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回了东偏殿,她哪儿也没去,本可以借机四处走走,找找长生殿的所在,但莫可的突然出现,令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林枫一事,她理由虽然充足,但尹简心中必然芥蒂,而莫可定会禀报尹简她来过,是以,目前她得忍耐,绝不敢轻举妄动。
推门入殿,一阵药香味儿入鼻,长歌抬头看去,只见沁蓝正蹲在炉火前熬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那丫头飞快起身,看见长歌时,明显松了口气,“孟公子!”
“在做什么?”长歌随口问道。
沁蓝柔笑,“给公子炖些补气补血的药膳。”
“给我?”长歌微楞,继而漫不经心的轻笑道:“白粥一碗,饿不死就成了,怎敢额外补身?这不是折煞我么?”
“公子!”沁蓝听得心急,“奴婢再说句逾矩的话,您怎么就不懂皇上的苦心呢?皇上晚膳罚您,必是您又惹恼了皇上,可皇上心里再不痛快,依然惦记着您的身子,您不能这么……”
“不识好歹?”长歌替她接下话,唇角扬着抹似笑非笑。
沁蓝屈膝一跪,“奴婢不敢。”
长歌抬步走向里间,淡声道:“沁蓝,我没怪你,只是我和他之间,旁人不懂,你别再费心了。”
沁蓝幽幽一叹,侧眸看到炉子上的药盅,她不甘心的劝道:“公子,稍会儿您喝药膳吧,算是奴婢求您了,千万别辜负皇上的心意,这些可都是御贡的好东西,世间难得啊!”
“好!”
长歌隔着珠帘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床榻边的书卷翻看起来,她又不是傻子,不会拿自个儿身子糟践的,苦肉计这种矫情事,根本就非她的风格,她也没必要讨尹简的同情心,不是么?
殿房一时安静,沁蓝专心炖药膳,长歌眼睛盯着书上的字,可心思却无法集中,说了不想尹简,但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以及齐妃……
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是否抱在一起亲热,或者琴瑟合鸣……
殿门忽然被叩响,长歌的思绪被打断,她下意识的心头一紧,不觉竖起了耳朵,会不会是他……
“沁蓝,孟长歌就寝了么?”
“没有呢,公子在看书。”
“请她出来,我有圣谕传达。”
听这声音,来人是良佑,而非……
不必沁蓝相请,长歌已挑帘步出,神色淡淡,“大人,皇上有何口谕给我?”
见到长歌,良佑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愈发严肃,“孟长歌,皇上有三句话问你。第一,你如今将自己摆在了什么位置?第二,你找皇上兴师问罪,可曾弄明白自己的身份?第三,你与宁谈宣光天化日举止亲密,你是想引人注意,曝光身份么?”
闻言,长歌脸色刹那乌青泛白,她气息急促,眼露凶光,“他什么意思?他究竟想说什么?”
“孟长歌,御前侍卫休沐期间,不允许踏入后宫,这是规矩,你不懂么?”
“不懂!”
“你的鹦鹉为皇上下令所杀,你若以御前侍卫的身份质问皇上,你认为合适么?”
“混蛋!他为什么杀我的鹦鹉?”
“最后,你若想恢复女儿身,皇上乐意之至!”
“不可能!”
长歌气炸了肺,咬牙切齿,“说来说去,他不就想吃着碗里的,再看着锅里的么?休想!”
尹简那厮,在逼她承认是他的女人!
听此,良佑眉目松动了几分,语重心长的道:“孟长歌,凡事不要太过了,皇上到底是君王,你闹闹脾气可以,不过适可而止,要懂分寸。”
“你……”
“皇上还交待,你若只做御前侍卫,今夜就到丽坤宫当值。反之,皇上可放下身段立刻来寻你。”
良佑话毕,但见长歌脸色缓和了几分,他神情也跟着一松,“孟长歌,你且待会儿,皇上很快……”
岂料,他话未完,长歌竟道:“哪个时辰当值?现在么?”
良佑顿时被气得表情龟裂,“你……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账小子!”
“呵呵,小爷就是这种不知好歹的人!”长歌笑容慵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皇上临幸齐妃娘娘,乃社稷之福,我一介小小侍卫,怎能没有自知之明?”
良佑忍无可忍,夺门而去!
长歌追出去,扶着殿门喊,“哎,究竟几时当值啊?给小爷个准话啊!”
“随时!”
“好咧!”
沁蓝也快被气死了,待长歌回来,殿门一关,她就给长歌跪了,“孟公子,奴婢求求您了,您心中若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大可以跟皇上明说啊,您这么不给自己台阶下,皇上不高兴,那您就痛快了么?”
长歌侧头,目无焦距的盯着屋角一处,笑容渐渐僵凝,连心脏也似停止了跳动……
她不痛快,一点儿都不开心,只要听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嫉妒的发疯,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是凤长歌,凤氏王朝虽亡,她骨子里的皇族血统,却令她做不到屈就与人共侍一夫。何况,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无法调和退让,无法跨越的沟渠……
长痛不如短痛,挥刀断情,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长歌幽幽轻问,“药膳好了么?”
“火候还差两刻钟。”沁蓝道。
“好。”
长歌坐着等,时间分秒流逝,她神思恍惚,心脏空缺的那一处,怎么也填不满……
……
丽坤宫。
长歌到达后,并不曾见到尹简,良佑在齐妃寝宫外拦下她,“你守外室,我和莫可值守内室。”
“是!”长歌抱拳,良佑是御前侍卫的头儿,她公私分得清,是以态度严肃恭谨。
良佑眼神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孟长歌,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皇上还未就寝。”
“贪得一时,贪不了一世。”长歌苦笑,垂眸看着脚尖,嗓音低哑,“他始终是天子,身上担着家国天下,而我只是俗人一个,配不上他。”
良佑眉头微蹙,环视了番四周,谨慎的低问,“那你对皇上有情么?”
“呵呵,君臣之情。”长歌晒笑了声,抬手推良佑,“快走吧,别擅离职守。”
良佑狠狠瞪她一眼,脸色黑沉的转身步入内室。
长歌提着佩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投入值岗状态,以防再有刺客来袭。
只是很可笑,也很残忍,她在外保护他,而他却在内与妃嫔翻云覆雨……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长歌很久没守过夜了,感觉疲惫异常,她在外间听不到内室的动静,也不知尹简几时离宫,只能听着更鼓声,盼着天快亮。
她也不愚,只要良佑不出来检查,她就盘腿坐在地上歇息,捶腰捏腿揉颈,缓解劳累,反正同值夜的丽坤宫的宫女,也没一个人敢管她。
三更刚过,长歌正靠坐在墙角打盹儿时,突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只见数名宫女太监端着水盆、布巾等洗漱物鱼贯进入内室,似乎尹简起床了!
长歌坐着没动,她心想好累,趁他还没出来,她再小憩一下,结果这一歪头,竟然倚着墙角睡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沉,长歌是在摇摇晃晃中醒过来的,她迷糊的看着前方的帝王仪仗,数盏宫灯与墨夜相辉映,点点斑斓的光晕,反射在她脸上,她讷讷的出声,“我这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左右扫视,发现她正坐在八人抬的御辇上,良佑、莫可跟在两侧,而她身边,赫然坐着一袭龙袍的天子!
本来一个人的座位,多了一个人,就比较拥挤,直接的体现,就是两人身体紧挨,几乎不留缝隙……
长歌大囧,尴尬的顿时烧红了脸颊,尹简沉目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她结结巴巴的胡言乱语,“我,皇上你怎么……我怎么在你的御辇上?我记得我在当值……”
“孟长歌,你究竟……想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尹简薄唇蠕动,语气幽幽,嗓音暗哑低沉,饱含着浓郁的无奈。
长歌心“咚咚”的狂跳起来,两人距离太近,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她脑子有些眩晕,忙慌乱失措的偏过脸,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悸动,尽量保持冷淡的道:“皇上,奴才不懂您在说什么,请放奴才下地,奴才万不敢与皇上共乘御辇。”
闻言,尹简眸中陡寒,他涔冷一笑,“呵,你在排斥朕?你与宁谈宣就可共乘一骑?这于理就合么?”
长歌垂头不语,她没法解释,也不必要解释,除了他,她不曾与任何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可他却对她不忠。
所以,她有什么错?
尹简忽然凑到她耳畔,一字一句的吐落,“孟长歌,你全身上下都烙了朕的印,你敢给朕戴绿帽子?记着,莫说男人,只要是公的,谁敢染指你,朕就让他不得好死!那只公鹦鹉,就是榜样!”
他语气阴冷的令人打颤,长歌羞愤咬牙,“有本事你杀了宁谈宣啊!”
尹简猛然掐起长歌的下巴,重瞳中杀机隐现,“孟长歌,你睁大眼睛等着,等着看朕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