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日就要宣讲了,你也不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那玩意有什么好准备的?”
宋北云蹲在金陵科学院的大院里,看着前方的人在不断摆弄着一个硕大的,正在冒热气的铁家伙。
这东西就像是神话传说中被困在捆仙绳上的龙王一般,身上被数十根粗大的锁链固定在那里,但只要每次加力,它都会像蛮牛一般的往外突突几下,那深埋在地下十几米的粗大的铁桩已经被摩出了深邃的伤痕。
“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失误,你一世英名怕是就没了。”
面对晏殊的提醒,宋北云只是轻轻一笑但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此刻那巨物身上的铁链束缚已经解开,正在大院之中的圆形铁轨上开始慢慢滑行起来。
“到时候这东西从天下人的面前驶过时,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宋北云看到那大铁疙瘩开始缓慢加速后,起身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祝贺,并大喊道:“今日加餐,我请客!好酒好菜尽管上!”
现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庆祝之声来,而晏殊也是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这大院里的一切。
他知道这个东西叫火车,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其实很有力气,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多有力气。
不过终究是会看到的,因为再有两天,这个名为火车的东西就会在宋北云宣讲到最高潮时,将它能拉动的东西全部拉出去,摆在天下人面前,让人看个明明白白。
“如果按照现在的战争标准,打一次要花多少钱?”
晏殊突然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宋北云倒是沉默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这么跟你算。”
“嗯,我等着呢。”
宋北云跟晏殊一起慢慢走到已经停下进行数据监测的火车头面前后才开口道:“子弹,压铸弹折十五文钱一发,锻造的大口径弹丸折七十五文一发。一个熟练步兵每分钟能打出十到十五发,在不使用锻造弹的前提下,成本在一百五十到二百五十文之间。我们有十万人,一分钟按照最低成本,就是一千五百万文,也就是一万五千贯。而这,是一分钟。”
晏殊抿着嘴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宋北云继续讲下去。
“机枪,每分钟倾泻六百发子弹,我们现在有三千挺。如果全部上阵,一分钟是两万七千贯。”
“炮弹,实心弹造价成本为七百五十文,而高爆弹造价为三千三百五十文,我们有一万七千门炮,一门炮装填时间大概是三分钟,折算下来如果全部打实心弹丸,每分钟是四千二百五十贯。如果打高爆弹,每分钟是一万八千九百贯。”
“火箭弹,造价大约是八两黄金一枚,五百五十门火箭炮可以形成火力网,一个周期五百五十门倾泻完毕是五分钟左右,一两黄金大概是九到十贯,八两就是八十贯到九十贯,一分钟消耗大概在九千到一万贯。”
“加起来所有军备一分钟消耗为七万一千贯。”
晏殊嘬着牙花子,七万贯只能打一分钟……这是怎样的一种消耗水平?
“当然,也不可能全军突击对,但还要算上各方面耗损、国内经济损失等等的问题,一场全面战争下来,一分钟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而一场战争下来,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分一秒都是钱。徐家,两万万七千万贯的总资产,也不过就是半个月的消耗,大宋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就是七八天的消耗。”
宋北云咬了咬后槽牙:“但是不打行吗?真的轮到全面战争了,这个钱就是少不掉的,你哪怕抠出一个铜板都可能让一名将士魂断沙场。好,不打,不打人家就占你家园、杀你妻儿、毁你根基、灭你种族。天底下没有哪个强大邦国是靠做买卖得来的,咱们上上下下怎么也得四千年了是,你见过靠做买卖做到一方霸主的么?”
晏殊哈哈一笑:“没有。”
“放弃幻想,准备打仗。”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备战备荒的思想哪怕是在最歌舞升平的时候都不能忘,不然是要出事情的。”
晏殊点了点头:“不过打了,也是元气大伤。”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赢了就是赚的,输了就是亏的。”宋北云笑道:“我大宋已经够仁慈了,一般不轻易发动战争。但真的有人来犯,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嗯?这个你没跟我说过,讲讲。”
“所有工坊给出的民用技术都可以在战时转化成军用,锻造零件的作坊可以造子弹,生产炉子的作坊可以造炮管。一旦进入战备状态,不惜一切代价满负荷运转,生产效率能翻五番,七天一艘战列舰、三天一艘次舰。”
“那……不就是赌国运?”
“我中华国运,福瑞连绵!”
宋北云一挥手,天空当时刹那间一道惊雷闪过,吓得他赶紧缩了缩脖子:“是不是吹牛吹的太过了?”
晏殊默默点头:“嗯。”
“哎,差不多了。”宋北云走到房檐下,还仰头看了一眼空地上的避雷针:“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你还真是怕死。”
“倒也不是怕。”宋北云又往后退了两步:“沉浮大地尚未统一,心有不甘。”
不过赌国运这件事,其实也无可厚非,如果不是真的万不得已,谁会没事去赌国运呢,二战的时候日本就赌了一把不是,成了他们就是中华正统,东亚霸主。输了……输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便是一条狗罢了,是谁的狗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了,就宋北云个人而言,痛恨白皮猪更甚于小日本,倒不是因为侵略什么的,毕竟奴才遍地走的大清嘛,谁看着那块肥肉不想啃一口,在“落后就要挨打”这个层面上说也算是历史的必然。
而真正让人痛恨的是白皮猪之后持续了那么多年的傲慢,那种不可磨灭的傲慢和偏见才是真正让人牙痒痒的地方,即便是号称和平主义者的宋北云每每想到白皮们的无知傲慢时,也恨不得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
现在虽然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但他已经在往全面战争的方向准备了,甭管对面来的是什么阵容,只要敢开大中华区的副本就让他们感受一下能够把长城传承2000多年的民族到底有几颗牙。
不喜欢战争但不代表害怕战争。
“那你说那些人一定会来,但是什么时候来?我们主动出击不行么?”
“不行。”宋北云摇头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发展啊。你知道一次远征需要消耗多少资源么?科学院就在这,等会你自己去看看他们算的账。就算不考虑消耗资源,那你也得想想看社会停滞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主动有主动的好处,被动也有被动的好处,要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到了你我这个身份,一拍屁股做出的决定可能会给国家民族造成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延误。至于你问我他们什么时候来,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来,甚至会不会来,只要我们发展的好就足够了。”
“其实我是能理解你们的,不管是你也好、赵性也好、妙言也好,可能都觉得我紧张过头了。”
“多少有一点。”
宋北云笑了笑,眼看着一场冬雨哗哗的落地,激荡起一片寒冷的水雾,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我生性胆小,贪生怕死。就算是玩游戏也只是一个堵路口堆巨舰的玩家,打不出来精彩的微操,我更喜欢框起两百个人口a过去。”
晏殊听他说的话,顿时一脸迷茫,他居然发现自己听着听着就听不懂宋北云在说什么了,再后来就听见他嘴里说着那些什么“学会了哥的运营剩下的就是a了”之类让人不明白的话,却是有些疯魔了。
火车头仍在运转,没有因为冬雨而停止,黑烟笼罩在科学大院的上空,像是一朵压得很低的乌云,宋北云送走了晏殊,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惊无怒,仿佛是一位野钓的渔人一般,享受着这凄冷的雨幕。
傍晚时,金陵城第一根公共电线杆竖了起来,有人在上头拉扯着几根包漆的铜线,而很快第一盏路灯就绽放在了金陵的街头。
很多人来看,百姓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觉得它很亮,亮得有些晃眼,把这原本冰凉的雨夜给照得通透。
孩童们围绕着这盏路灯蹦跳,大人们顶着细雨议论纷纷,他们有些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是什么,但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他们只是知道这条路在今晚突然间就亮了起来。
至少,是亮起来了。
“我担心这厮哪天突然想不开就跳了。”
赵性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在大口大口吃面。这家面馆是他比较爱来的地方,因为老板是汴梁人士,一手老家菜滋味十足,光是一道糖酸熘鱼焙面就堪称绝活。
他的对面是晏殊,晏殊脸上有些担忧,因为这几天看来,他觉得宋北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说颓丧算不得颓丧,说高兴也说不上高兴,这种情绪好像没有什么波动的状态,其实十分危险。
“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赵性叨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咀嚼一阵子后,皱起眉头道:“给他找个娘们快活一下?你看看谁家有漂亮水灵的小姑娘。”
“我看还是别了,他这副样子不像是想女人的模样,真给他找了,怕不是还要连累我挨顿骂。”
赵性唧了几下嘴:“我记得礼部侍郎何春迎家的女儿挺好看的,明日你去整来送到那厮房里去,给他解解乏。”
“三爷,不能胡来啊……”晏殊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您这要是让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捅多大的篓子呢。”
赵性抖着脚,抿着嘴,满脸的惆怅:“那总不能看着宋狗寻死?一个侍郎的女儿换个宋北云,这还不划算?”
“三爷……官家……可不能乱说了。”晏殊急的眼珠子都红了:“我再去与他聊聊,不成的话……我去寻个长得不错的唱曲儿的给他。”
“这也挺好。”赵性点了点头:“花点钱就完事了,省下了不少麻烦。”
而这时宋北云却像个幽魂似的在他们身后咳嗽了一声,这一嗓子生生把赵性吓了一个激灵,宋北云还没说什么呢,赵性就指着晏殊说:“这厮,说什么要弄个姑娘给你,还说要把礼部侍郎的女儿送你那去。”
晏殊朝赵性翻了个大白眼,仰起头问道:“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像个孤魂野鬼,几时候来的?”
“他说我哪天可能会跳的时候就在了。”宋北云抽出凳子坐了下去:“你可别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了,你说你纳妃人家高高兴兴的把女儿给你,你说你把人家闺女送给宋北云,他心里头不知道多恨你呢,连带着还得把我给恨上。”
“纳妃?没兴趣没兴趣。”赵性连连摆手:“再漂亮的女人拉屎也是滂臭,哪里有新漆的战舰来得喷香。再说了,你只要点头,别说侍郎的女儿了,就是晏殊,今晚上也都得在你床上!”
晏殊大为吃惊:“大可不必啊陛下。”
“都跟你说了别胡说八道。”宋北云叹了口气:“我没什么事,就是着急,我算了一下就算是从明天开始铺铁轨,要铺到玉门关也要十五年。太长了,时间太长了。”
“大运河挖了多久?”赵性扭过头问晏殊:“大不了咱们跟挖大运河一样蒙着头干呗。”
“吴王夫差开始挖的,至今还在挖。”晏殊轻声回答道。
赵性哦了一声:“那没事了。”
“那能不能想法子呢?”赵性点了点桌子:“你提出来,我一定想法子给你解决。”
“一百万人。”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我要一百万人。”
赵性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说:“说,你看上京中哪个娘们了,只要你喊得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