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禄的说辞,令宁谈宣眸子渐渐深邃,他盯着宗禄,语气沉沉道:“只是你一人所为么?”
“是,没有人跟我合谋,我昨日上午瞧见孟长歌,见不得他神气,就差人到药铺买了些许泻药,于午膳时,交给了厨子李大。仅此而已,绝对不是可以让人得肠绞痛的药。”
宗禄目光诚恳,言之凿凿,竟似不像在说谎。
“厨子李大现今何处?”宁谈宣沉吟半响,端起已凉掉的茶轻抿几口,方才道。
“在校场当值,我本想找李大问与清楚,但担心被皇上的耳目盯上,是以还不曾对质。”宗禄说得此处,神色已显焦虑,“太师,皇上已介入,怕是会有麻烦,眼下该如何处理?”
宁谈宣冷冷看着他,“你现在问我?做这件事情之前,为何不先来问问我的意见?”
“我……”宗禄被噎住,狼狈的垂下了头。
“你眼里何曾有我宁谈宣?我是否说过,没我的令,谁也不许动孟长歌?”宁谈宣缓缓起身,语带凉薄,“宗禄,你这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孟长歌若再有差池,你我兄弟难做。”
跪于地上的宗禄,蓦然抬头,激动道,“太师,孟长歌不过一颗棋子,竟比我们兄弟情份重要么?”
宁谈宣笑,“他不重要,有时看到他展露的锋芒,我都想折断他的羽翼,但……暂时我还不想动他,不想他出事。”
“太师,我明白了,求太师原谅我一次,我保证再不动孟长歌。”宗禄恳切的点头。
宁谈宣侧目,盯着门口方向,淡淡道:“想办法先审清楚,中间或许有其它的猫腻。若果真没有,只是孟长歌夸大的话,那就做掉相关知情的人,来个死无对证。”
“好。”宗禄大喜,只要宁谈宣这关能过得了,其余什么都好解决。
宁谈宣举步而走,微敛的重瞳中,掩藏着无人能懂的深谙。
然而,当宗禄急匆匆的回到校场时,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厨子李大失足掉进水井里淹死了!
宗禄忽然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
一个时辰前,肃亲王府。
长歌不晓得尹简想干嘛,把她关进肃王府,难道就是让尹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到达王府已经很久了,尹诺话没说几句,就是总瞅着她看,难道她脸上有花,亦或者她男装倾国?
长歌想不明白,也弄不懂,说关吧,也没具体关她在某个房间,而是随她自由走动,诺大的王府,她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从主到仆,对她的态度都很友好,而且有丫鬟时不时的会给她斟茶送点心,可尹诺也同时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这令她感到很迷茫。
“肃王爷,您……”长歌挠挠头,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一脸纠结。
尹诺立刻接话,“怎么,你需要什么?”
“那个……我不会逃跑的,肃王爷您没必要亲自监管我啊,您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的。”长歌干笑道。
“本王不累。”尹诺微微一笑,“快午时了,呆会儿本王同你一起用膳。”
长歌听闻,感觉受宠若惊,她咽了咽唾沫,道:“肃王爷,您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个草民,您怎么待我如此好?”
“哦,皇上交待本王善待于你。”尹诺随口一答,望着长歌的眸光,依旧专注炯亮。
长歌不太自然的避开他的注视,心中则忖,就算尹简嘱咐,那也不至于让堂堂王爷亲陪吧?
而且……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沉默了稍许,长歌忽然微囧的说道:“肃王爷,我……我内急,可否……”
“好,本王带你回房,有恭桶……”
“不必!”
长歌连忙打断,尴尬的直摇头,“我,我不习惯有人跟着如厕,我一个人可以么?”
“那也行,本王在外面等你。”尹诺楞了一下,徐徐轻笑道。
长歌如逢大赦,忙从院里奔向给她备下的客房。
尹诺瞧着她的背影,心思动荡,久久无法回神……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隔了这么多年,这世上,竟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么?
亦或是……他对那个人的记忆太过深刻,所以才会觉着这个少年竟与她好似一人么?
尹诺抬手撑住太阳穴,身躯隐隐颤抖不停……
……
午膳安排在了肃王府的大膳厅,长歌的吃相,根本无半分优雅可言,她故意吃得狼吞虎咽,毫无礼数,想着尹诺见她如此,肯定会恶心的甩袖走人吧?
谁知,尹诺竟完全不介意,整个用膳过程中,对她始终和蔼可亲,温声笑语的招呼她,似乎生怕她吃不好,面对这么热情的主人,长歌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有意的收敛了些。
膳毕,长歌忽然想到一事,“肃王爷,皇上命我在您王府呆几天,可我没跟我的随从离岸讲呢,今日我不回客栈的话,离岸会着急的。”
“那你写封亲笔信,本王派人送去客栈给离岸就好。”尹诺略一思索,道。
长歌点头,“好。”
……
四海客栈。
离岸跟踪长歌去了趟校场,长歌发生的所有事,他自是清楚。
瞧到尹诺时,他眼皮跳了跳,掌心遽然攥出水来。
一别多年,尹诺还在,他亦在,可心中长存的那个女子,早已化为一坯黄土,掩埋了所有封尘过往……
长歌。
如今,他只剩下了长歌……
回房取了丫头换下的脏衣,他令钱虎送来水盆、洗衣板和皂角粉,然后很发愁的问,“钱虎,这衣服得怎么洗?”
“就是……咳,您想给小公子洗衣?”钱虎一楞,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离岸蹙眉,“不是我想洗,是她逼我洗。”
“啊?小公子她……那我找一个婆子来洗吧。”钱虎听得大惊,心想这孟长歌可真大胆啊!
离岸摇头,无奈的叹了一气,“不必,我洗。既答应了她,我便做到,你教给我步骤就是了。”
钱虎干笑着说,“那好吧。”
在钱虎演示了几遍后,离岸坐在小凳子上,动作格外生涩的拿棒槌捶打着洗衣板上的长衫,洗得格外郁闷,不过也是心甘情愿。
想想,能有机会亲手为她做这些事,他心中其实很愉悦。
外衫洗了半个时辰,终于洗好,交给钱虎拿到后院晾晒,然后他又挑拣出长歌贴身的衣物,大掌抚摸着手感舒服的料子,他缓缓低下头,近乎贪婪的轻嗅着属于她的味道……
……
皇宫。
御书房。
薄烟袅袅的香烛后,尹简沉目而坐。
“皇兄,厨子李大之死,未免太过巧合。”尹琏拱手,“但经仵作尸检,又可以确定李大非他杀,确为失足落水。”
尹珏皱眉道:“倘若有人在背后推了李大,导致李大失足呢?”
“对,只要非钝器所伤,这个推测是可以成立的。”尹璃立刻附议。
莫影拱手一揖,“可据我们暗中监控李大的人所言,李大落水时,井旁并无一人。”
那口井深十丈,井水极旺盛,待尹简的人匆忙施救,已然来不及。
线索虽漏出,却死无对证。
“或者……”尹简淡淡出声,眸子深邃,“那李大是畏罪自杀呢?”
底下几人皆点头,“皇上分析的不错,可惜李大只会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主使被保全了!”
“继续监视,凶手总会露出端倪的。”
“是!”
……
离岸洗到一半时,肃王府的人送来了信笺,他拆阅后烧掉,对长歌大抵放心了些。
原本,就算没有长歌的报平安,他也知以尹诺待夙雪的情,定会善待长歌。
夙雪——长歌的娘亲,亦是长歌父皇最宠爱的妃子。
尹诺不会知道长歌是谁,但凭长歌与夙雪相像的容貌,他不必担心长歌在大秦会无所依靠。
这也是他敢放手让长歌远赴大秦的原因。
他不会舍得,将长歌推向未知的险境,她是他亲手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就凭这份心血,他怎舍得摧毁?
不错,他并非离岸。
他是孟萧岑,在长歌走后半个月,终是放不下牵挂,千里迢迢寻到大秦,与离岸半道相遇,他易容成离岸的模样,来到了长歌身边。
洗完最后一件裹裤,孟萧岑双臂已酸麻不堪,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疲累,只觉比他练一天剑都要折磨人。
活了三十多年,他养尊处优,十指未沾过半分粗活,如今却给长歌洗衣做杂活,想来都觉好笑,可却被那丫头指使的甘之如饴。
傍晚时,尹简派人再度来找离岸,需他作一份详细的口供,将长歌昨日的病症、治疗过程以及长歌被人所下药物的成份和名称,全部记录清楚。
孟萧岑从容应对,他颇懂医术,随口捏造了被毒害的药物名称后,对方提及长歌所喝治病中药的药渣何在,他只道一句倒掉了,再三言两语,便打发人离去。
而身在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