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骚扰也就罢了,由于舆论再度牵扯到松本庆子的终身大事,这件事还在她的家庭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快,松本庆子的母亲打电话联系到她,要她尽快回家一趟,说她的父亲想见她。
应该说,松本庆子算是个大心脏的人。
自从做艺人从出道的那天起,她就要在方方面面遭受舆论的监督和质疑。
哪怕成名之后,她所享受荣耀风光的时候也并非一帆风顺。
比方说,前几年拍摄广告遭遇灵异事件的无妄之灾,让她一度被视为不吉之人。
导致众多广告商对她集体放弃,经济和名誉遭遇双重打击。
还有前一段时间,深作欣二和原田美智子炮制出的舆论风波更是让她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事业即将终结。
这些她都淡然处之,经受住了。
但接到母亲电话对松本庆子来说,却有点不一样。
因为家人的不理解不比外人的不理解,她可以置若罔闻。
家人要是反对她,那才是戳心窝子的事儿,是最可怕的。
她能从母亲略显忧虑却又故作镇定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了父母想要询问她的事儿,以及其中蕴藏着家庭冲突的风险。
为此,她的嗓子不觉有点发干了。
说心里话,她真心不想去,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可问题是这是自己的父母啊。
而且她也知道,早晚有这一天,躲肯定不行。
所以她没有别的办法,再不情愿,也只能强自抖擞了精神,抓紧了时间安排了一下工作,又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打扮的整整齐齐,早早就赶着去赴约。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宁卫民,大概能预计到见面谈话恐怕不会顺利。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里,她面对的父亲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
松本庆子的父亲韩英明是在日韩国人,性格比较强硬。
大男子主义作风非常严重,开口就是警察一样的盘查。
甚至不自觉就站到了媒体一方,对那些外面的谣言信以为真,对松本庆子全是不满责问和训斥的意思。
松本庆子的母亲常子是日本人,性格十分绵软,倒是在极力为父女俩缓和,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剑拔弩张。
可惜在暴怒的丈夫长期的威压下,对丈夫惧怕的她能发挥的作用毕竟有限。
甚至反倒因为几度插口打圆场,屡屡遭到丈夫的呵斥,被嫌弃碍事。
结果这一下子,事与愿违,还起了反效果了。
要知道,松本庆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母亲在父母面前表现怯懦,受委屈的样子。
所以原本还想尽量好好沟通,试图迂回解决问题的松本庆子,没说几句就因为不满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而放弃了初衷。
回归了与父亲正面交锋的老路,与之吵了起来。
说白了,松本庆子的情绪失控,除了不愿父母干涉自己情感和婚姻之外。
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大男子主义憎恶,对父亲长期不满的挤压,才心生叛逆,意图反抗。
于是愤怒和激动的情绪使然下,她也毫不顾忌父亲的感受了,索性直接把宁卫民的身份和盘托出,告知父母自己其实爱上了一个华夏人。
而且还以宁卫民的温柔宽和,拿来跟父亲的蛮横自大作比较。
责备父亲对待母亲过于苛刻,让母亲半生蹉跎,毫无幸福可言。
那么可想而知,那接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爆炸局面?
作为一个传统老派的人,韩英明原本就有大家长做派。
何况他又长期生活在日本,和那些以花岗岩脑袋瓜儿著称的日本人打交道久了,自然也就应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脑袋也变成一根筋了。
在对待家人的态度上,韩英明个人最鲜明的一个特点就是不许荒腔走板,一旦不合板眼、规矩,就要用父亲的权威来镇压惩戒。
更别说松本庆子居然敢当面挑战父权,对他进责难,让他大失面子了。
这简直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于是暴怒之下,韩英明完全成了一只满眼通红,要择人而噬的狮子。
不但让当场破口大骂,甚至还动手打了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这可是松本庆子成年后第一次挨父亲的打骂,她心里更是对父亲充满了失望和心寒。
委屈之下,不禁发出了“如果父亲不同意她出嫁,就再也不回这个家”的誓言。
可暴怒中的韩英明此时又怎会退让?
听了这话,更是难以遏制负面情绪,于是同样怒不可遏地冲女儿吼道,“你既然不要这个家了,今后就永远不要进这个家的门,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要敢回来,就别怪我打死你……”
毫无疑问,这对父女俩的脾气是如此相像,松本庆子几乎完全继承了韩英明股子里的强硬。
但这种性格也是他们如此刚对刚对峙,难以化解矛盾的根本原因。
这种话一说,已经无异于将彼此的亲情至于决绝的死地。
如果谁都不愿意软化立场,退让一步,那么显而易见,这对父女俩今后还真是难以见面,谁都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了。
而更糟糕的是,庆子的母亲此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她的性格太软弱了,在丈夫面前也太胆怯了。
简直被这前所未有严重至极的家庭冲突给吓坏了,因为惊惧变成了一座一动不动的雕像。
甚至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还没接受眼前发生的现实,这对父女俩就已经彻底翻脸,相互间决裂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事实上,她完全来不及劝阻,女儿就捂着脸痛哭着跑出了这个家。
真等她缓过神来,发现家里就只剩下一地狼藉,只有冷漠和隔阂,只有孤寂和压抑。
还有那一直在房间里如同困兽一样踱步徘徊,喘着粗气,片刻也停不下来的丈夫。
此后的日子里,松本庆子和父母完全中断了任何联系。
说起来倒不是双方不想联系,起码母女两个人是彼此想念,渴望诉说烦恼的。
但问题就在于她们中间隔着一个韩英明。
作为松本庆子的母亲,亮子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家的从属地位。
面对一家之主的丈夫,她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进行反抗。
而松本庆子作为女儿更清楚,如果自己和母亲私下诉苦,只会让母亲的处境艰难,反而会连累母亲受到父亲的为难。
于是,双方就不得不暂时保持了这种“亲子断绝”的决裂状况。
客观地说,短期之内很难再有什么好转的可能性了,进入到一种互相折磨的偏执时期。
这不能不说是松本庆子生活中目前最大的瑕疵和遗憾了。
偏偏此时此刻,《李香兰》剧组做好了包括演员选拔在内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前期资金和设备人员也差不多全部到位。
因此即将奔赴华夏,准备正式开机了。
于是,就在这样情况下,松本庆子带着难愈的情感伤痛,强颜欢笑地告别了宁卫民,开启了艰苦的华夏之行。
1986年7月4日,就在享誉世界的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世界歌王”——帕瓦罗蒂在华夏首都灯火通明的人民大会堂里举办个人音乐会时。
松本庆子和所有摄制组成员集体登上包机,飞往了京城。
至于为何以艰苦来定义这次赴华之旅?
主要还得归结于华夏的接待条件实在有限。
要知道,哪怕是共和国的首度,京城目前条件理想的住宿场所也太少了。
长城饭店、建国饭店条件是好,但想同时招待几百个日本人,实在是有难度,根本凑不出这么多房间来。
更何况这个期间,还有其他来自外国的知名艺术家和文化团体,长期驻扎在京城。
像6月间首次访华,来华夏开演唱会的帕瓦罗蒂的团队。
还有正在故宫里拍《末代皇帝》的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的摄制组。
以及宁卫民自己造的孽——听了他的主意,皮尔卡顿华夏公司才会发出邀请,那已经答应访华,下月即将动身成行的阿兰德龙和德纳芙的法国团队。
那么想想看吧,这些人再加上《李香兰》的剧组,得多热闹?
这是起码好几千人的接待任务!
京城政府的交际处目前哪儿吃得消啊?
所以没有办法了,当《李香兰》摄制组到达目的地后,他们也只能下榻在位于虎坊桥的前门饭店。
没错,这家饭店确实年头太久远了,设施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