏她高热不退,他喊了半夜,用尽办法,才将她喊醒。一个人的心执着到何种地步才让她沉沦不愿醒来

什么时辰了云浅月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快第二日午时了。容枫道。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德亲王府什么样了夜轻染如何了

皇上留在了德亲王府守灵,满朝文武也都在德亲王府守灵,今日没早朝,夜小郡主今早据说回到了京城。容枫道。

什么时辰为德亲王德亲王妃发丧云浅月又问。

三日后。如今天暖了,棺木不能长时间停留。容枫道。

云浅月不再询问,又闭上眼睛。

容枫看着她,轻声道:是不是浑身是汗很难受我喊人进来帮你沐浴

云浅月点点头。

容枫站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声,绿枝带着人走了进来。扶起云浅月,向屏风后走去。容枫见她进了屏风,走到桌前写了一张药方,出了殿门,交给一名内侍,吩咐了一句,他站在殿门口,不再进入。

阳光打在他身上,显而易见的疲惫。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沐浴出来,身上稍微轻松了些,来到门口,看着容枫疲惫的神色,她忽然觉得,她做什么似乎都是错,从来没有对的时候,哪怕是软弱,哪怕是自己生病,哪怕是自暴自弃,哪怕是冷血无情,都会牵连到人,她连为自己活着的资格,似乎都是没有。

偏偏没有人逼她,她就已经连选择自主的权利都没有。

这种无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云浅月面对容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只道:你守着我累了一夜,回去休息

容枫摇摇头,我没事,陪着你。

他话音刚落,荣华宫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分外熟悉,转眼间,来到了宫门口,正是夜轻暖,她双眼通红,泪痕犹挂在脸上,一身风尘仆仆之气,显然连衣衫都没换。她来到之后,正看到了云浅月和容枫立在门口,二人状态似乎都不怎么好,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她不由得顿住脚,愣了一下。

夜小郡主容枫当先称呼了一句。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没说话,昨日午时德亲王薨,夜轻暖今日早上刚刚回来,一夜半日时间,最快的马,可以跑千里了。

夜轻暖对容枫点点头,抬步走了进来,来到门口,仰着脸看着云浅月,对她道:云姐姐,母妃离开,你未能答应她的临终之言,你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

云浅月抿唇不语。

你可能不知道,母妃一直将你在私下里当做她的儿媳妇看待的,一直看待了许多年,她为何如此你可知道夜轻暖询问。

云浅月不答话。

如今你住在荣华宫,哥哥是皇上,荣华宫的寓意你不会不明白,既然住进了荣华宫,为何昨日不答应母妃的请求夜轻暖直直地看着云浅月,见她依然不语,她道:你可是还念着景世子你可知道你和他

妹妹夜轻染的声音忽然从宫殿外响起,打断夜轻暖的话。

夜轻暖顿时住了口,回头,见夜轻染从殿外走了进来,显然知道是她来了这里,跟了过来。半日一夜之间,他几乎不成人形。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任谁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母亲在自己面前对父亲殉情,死而不能救,也难以承受。有些人,再刚硬的筋骨,也禁不住天塌地陷的压垮。

哥,你不是为父王母妃守灵吗为何来了这里夜轻暖对夜轻染问。

你刚刚回来,不为父王母妃守灵,来这里做什么跟我回去。夜轻染来到近前,拽住夜轻暖,不看云浅月和容枫一眼,拉着她就走。

夜轻暖固执地甩脱夜轻染的手,我来这里自然有事情找云姐姐。

关于她的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夜轻染强硬地拽住她。

夜轻暖顿时恼怒,哥哥,父王死了,母妃死了,都到了现在了,你还要维护她吗你维护她,她可曾知道可曾领你的情可惜念着你的好,将你放在心里她心心念念的,无非是一个容景而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夜轻染停住脚步,沉声道:我不需要她明白。

夜轻暖忍不住大声道:你是不需要,你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了她不惜一切,哪怕将这个皇宫和皇权都给她把玩,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不止是你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皇伯伯选中的继承人,是这百年夜氏江山的主人。你怎么能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是谁,自然清楚。夜轻染声音寒了寒。

夜轻暖看着夜轻染,忽然恼怒地对夜轻染拳打脚踢起来,一边踢,一边哭,都是因为你,父王呕尽心血死了,母妃管不住你,无可奈何殉情了,他们心里眼里只有你,连等我一下,死前让我见一面都不能,都怪你

夜轻染不还手,任夜轻暖打着,拳脚踢在他的身上,他仿佛不知道疼。夜轻染完好的衣衫很快就踢破了数道口子,点缀了无数个脚印,那样踢打的声响,是下了重手。

云浅月看着他们,忽然想起那个让她失足跌落沟壑的梦。她忽然闭了闭眼睛,迈出门槛,向二人走去。

容枫一把拽住她,月儿,你别过去,小心伤了你。

云浅月挥开容枫的手,不多时来到二人面前,一把推开夜轻暖。

夜轻暖被她推得不稳,坐到了地上,抬起头,一双眼睛恨恨地看着云浅月,你推我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们的父王死了,母妃也死了,就剩下我们二人,我如今就大逆不道,打了哥哥了,让他也打死我,我们都死了,你就可以高兴了,可以不必再在这里待着等着什么了,你就可以和那个人享受这天下,双宿双栖,没人拦着你们了。

云浅月清冷地看着她,你跑这里来,无非就是想我答应嫁给他吗好我嫁给他。

容枫面色一变,急迫地喊了一声,月儿

夜轻暖一怔,怒气瞬间憋在心口,看着云浅月,似乎被她这句话镇住,发作不出来了。

夜轻染回转头,虽然被夜轻暖胡乱踢打了一气,面色更冷沉,但是不见狼狈,他看着云浅月,淡淡地道:你不必理会她,说什么嫁我的话。

你当我是在说笑吗云浅月看着夜轻染。

夜轻染看尽她眼底,那里面果然半丝说笑的意思没有,他蹙了蹙眉,淡淡道:不是说笑也不必说,父王和母妃的死,怨不到你。话落,他不再看云浅月,对地上的夜轻暖沉声道:还不走你还想在这里继续闹吗

夜轻暖抿唇站起身,看了云浅月一眼,终是不再说话,跟着夜轻染离开。

云浅月看着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夜轻染即将离开荣华宫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轻声问,夜轻染,是生生不离吗

夜轻染脚步猛地一顿。

夜轻暖脚步也是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也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夜轻染不停变幻的脸上,她淡淡一笑,原来我出生之时,就被种了生生不离,当初娘亲为我下了凤凰劫,其实并不是什么凤凰劫是克制凤凰真经的一种功法。绝七情,弃六欲。摒除一切天地间万物,还于本元。封锁脑中的一切记忆,为了我有朝一日有解不开的谜团时用到,从头开始。而她的本意,只是锁住生生不离。

夜轻染忽然紧抿起唇角。

但是凤凰劫终究只是一个劫数,它锁不住生生不离的本命。普善大师曾说过,凤凰劫,劫过而生久。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凤凰真经,真经化真身,真身艳天下。乾坤日月,大地万物,宇盖五内,莫不惊艳。但凤凰从来艳华落于天子之家。哪里有凤凰飞入寻常百姓家云浅月淡淡道:终有一日,它借由我的感情爆破出来,开启了凤凰劫,促成凤凰真经,也推动了生生不离。

夜轻染沉默不语。

此生彼此相生,不能离弃。就如那合欢树比翼鸟连理枝比目鱼一般,双生之物,死生同步。天下所有人都猜错了,先皇不是厌恶云王府和我,而是我出生那一日,他早就选中了我是他下一任继承人的皇后,与那个继承人合种了生生不离。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的眼睛,微微挑眉,声音平静,那个继承人自然是你我最该嫁的人,命定的人,也是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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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解释一下,这章标题的意思是,生命出生,就定了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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