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与厨房毗邻,那惨烈的惊叫声,清晰的传入膳厅,震惊了无数人!
士子们纷纷丢下碗筷,连同众考官、兵勇、校场负责调控的官员,一起快速涌向厨房!
“怎么回事?”
“去看看。”
小厅里用膳的李伦等主考官,亦惊诧不已,陆续起身,凝重着神色朝外走去。
宗禄脑门不觉冒汗,他步伐有些许迟疑,李大的鬼魂……
“宗将军?”
齐南天走出两步,忽然回身,微笑道:“怎么,这种鬼神怪事,将军不感兴趣么?”
宗禄连忙摇头,扯唇干笑着说,“当然不是,我……我可不信什么鬼怪,而且哪有鬼怪敢大白天出现的?走吧!”
齐南天唇边笑意不减,道一声,“好。”
当众人赶到时,只见后院厨房四扇门全部大开,五六名厨子抱头缩在墙角,身体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人脚边竟有一滩水渍,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股臭味儿,明显被吓得尿了裤子!
而旁边几个打下手的女人则哭得不成人样,蹲靠在墙边,浑身瘫软!
再看灶台,锅铲、蔬菜、案板、菜刀等七零八落,整个厨房一片狼藉!
一个中年厨子哆嗦着嘴唇,满目惊恐,胡乱的念叨着,“李大你别找我们,不是我们害你的,不是……”
“发生了何事?”
校场主事官从人群中挤进来,威严的质问,并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退到院子里!”
士子兵勇依令退出,齐南天五人赶到,众人让开路来,他们快步进屋,环顾一圈,右相宋承厉声道:“如实交待,李大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青天白日,何来鬼魂一说?”宗禄亦凶戾的道。
齐南天负手立在一旁,抿唇不言,讳深的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宗禄。
郎治平深深的蹙眉,李伦闻到尿臭味儿,嫌恶的险些吐出来。
厨子里其中一人是厨房管事,见状连忙跪地道:“回大人,方才我们正在忙活,突然……突然有一阵阴风灌进来,本来关阖的门竟自动打开了,小唐去关门,其他人也没在意,继续干着活儿,可没几分钟,门板又被风刮开,小唐再关门,再被刮开,就这样反反复复十来次,后来洗菜的兰嫂猛的尖叫了一声,我们急忙看过去,竟见到平日里李大的锅台边,明明没有人,可是锅里的铲子遽然在翻动,就好像有人在炒菜一样……”
管事说到这儿,大概回想起了刚刚的恐惧经历,整个人又颤抖的厉害,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宋承捋着胡须,追问道。
“最后徐婶子端起一盆泔水浇进了铁锅,那铲子才停下不动了。”另一个厨子代替回答道。
听了关于李大鬼魂现世的来龙去脉,所有人无不震惊,胆小的士子已煞白了脸,紧张的抓住旁边的人,小声问着,“真,真的是李大鬼魂么?李大回来想干什么?”
“肯定是呀,昨天才死,还没过头七呢!”
“完蛋了,居然闹鬼了,李大估计是冤死的,死不瞑目啊!”
“好害怕啊……”
“……”
士子们议论纷纷,厨房里五位主考官也心有余悸,尤其是宗禄,眼珠涣散,竟失神的半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南天走到灶台边,将李大用过的铲子拿起看了看,然后走回到宗禄旁边,随口说道:“宗将军,依你之见,这鬼神之事存在么?”说着,他把铲子晃到了宗禄眼前。
“啊——”
宗禄反应剧烈的大叫一声,连退几步,结果撞到了身后的杂物,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他惊恐的直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宗将军……”
“宗禄!”
李伦快一步的抢过去,将宗禄手臂扶住,低声叱道:“你这是做什么?镇定!”
那带有力量的安定之语,令宗禄逐渐冷静下来,他微喘了口气,抹着额上的汗,从地上站起,尴尬的说道:“宗某失态了,让诸位见笑,实在是我偏信鬼神,所以被吓到了。”
“哦?宗将军来时不是说不信鬼怪么?怎么……”齐南天似笑非笑,将手中的锅铲随意的翻动着,思索着说,“不知这李大想做什么呢,青天白日敢现身,按照戏文里演的,应该是含冤而死,然后化为厉鬼回来索命吧?”
此话一落,宗禄魁梧的身躯,忍不住抖了几下,连呼吸都明显粗重了几分,脸泛白得像张纸似的……
齐南天长叹一气,“哎,一个小小孟长歌,竟掀起这么多事,真不知何人主使害他,他没死,反倒令李大死了,这李大必然要找主使的人索命啊!宗将军……”
“啊——”
宗禄忽然凄厉的叫了一声,便一头冲出厨房,狂奔而去……
李伦情急,连忙追后,心忖宗禄这下可泄底了!
齐南天扬了扬唇,将铲子搁下,嘱咐校场管事官处理现场,然后便招呼宋承和郎治平离去。
……
皇宫。
一个时辰后,含元殿。
尹简午休中,突有太监来报,“禀皇上,齐南天大人求见!”
尹简掀目,即刻吩咐道:“快传!”
“是!”
太监躬身退出,很快齐南天伟岸的身影出现,他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说很急切。
尹简摒退了宫人,只留下高半山和良佑、沁蓝在旁侍候。
“参见皇上!”齐南天近前行礼。
尹简一抬手,“平身!”
“谢皇上!”齐南天起身,再一拱手,严肃的说道:“皇上,宗禄有问题!”
尹简一凛,挑眉冷笑,“宁谈宣果然心机不纯,长歌这下该相信朕的话了!”
齐南天将今日校场之事详细叙述一遍,末了道:“莫麟三人扮鬼扮得不错,宗禄也快被吓尿了!”
“可拿不到实质的证据,依然难以扳倒宗禄。”良佑插话进来,眉宇紧蹙。
齐南天一笑,“不急,宗禄掌权多年,必然无法一举拿下的,且看事态发展,我们再谋定而后动!”
“南天所言及是。”尹简颔首,褐眸中透出自信的冷傲,“这次就算解不了宗禄的兵权,至少通州抚远大将军黄权那边,朕赢定了!”
齐南天浮唇,“那黄权不是傻子,皇上乃太祖爷的皇长孙,继位名正言顺,如今大局已定,宁谈宣就是再折腾,中间夹着一个太后,他也翻不出另一片天儿来,何况皇上亲临通州招抚,那黄权再不识抬举,就是离死不远了!”
良佑会心的微笑,再无担心。
齐南天默了一瞬,神色紧了紧,“皇上,婉儿怎样了?皇上想出法子了么?”
“有了宗禄这个替罪羊,朕直接到寿安宫跟太后要人就可,南天你不必忧虑,等会儿朕就走一趟。”尹简目光柔和几许,温声安抚道。
齐南天欣然点头,“好,只要能救她出来,微臣便安心了。”
忆起尹婉儿,他便一阵心绞痛。
武考前一日,太后忽然召见齐南天,将一玉珠佛串给他看,且笑着说,“婉儿今儿个入宫了,在哀家处休养,齐大人想见见么?”
“什么?婉儿她……”齐南天大惊失色,一惯以冷静自持的他,竟然失控,他明白太后的意思,那佛串是婉儿的,而婉儿被太后抓了!
尹婉儿,是已故太子尹梨正妻太子妃的外甥女,即尹简的表妹,婉儿自幼父母双亡,由太子妃姨母收养在太子府,尹梨对于婉儿极为喜爱,便奏请太祖皇帝尹赤赐婉儿皇家尹姓,封为了郡主。
可是,尹梨死后,尹简母亲太子妃被逼殉葬,尹婉儿的命运,便一夜之间被改写,名为郡主,实为奴仆,饱受欺凌。
而今,在寺中潜心居住多年的婉儿,竟被太后再次盯上,成为了太后威胁齐南天的棋子!
“太后,微臣不知您想要微臣做什么?”齐南天心思如潮涌动,他极力压下震怒,缓缓问道。
“齐南天,哀家也不跟你兜圈子,就直说吧。”惠安笑得不阴不阳,“明日开武考,哀家想要做一件事,你届时睁只眼闭只眼即可,如何?”
齐南天脸色一沉,“太后欲做何事?若破坏武考,皇上怪罪下来,齐南天担不起!”
“呵呵,能不能担的起,那是你的事,哀家不管,哀家只是提醒你,婉儿在哀家这里便是。”惠安眉目温和,脸上竟无一分丑恶,端的贤淑优雅。
“好,微臣遵太后旨意!”齐南天攥了攥拳,隐忍着胸腔里的浊气,拱手应下。
步出寿安宫,齐南天兜转一圈,然后出宫回府。
不久,一封密函送到了尹简手中,尹简拆阅完毕,回了一封信给齐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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