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劝年轻人“别冒险”的“忠厚长者”。
但事实上,那些忠厚长者大多数自己也没什么成就。
套用一句小马哥的名言——虽然泼尼玛这厮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但这句话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只是太老了。”
而无疑,对大学生创业、中学生寻找兼职打工体验社会机会之类的事情,社会的双重标准评价恶意总是满满的。
而这个双重标准被冯见雄揭破之后,场面就愈发豁然开朗起来。
“既然年轻人只是损失了时间和精力,白干一场,但没损失多少自有资金。那么,这样的一次创业失败,和‘找工作不合适然后跳槽换行从头再来’,在损失量上又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社会对前者如此严苛,对后者如此宽容?”
“什么?你说创业失败会留下失败者的污点,让人以后再也找不到融资机会?拜托,这是阁下的意淫吧,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满世界的连续创业者还怎么活?”
“所以,哪怕是创业失败,它也只是相当于一次求职改行。它依然是有收获、有价值,并且付出代价微乎其微的——只要这个年轻人是拿了外面的投资来创业,而不是把自己家里房子卖了当本钱去创业。
如果真有卖房创业的傻逼,那责任人不应该是年轻人,而是他的父母。这个问题也不是年轻人过早社会实践的锅,而是他父母缺乏监护的锅。他的父母才应该扪心自问:为什么会傻到把房产证的名字早早就不负责任地改成子女?”
白执中在这个问题上的抵抗,虽然不如前一个问题那么微乎其微,但也着实可以看出明显的颓势。
……
“年轻人越来越早接触社会是不可遏止的,堵不如疏。”
“年轻人怀着上进之心尽早社会实践,就算失败的代价也没有反方说的那么严重,而收获却大得多。”
这两个重要的分论点,在自由辩论终结的时候,已然被冯见雄大比分拿下了。
满场的观众已经不在乎比赛双方在说什么了,他们还沉浸在八卦当中,沉浸在冯见雄那次无形装逼之中。
评委们自然是要专业一点的,他们还能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震惊,尽量公允地寻找双方的得分点和失分点。
事实上,尤其是高大松和北岛这些旅美文化人,更想证明自己的不偏不倚、不被场外哗众取宠因素干扰自己的判断,以至于在竭力帮白执中寻找亮点。
无奈的是,白执中自己已经方寸乱了。
他是被新思想和劲爆秘闻当面轰炸的直接承受者。再加上“对方就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心理压力,饶是智商再卓绝、反应再快速,也有宕机的时候。
随着主持人萨贝宁先后宣布双方用时耗尽,比赛正式进入了总结陈词——前面正方说得比较多,所以冯见雄的时间还先耗尽了将近20秒。最后让反方连珠炮一样连续发言了20秒,稍微扳回一些颓势。
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
“现在,有请正方四辩进行总结陈词,时间是三分钟,请!”
萨贝宁宣读完,冯见雄再次站起来,还在发言之前,微微朝全体观众招了招手。
然而场内并没有人觉得这个动作突兀。
似乎谁都觉得冯见雄就是一个有资格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的大佬。
这是冯见雄进入国际大赛(也包括国内的赛区资格赛)以来,第一次担当四辩、总结陈词。并不是他想要这样,只是这场比赛的包袱太多,有些东西他怕虞美琴理解不了,无法提前准备。
虞美琴的辩术口才当然是能够胜任的,然而冯见雄独有的对未来的展望能力和对产业界的预言,却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该辩驳的道理,刚才自由辩论的时候差不多都说了,所以这个总结陈词,冯见雄更想把它打造成一个提纲挈领、拔高立意的东西,并且夹杂一些展望型的干货进去。
这个讲话既然会被央视转播,那么注定是要被后人时时翻出来接受历史检阅的,
而且,因为前一场半决赛他喷了湾湾前宣传部长陈文倩,被各大网媒造势激起了话题度、拉到了很多本来不关心辩论的人也来关注。所以,这次的转播肯定观看人数也会创造本赛事有史以来的新高。
用这样一个契机指点江山、预言未来,实在是太完美了。
“……在信息和知识爆炸、终生教育越来越被社会各界重视的今天,中外教育界的精英们,无不意识到了学校里学习的知识面临着很快过气、过时的问题。从事IT信息产业和其他高新技术的新晋工程师们,在踏上岗位的那一刻,几乎个个都感受到学校里教导的知识存量无法马上用于工作。
知识、技能和经验产生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经典学校教育可以驾驭的范畴。因此,谁都知道让学生尽早、尽快、尽可能深入地与社会实践结合、在社会实践中学习,是多么的重要……”
“……另一方面,随着科技的进步,当代产业界的最大问题,就是用越来越细化的社会分工来应对知识的爆炸,每个研究、创作人员穷其一生,也最多只能专精某一个极为细微的小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用社会实践反思学习、不用个人兴趣引导学习,而是依然按计划灌输式教育,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得到一堆无用品……”
“前年,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开创了一种‘深度学习算法’型的人工智能,我相信,这种思路指导下崛起的新技术,可以在20年内把大多数人类觉得需要‘吃苦’才能完成的单一目标学习工作统统替代掉。
而人类剩下的价值又是什么?那就是个人自发的兴趣爱好型学习。
因为资本家发明机器人也好,人工智能也好,他的出发点只会是发明一种机器来完成人类觉得吃苦、要拿钱补偿才肯干的事情——这是自由市场经济的自然法则。
而只有那些人类做的时候觉得快乐、不给钱他也愿意去白做的事情,哪怕效率低一些,却几乎不存在被机器人和智能革命取代的风险。因为这种智能开发出来没有‘市场交换价值’。
兴趣、爱好,、人生追求,这些东西可以靠课堂教育来培养么?恐怕不可能,学校只能告诉人‘你的才能能够做些什么’。但是,一个人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多半只有靠社会活动,才能够激发出他的真爱。
所以,砸碎传统学校教育的被动式枷锁,让青少年——包括中学生在内,把思想彻底解放,尽早接触社会实践,不仅有着优化学生教育的重大意义,更是在智能时代为人类寻找自己不可被人工智能所替代的独有价值的重要手段。
面对一桩拥有如此重大意义的事情,即使风险依然存在,那也只是纤芥之疾。任何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也必然随着发展而解决。让中学生尽早接触社会,在这个时代已然刻不容缓……”
……
反方的总结陈词,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冯见雄的总结陈词,根本没有把100%的精力花在干掉敌手上。
稍微明眼一些的人都可以看出,冯见雄至少留了三四成的劲儿,用来画大饼、撒干货、做预言。
当冯见雄坐下、反方四辩站起来总结陈词时,场内大多数的观众还在那儿聊各自对冯见雄的话的看法呢——可见业余观众们一半以上都压根儿没注意听反方的立论陈词。
倒是最后的评委嘉宾提问环节,因为问的范围稍微自由一些,倒是吸引了不少观众的关注。
负责对正方提问的,是旅美文人高大松。
“请问正方四辩,你觉得本场比赛的辩题,对双方公平么?”
高大松的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主持人和少数几个其他评委,都觉得有点擦边。
这问题看起来和本场的辩题关联度不是非常紧密,虽然高大松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且凭心而论,其实好几个评委都想问这个问题,如果不考虑场合的话。
“其实,不太公平——这个问题涉及到对社会前沿的展望,而只要这种展望足够充分,我认为这道辩题的正方是占优势的。”
冯见雄的回答很坦荡,不加掩饰。
高大松紧接着追问:“那你觉得,未来为了保证这项赛事的公平性,是不是不该找那些紧跟时代前沿的辩题?”
冯见雄想了想,像聊天一样轻松的说:“如果公平是比赛追求的第一性价值,当然可以这么判断。如果为了兼顾‘真理越辩越明’这个价值,或许还有别的选择,比如,修改微调一下比赛规则。”
高大松:“比如呢?你觉得可以怎么改?”
“比如,对于社会前沿性辩题,可以采取在开赛前让观众和评委们就先站队表达自己的倾向,统计一个分数。然后放正反双方辩驳,最后再统计他们各自说服改变了多少人的想法——这种赛制或许也不够好,但多少可以弥补一些‘评委和观众在听辩论之前已经先入为主不平衡’的问题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问完了。”
高大松把话筒放回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