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阳历的三月份,迎春仪式在各村人们的殷切期盼中开始了。
游神,拜宗祠祈福,神像被抬到哪个村,哪个村就要点炮竹迎接神驾。等到傍晚,神像归位,人们吃席。各村摆满酒席,全村人坐一起吃饭乐呵乐呵。
对,是各村,整个寿乡的村庄一起举办这场盛事。
区别在于,其余的村庄披红挂彩,自家门口摆满精致华丽的零食和吉祥物,风车、花灯笼等一应俱全。
唯独大谷庄除了挂彩灯笼,整个村里没有售卖的东西。游戏倒是有,比如猜灯谜,对对联,歇后语的猜猜猜。
赢了,奖品直接拿走,不必花一分钱。
大谷庄的游戏只有这三种,其余的,比如抛圈圈,耍杂技表演,看大戏(真人戏曲秀),看挂幕电影,斗歌斗舞等等分散在各个村落。
这样做,才能吸引游客到每个村里逛逛。
原本,斗歌斗舞是定在大谷庄的,村人一致推举阿青当评判,因为她跳舞好看。
罗青羽拒绝了。
在这种场合,她只想当一名无所事事的轻松看客。
众人无奈,只好到别的村里斗歌斗舞。
村里如此大的盛事,谷展鹏焉能不凑热闹?大鹏公司低价批发一些竹制品、丝织品给村民们搁在门口摆卖。
他这一举措,既能惠民,又能给大鹏公司做一次宣传。
相反,一直和他别苗头的陈开罗这次毫无动静。除了他家的乡村酒店出了一些优惠,再无其它商业竞争的招数。
“陈开罗现在投资房地产,听说赚了不少。”谷妮推着婴儿车,告诉难得来陈家村看大戏的罗青羽道,“反正,我嫁到这边一年多了,只见过他们夫妻一回……”
众所周知,陈开罗夫妇住在城里,而父母住在村里。所以,陈家老人天天见,小夫妻一年难见一回。
“他爸妈说,他生意忙,忙得没空吃饭……”谷妮笑道,“一年能赚好几百万,这种等级的土豪岂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那倒是。”罗青羽赞同地点点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在她眼里,钱,还是别人家的看起来更真实。自己的钱只是一串翻滚的数字,没有可比性。
但在谷妮等人的眼里,阿青、谷展鹏和顾一帆之类的,是年轻企业家、慈善家,并非陈开罗那种牛气冲天、成天显摆一副大老板派头的土豪。
听说,陈开罗的老婆回到村里,永远是高跟鞋、小香风的精致装扮。
无论去到哪里,身后必须跟着保姆、司机和厨师,以防她和孩子吃不惯乡下的饭菜。这种影视里的大嫂派头,把小伙子、小媳妇们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小伙子是羡慕陈开罗的能干,能让媳妇过得像皇后,证明陈开罗是个王一般的存在。
小媳妇们羡慕陈开罗的媳妇命好,嫁对了人。
“……不知怎的,大家把你和大鹏、顾一帆他们当透明的。”提到这个,谷妮既好笑又不解,“明明你们的成就比那个陈开罗好一万倍……”
但陈家村的人总觉得,还是自己村的崽更出息。
“嗐,这有什么好比的?大家开心就好。”罗青羽无所谓道。
“那倒是。”谷妮一笑置之,看看自己的孩子,“对了,你孩子今年上幼儿园了?”
“嗯,”罗青羽点点头,“小孩子长得快,你家的也快了。”
两人有说有笑,由于带着孩子,谷妮陪罗青羽逛完陈家村,送她到村路口才分手。
今晚,罗青羽原本和亲妈、干妈、婆婆过来看戏的,走到半路碰到谷妮娘俩,大家就分道扬镳了。三位妈妈结伴看戏,罗青羽则准备到每个村子逛一遍。
亲妈谷宁,回来参加闺女的夜宴之后,没能返回西环市的老家。
因为她要采收药材,每年从她这里拿货的药材商得知她要回老家住,大有放弃药材生意的意思,吓得大过年的跑来送礼说好话,恳求她千万别想不开。
要知道,她做的药材质量杠杠的,价格又公道,从来不会坐地起价。
“……你就算不为我们这些开店的着想,也该为看病吃药的病人着想!中药材的质量,对病人,对我国传统医术的疗效和名声至关重要,轻视不得啊!”
相识多年,大家很清楚谷宁的责任感,对症下药地力劝。
“是啊是啊,你就算退休,至少要找个徒弟代替你,别断了这门生意。”这个老板很务实。
“对,教会徒弟,您再退休也不迟啊!您还年轻,太早退休没意思!喏,我有个朋友五十多岁退休,退休前还好好的,不到半年就嚷嚷闷死了,闲的……”
那几天,禅意小院挤满了药材商们,他们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把谷宁劝住。
现在,谷宁继续采收与加工药材事业,同时开始物色徒弟。
虽然,叶乔长年累月地配合她的工作,可那毕竟是配合,人家是单纯地喜欢山水田园生活,而非药材事业。
谷宁知道,自己想退休,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叶乔难道就不想么?
她能把自己的责任和工作,硬生生地套在旁人身上么?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谷宁留下了,而她认定的最佳人选,到目前为止非小梨莫属。多年的打零工,让小丫头对几座山里的药草无一不识,更熟悉各类药草的药性毒性。
等小丫头长大了,有意往这方面发展的话,谷宁很乐意把这份活交到她手里。至于孙子、外孙们,唉,他们尚且年幼,她不知能否活到他们长大。
“青青,我不知道小梨以后乐不乐意回村里守着这片药山,为了不荒废我们两代人的努力,你要好好教林林他们。等他们长大了,谁愿意回来就给谁继承,记得啊……”
来到另一个村子路口,置身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想起老妈的叮嘱,不知怎的,罗青羽的心底涌起一股泪盈满眶的冲动。
不是因为老妈这番像在交代后事的话,而是她看到,父母从西环市回来之后,各添寿命一年。
真教人伤心哪!吃了那么多年的丹药,才添寿一年。
同时,罗青羽意识到,小舅、小姨的死对老妈的影响确实很大。要不是老爸带着大部分丹药到西环市,天天盯着她吃,估计很难改变二人的寿命。
由此可见,这些丹药要经常吃。
问题是,药草有生长周期,炼丹炉也有休息日,炼一天休一天那种,容不得她贪心。
想到这里,罗青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定,呆愣片刻,随后转身离开这个热闹的村子。
大谷庄第一次举办这种迎春仪式,年哥特意赶回来陪她和孩子们一起过。
此时此刻,他正和亲爹、养父,还有老丈人,带着太爷太奶和三胞胎在自个的村里猜灯谜。
他们不想到隔壁村看热闹,人多拥挤的体验不好受,宁可留在大谷庄随便逛逛。
“不是?农哥,这道题我的!我刚刚想拿……”这是顾一帆的声音,谴责道。
“你是刚想拿,我是已经拿了,当然归我。对,安安?”农伯年说罢,低头笑问自家的小姑娘。
“嗯!”抱着亲爹大腿的安安小姑娘大力点头。
嘿,顾一帆被这对耍无赖的父女气着了。本想争辩的,结果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抛出一句:
“兔兔是我的!”
呃,顾一帆瞧瞧这道题的奖品,一盏可爱的小兔子灯笼。唉,行,穿尿不湿的都是大佬,不敢争,不敢争。
“艾达,我们到那边瞧瞧……”
顾一帆夫妇带着孩子转移阵地,农伯年则成功拿到小兔子灯笼,递给眼巴巴的小闺女。看着她拿起小灯笼,欢天喜地奔向爷爷身……后的妈妈跟前献宝。
看着娘俩在人群里兴高采烈的样子,一个拿着风车,一个拿着小灯笼互相显摆,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一对活宝,全部落在他家了。
他在心里吐槽着,阔步上前,从罗青羽怀里抱过小闺女放地上:
“自己走,你怎么回来了?妈她们呢?”
“在看戏,我没兴趣就回来了。”罗青羽把自己的风车给了孩子,一边回应他,一边告诫小闺女,“安安,风车不要乱挥,小心扎到人。”
“安安,快走快走,爷爷、哥哥他们要走远了。”
尽量避开人群,一边教育小闺女应有的危机意识。
一个人的快乐透着寂寞,一家人的快乐是暖暖的。前一种快乐,上辈子两人过够了;后一种快乐,这辈子才开始不久,两人格外珍惜这每一分,每一秒。
“年哥,我爸妈的寿命多了一年。”
本来不想说的,没忍住,她果然是守不住秘密的人~。
“哦?这是好事啊!”农伯年诧异道,“你怎么一脸不爽的样子?”
“太少了。”
吃了这么多年,才添一年,感觉头几年的丹药白炼了。
“我爸妈他们呢?”
“呃,没变化……”
“所以你有什么不高兴的?”知足,女人!
“我没不知足,但就算添了一年也不及你家的人活得久。”所以,这种对比她高兴不起来。
“那你想怎样?”农伯年瞥她一眼,咬牙切齿的语气暗含危险讯号,“想让我家人活得短一点?”
“哈哈,当然不是,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一家三口说着笑着,很快就追上家人,没入人群,成为这滚滚红尘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