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四,大凶,诸事勿取。
子时。
西海海底,龙宫,雪妃殿。
一阵婴儿的哭声响亮地在华丽的宫中传开来。
白雪公主叹了口气,从榻上爬起,对正抱着孩子的蚌女道:“是不是饿了呀,抱过来,我喂喂他。”
蚌女忙把小太子抱到白雪公主面前,白雪公主轻轻袒开一侧胸乳,莹白粉沃一片,孩子有了奶吃,马上停止了啼哭,吃的咕咚咕咚的。
白雪轻轻抚着儿子的背,柔声道:“慢着些儿,又没人跟你抢,真是的。”
初为人母的白雪较之未嫁少女时,显得更加明艳而妩媚,此时正是她女人味儿最浓的时候,在水晶宫柔和的夜明宝珠光线照耀下,直如玉人一般。
“呜~~”一阵低沉的海螺号角声在静谧幽深的海水中轻轻传扬开来。
白雪蓦然抬起头来,侧耳听了听,疑惑地道:“这么晚了,何事聒噪?”
龙宫女官蝠鲼夫人听了听,俯身答道:“娘娘,是东海龙宫传来的讯号呢,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
白雪刚要说好,突又止住,摇了摇头。
打探又如何呢?
她现在只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的人生,从此就只在这西海深处的龙宫一隅,外边的事情,又何必再知道?
东夷、天下、西岐、人间、陈玄丘……无论是恩是仇,是要怀念的,还是要憎恨的,全都没了意义。
她现在,心中眼里,唯一在乎的,只有怀里正在努力吃奶的这个娃娃,她的骨血,她的延续……西海龙宫前,最精锐的水族将士已在宫前列阵,黑压压排出百里之外。
鲨将军、蟹招讨,挺胸腆肚。
巡海夜叉杀气腾腾,巨大的章鱼海怪拖着巨大的水弩战车从远处正缓缓赶来,一路行进,扬起沙尘滚滚。
东海龙宫前也是如此。
但,传谕于四海的东海龙王却顶盔挂甲地站到了一边,让他那个长腿妹子担任了主帅。
敖鸾俏生生地立在宫殿,由巨型珊瑚搭建而成的点兵台上,朗声传令:“能御空飞行,境界至幻形期以上者,随本公主行动。
其余诸将士,率领我全部海族,全力戒备,目标:天空!”
……东夷,探青山脉深处。
画璧世界。
这里真是画师以无上神功为女儿开辟的一块洞天福地。
外边已天寒地冻,这里仍是温暖如春。
仙泉流淌,繁花似锦,仙鹤当空,云雾缈缈。
凤凰宫前,无数的禽族战士业已呈按照不同的功能,组成不同的战阵,肃立如林。
冲锋阵、搏斗阵、辅助阵、传送阵、补给阵……如许之多的禽族,居然一片肃然,鸦雀无声。
仙宫深处,小女王朱雀辞,一身红色的战袄,腰挂长剑,迈开一双踏云履的战靴,在列鹰等十余名将军的陪同下,脚步铿然地走向外去。
一路经处,一道道宫门无声地打开,两旁肃立的禽族护卫们纷纷俯身施礼。
英姿飒爽、俏美可人的小女王突然在一处天井处停了一下。
天井里,有一座巢状的建状,这里,是画壁世界唯一不需要开启封印,就能直接沟通天地元力气息的所在。
那巢里,有大半只金色的蛋壳,仿佛是世间最了不起的雕刻家雕刻出来的一件艺术品。
那是她的出生所在,就是利用这个地方,她虽然躲在世间最安全的所在,却依旧能够吸收日月星辰、天地元力,从而顺利诞生。
“我,要陪我男人,去与上天一战了。
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还是避而不见,别想我再认你们!”
朱雀辞凝视着自己出生之地,在心里暗暗说着。
然后,她挺起了胸脯儿,继续向前,大步行去。
一道道宫门次第打开,一声声传唱遥遥远去:“女王陛下到……”……是日,人间大雪。
雪落无声,踏雪有痕。
寄宿在奉常寺中的妖族和魔族,似乎没见达大雪似的,今夜大多没有休息,而是兴致勃勃地赏雪。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他们还要喊上三五知交,一起小酌,一起赏雪。
经过与姬国的战争,这些妖族与魔族和奉常寺神官们并肩作战、共御强敌。
狼牙谷深处,在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中,因为大阵隔绝三界,奉常寺神官们无法借取神力,若非这些妖族与魔族保护,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这共同的战斗友谊,让他们现在的关系好了许多。
尤其是,为了探查四方灾害真相,陈玄丘还让神官与这些妖魔一起行动,前去探查,这让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邀请关系较好的神官共饮,但是今晚,似乎是他们自己的盛大节日似的,他们没有邀请哪位神官共座。
只是妖与魔,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也不知说的什么,没有大笑,却有欢愉。
巡夜的神官发现,还有一些微醺的巨妖大魔,在雪中弹箧而歌,豪迈悲壮。
……雪夜,映得大地微显明亮,能见度相当不错。
深山雪坳中,积雪甚深,天空仍有密密的雪花不断飘落着。
此时,却有一只白狐,飞快地掠空而行。
雪夜中,还有一只乌雅,就在白狐头顶几尺高度,伴飞而行。
它们穿过密密的雪花,很快出现在一处背风的小山口。
那只白狐前足一抬,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老人,佝偻着腰,手里握着一根轻盈的枣木杖。
那只乌鸦也落了地,双翅一抖,化作一个高冠博带、大袖飘飘、形貌古拙的男人。
他在小山口鼓捣了几下,面前呼啸的风雨突然一空,阵法幻象渐渐消失,现出一个入口来。
入口处白雪皑皑,入口内却是山花夹径,春风习习。
似乎,站在此处便是寒冬,往前一步,就踏进了春天。
高冠博带的乌雅微微一笑,对白狐老人道:“狐偃前辈,这里就是地维秘境的入口了,请!”
狐偃点点头,回眸望了一眼来时路,它踏出的轻轻足痕,已然被风迅速抹平,来时路茫茫一片,了无痕迹。
狐偃一提手杖,一步便迈进了那春天里。
……天柱十二峰,仿佛倒塌了的罗马神殿前,依旧矗立的十二根巨大石柱。
在它之前,一左一右,各有一座山,只是与这十二根雄伟的天柱相比,宛然就成了两个矮丘。
两个矮丘,却有两个不同寻常的名字,一曰“开天!”
一曰“辟地!”
此时,鱼不惑和丹若就站在“开天”、“辟地”之间。
鱼不惑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记事簿,问道:“先‘开天’,还是先‘辟地’?”
他问的不是丹若,而是……无名道:“‘辟地’。”
丹若疑惑地道:“为什么要先‘辟地’?
开天辟地嘛,不是该先去‘开天’么?”
无名微笑道:“因为,我知道开天峰下镇压着谁,但我不知道,辟地峰下镇压着谁。”
“原来如此!”
丹若恍然大悟:“我更好奇,天柱十二峰下,镇压着谁,可你说,这是连环阵,要先解开‘开天’、‘辟地’两峰的封印,才能打开‘天柱十二峰’,那咱们快些动手。”
无名道:“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
丹若道:“什么人?”
无名道:“我师嫂。”
鱼不惑马上用调侃的语气问道:“哪个师嫂?”
丹若奇怪地看了鱼不惑一眼。
鱼不惑心中一惊,故作淡定地合拢手上的记事簿子,微笑道:“我好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