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吃水果?”
“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好嘛。你要天音姐帮我,是为我好、疼我怕我累,我还能不知道好歹?”
史妮可割了一个芒果,反花刀切成丁,殷切地劝冯见雄吃水果。
那副低眉顺眼的温婉情态,和一大早刷牙时的刚烈反抗,截然是两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史妮可,在冯见雄面前一贯自卑,柔顺,有原罪感——谁让她当初上位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光彩,简直就和“犯了错害得雄哥少赚了几百万,不得不肉偿赎罪”差不多卑微。
虽然史妮可在扪心自问的时候,从来都对自己真爱冯见雄这一点问心无愧。但曾经的经历,让她一直硬气不起来。
而更大的精神压力,则来自第三方的眼光,也就是史妮可总觉得冯见雄身边的其他女性好友,总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这小表砸,哪一点配得上雄哥了?居然故意靠犯错欠人情肉偿上位?太不要脸了!
虽然事实上并没有红颜知己这样想,却架不住史妮可内心作祟的自卑。
所以,真性情的流露,对周天音也来为冯见雄做事的抵触,只会发生在史妮可还没睡醒的迷迷糊糊状态下。
等她清醒了,她是绝对不敢的,只会又开始陪着小心逢迎男友。
或许哪一天,她会豁然想开:顶着雄哥正牌女朋友的大义名分,真累。
冯见雄也觉得有些放不开,把水果盘子往茶几上一放,坦诚地说:“你别这样,如果天音姐来帮我做事,不但不能让你轻松,反而让你难过,那就不来好了。阿狸巴巴这个案子你再受点累,然后我们再招个不认识的人来。”
“别,就天音姐好了。外人的话,学了本事去单干,出卖你的商业机密可怎么办。”史妮可连忙识大体地劝说,“我已经想通了,就天音姐,刚才是我没睡醒瞎耍小性子的,别当真。”
史妮可点破了这个关键,也戳中了冯见雄的顾虑,冯见雄便没有再坚持。
确实,对冯见雄来说,他的法律服务公司也好,商业咨询公司也好,最核心的价值,就是冯见雄本人的脑子,见识,战略眼光。
这就注定了他的业务模式不是那种外面的妖艳贱货那般,可以靠随便加人进行复制式扩张的。其他一切招进来的人,都只能围绕着冯见雄的个人意志做事,也免不了要受冯见雄策略的熏陶。
以他这种每隔几个月就能发明一种新的钻法律空子或者新商业模式的眼光,万一被下属剽窃背叛,泄密出去,那么利益的损失肯定会非常巨大。
所以,并不是冯见雄不喜欢现代化的公司管理、成熟的人力资源体系,只是那些东西不适合他的国情,至少三五年内不适合。
因为他的绝世才华,他对助手的忠诚度要求也远胜于世间一切其他公司。
“你能想通,那就最好。”
……
午饭时分,周天音就自己开着车,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冯家。
“义姬,快开门,我带了点巴西车厘子。”周天音一点都不见外,在电子门禁那儿摁了铃,就扯着嗓子喊。
“小雄快下去帮天音拿东西。”冯义姬开了电子门,立刻抓包弟弟干活。
冯见雄正穿着居家休闲的衣服和史妮可聊天,也不见外,就蹭蹭蹭地下楼了。
90年代建造的小区房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冯见雄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周天音柔弱的身体像女汉子一样扛着一箱水果,从楼梯扶手上半推半扛地挪上来。
“怎么还带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冯见雄紧赶几步,一手抄过纸箱,单手扛在肩上,领着周天音上去。
周天音抹着汗,得意地卖弄说:“我爸有下属国庆去巴西玩了,带了点特产回来。这个叫针叶车厘子,野生的只在南美原产,其他地方都是人工种的,野生不起来——这些据说是巴西和委内瑞拉边界的亚马逊雨林里野生采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俩人上楼安顿妥帖,冯义姬也听了来龙去脉,笑骂说:“好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不就是了,又受累来我们这儿装逼!”
周天音笑笑,也不反驳。
她和冯义姬的交情,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自然知道冯义姬是心疼她受累才这么说。
而且说句心里话,她这次带礼物来,还真有几分在闺蜜面前显摆的意思——过去几年,因为周家富冯家穷,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周天音每每抢着买单,多少就是带了几分有钱人的显摆小心思。
当然,这种显摆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天性自然,就跟王X聪跟朋友出去玩也会自然想到请客,并不是王X聪看不起朋友。哪怕他说“我交朋友从来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我有钱”,那也是自然流露,没啥好装的。
只是这半年多来,冯见雄突然有钱了,冯义姬平素该花的该用的,一点都不比周天音差。周天音潜意识里的失落肯定是有的,所以但凡家里靠父母有权、被人孝敬了好东西,她本能就会想到带一点来给冯义姬姐弟分享。
史妮可乖巧地去干活,把车厘子洗了一盘码好,其他人便坐在餐桌前闲聊。周天音开门见山问起今天找她来的目的,冯义姬也示意冯见雄直说。
冯见雄:“天音姐,我是想问问,你现在读研忙不?如果可以抽出时间的话,我这边的咨询公司最近业务多起来了,妮可分不开身,你不嫌弃的话,就当练练手,帮我忙吧。”
周天音如今对冯见雄印象还挺不错,爽朗地答应:“帮你忙当然可以,不过还是要以导师那边为主。我都没了解过你的咨询公司目前接的都是什么案子?先说清楚了,我读的是MBA,法务财务那些太专业的可别找我。”
冯义姬连忙居中打包票:“不会,法务有妮可呢,财务有我,你就专注于一些战略调研、市场分析之类的,反正大局有小雄把关呢。颜教授那边我也认识,我去托他以后别太使唤你,这样你肯定有空了。至于案子么,让小雄自己跟你介绍好了。”
冯义姬说着,把话题重新抛给冯见雄。
“目前主要接到的是阿狸巴巴的人力资源重整案,给马风出谋划策的,具体是这样……”冯见雄大致把这阵子做的事情跟周天音和盘托出。
周天音听着听着,嘴就张大成了O字形。然后忙不迭地答应:“你都能给阿狸巴巴做战略咨询了?这么厉害?我愿意!我100个愿意加入进来!”
这也不能怪周天音失惊,毕竟阿狸巴巴比冯见雄此前遇到过的客户都要强大得多。而且人总是对自己了解的巨头更加有崇拜感,而对于远离自己的事务则“只看贼吃肉,不知贼挨打”而缺乏敬畏。
比如冯见雄上个案子接的“L干妈”,人家僻处西南大山里,而且吴越之地大多不吃辣,所以哪怕对方也是20个亿年销售额的大公司,在钱塘也没多少人真觉得对方多牛逼、以至于心存敬畏之心。
但阿狸巴巴可是和钱江大学的商学院、数科院等等很多院系产学研合作密切的。
周天音如今读MBA的导师颜教授,也不过是一年里能被马总接见一两次,就要拿来在学术研讨会的休息拉交情时间显摆无数遍,以体现自己的“智囊”段数。
正是因为懂行,所以短短十几分钟的聊天里,周天音就判断出——至少冯见雄说话的建设性程度,在马总眼里,已经比她的导师颜教授实用得多了……
周天音突然很有挫败感,又隐隐然更加期待。
“小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一定会做好的!”周天音情不自禁地握住冯见雄的手,摇晃着表决心。
“我知道,天音姐,憋这样,我相信你的执行力。”冯见雄诚恳地说。
能够靠自己的水平,在浙大考个MBA,那学习能力肯定是够用的。
而冯见雄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很创新的,大家都从同一条起跑线起步。对周天音略作调教,潜力肯定比史妮可这种“211的准学渣”要好得多。
“那我们谈谈报酬吧,你还是全日制读研的,保险和劳动合同肯定不能有。我们就自己私下里结算好了,反正每个月总不会低于三五万的,案子做好了还有稍许提成……”
冯见雄斟酌着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06年985院校非热门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只要能找到对口的工作,平均四千起步还是必须的。读MBA的只要能被人赏识,七八千到一万多也是常理。至于后面的成长,当然是看个人的工作表现和才华,文凭只是最初入行时的敲门砖。
周天音是浙大的MBA,那是全国前五的名校,招牌和实力都是过硬的。加上家里有点关系,机会自然比别人多,哪怕略微借点儿她父母的势,去外企或者央企找个每月实入两万多块的活儿,也不是不可能。
冯见雄开个底薪三五万的数字,比她本人自己托关系找家里人求职,又要高了一倍,这显然是充分考虑到了保密性和忠诚度的问题,多出来的钱买的就是一个守口如瓶。
何况还有提成,纯粹是为了激励她的责任心。
可惜,周天音却不领情,听了条件就觉得一阵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