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沃林城在法理上归入罗斯,名义上罗斯也将奥德河口纳入势力范围。
但罗斯暂时没有能力在此地驻军,以留里克的计划里罗斯非必要也不会在这里直接驻军。
沃林公国依旧享有他们自己的自由,港口依旧对带着和平贸易而来的人们开放。
这条东部水道的特点不只在于狭窄且平静,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上游缓慢的沙石搬运会最终淤塞这条水道,以至于沃林城自由港的没落。
那都是遥远未来的事了。
留里克在这里计划仅仅逗留一日,在有限的时间里他有意与本地人尽可能得贸易。
铁器与银币是硬通货,预备的空置货船装了一大批农产品。那些红菜的大根沾满黑泥,加之别的蔬菜无奈得弄得舱室满是泥巴。
红菜头总是膨大的,它很适合这里多水滋润的环境。
留里克有意多购买这些产量颇高的蔬菜,哪怕它弄得货船到处泥巴。
只因这些蔬菜是给战马补充维生素的捷径。
“不早点储备蔬菜,未来可就不好补充咯。除非汉堡那边的家伙愿意给我大量蔬菜。”
一个白天的高强度贸易留里克进购的尽是本地的农产品,沃林大岛这边自然也有着琥珀产出,其品质不错而数量可比不过东方海岸线。这些琥珀一样为本地人视作珍宝,遂从沃林港口出发奔向奥德河深处,宝石将直接运抵摩拉维亚公国卖个好价钱。
固然本地人也在兜售他
们手里的琥珀项链、手串,由于这方面罗斯与他们直接是竞争关系,没有人和他们交易这个。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公爵沃伊采克不得不边临这样的局面——因东方的海岸线所有听说没听说的势力都加入了罗斯,意味着罗斯已掌握绝大多数琥珀产地,属于沃林公国独享的“奥德河琥珀贸易”可能面临着威胁。
沃伊采克也没得选,固然罗斯王表现得极为大度有诚意,那都是那位年轻英雄心善,倘若他因为某些事发怒,小小的沃林到时候就完了。因为,连过去当做保镖的丹麦人都心向这位罗斯王。
沃伊采克不得不派出向导为罗斯军引路,即便此事留里克并未明说。
次日清晨,在城外扎营睡了一宿的罗斯军,趁着朝阳的金光高高兴兴得将半搁浅的长船全部推入平缓的水道里。
“这一别不知未来何日再见呐!其实,我们小小的沃林也愿意出兵协助大王的远征,可惜我们的实力实在太弱小了。”
沃伊采克站在留里克的身边,面前就是亟待出发的船队。
他嘟囔的明显的客套话,留里克听得出,随口笑呵呵:“要不,把你儿子让给我?就像格但斯克公爵把儿子都交给我了。”
“这……”沃伊采克顿时面目煞白,接着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害怕?”
“我……我不怕。想必我的儿子也是勇敢的。”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我不逼你
。有的人天生是战士,有的人天生是商人,而有的人喜欢安静,希望稳稳得继承父辈的事业。对于那种求稳的人,强迫他去冒险反而对我们大家没好处。你说呢?”
沃伊采克还能怎么说,只好尴尬陪着笑,“大王说得是。”
“也罢,你就一个儿子,我不逼这小子冒险。倒是你给我的五个向导我看有成为战士的潜质。至于他们是否愿意跟着我去法兰克闯荡?我是个好人,我会闻讯他们一下。”
一块石头落了地,沃伊采克长出一口气。
其实为了此事他的儿子几乎一宿没睡,年轻人在注意到格但斯克那边的卡舒本人纷纷派出贵族子弟参军这一事实,生怕自己也被父亲推上去充军。
有的人,看似平日里非常勇敢,真逢战事就显得畏惧。
是否是真正的勇士?眼神就能说明很多。当留里克注意到那小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见得自己这样的英雄,虽是单膝跪地接受了册封,当钢剑搭在其脑袋上,此子惊得猛一哆嗦,一小撮卷发硬是被割掉。
彼时留里克照本宣科念了一段高调辞藻宣布册封,于心可不觉得此子可成一名战士。
“他不适合上战场,老老实实留在沃林继承他爹的事业也好,沃林人若有扩张之欲就让沃伊采克这个家伙自己去做。我还是比较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贵族做事……”
留里克没有再与沃伊采克多言,他跳上了长船,依旧
戴上他的黄金桂冠,左手扶着船艏浮雕向着围观的沃林城百姓打个招呼,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这支罗斯小舰队摇着大桨向潟湖驶去。
那五位向导都是沃林本地人,他们是纯粹的斯拉夫人。
也许该是客居的丹麦人更熟悉这一带的地理水文,而提及带路一事,丹麦客居者们纷纷选择回避。他们定然是畏惧什么,而留里克也很快弄清楚了其中缘由。
庞大的罗斯海陆并进军队必将通过吕根岛大公的地盘。
当地人虽也都是斯拉夫人,那可是一众已经丹麦化的斯拉夫人,不少人娶了丹麦裔妻子,也有一些货真价实的丹麦人移民当地,几代人下来,其后裔已与丹麦不一样了。
吕根岛大公虽是斯拉夫人,其家族从不归降这片地域的传统霸主、丹麦的历代大首领。时至今日,吕根岛方面并没有承认拉格纳是新的丹麦王,据说也不想与丹麦方面有太多瓜葛。
因为这个岛直面富饶的南波罗的海,在捕鱼问题上他们与丹麦西兰岛各部、博恩霍尔姆岛,乃至是一些约塔兰人存在利益竞争,而今随着北方瑞典渔船的合理入场,各路说着诺斯语的势力持续挤压着吕根岛民的生存空间。
吕根岛方面想要独善其身,丹麦各部的人们也不愿主动刺激他们。因为前者并没有加入罗斯主导的同盟,以至于丹麦渔船可以偷袭吕根岛的船,同理也会遭遇对方的偷袭
。
时至今日那份条约已经签署三年,丹麦、瑞典的渔船因贵族们建立互信,这些小民船只也就不必互相猜忌而主动偷袭。渔船的自我防备能力都有所下降,反就显得吕根岛的船只更具有了攻击性。
那些丹麦向导就是担心自己给罗斯王带路而酿出纷争,最后给自己的部落带来灾祸。因为罗斯大军是匆匆过客,罗斯不一定主动攻击吕根岛,但若被那些人知道全程有丹麦人带路,怕是免不了未来一番冲突。
罗斯大军当然可以荡平小小的吕根岛,可是那份胜利的光荣与做生意的兄弟们何干?
有的人不想淌这浑水,五位平凡的沃林渔民则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因为丹麦人觉得沃林生意不好做了可以回到自己的老家待着,可沃林就在吕根岛的眼皮子底下。吕根岛一直有扩张的举措,且十分忌惮丹麦人。如果那一天吕根贵族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可能组织船队向沃林开战,届时客居的丹麦佣兵战败或自我逃亡,沃林即会被吕根方面吞并。
“我们只要通过猪河进入大海,大王的军队就会通过西部岛屿,继而进入吕根岛大公的领地。”
“大王一定会通过吕根岛大公的城镇。”
“大王是仁慈的,可那些贵族说不定会认为您是威胁。如果战斗真的打起来了,还希望大王尽可能消灭他们。”
“吕根岛一直对我们沃林的领地觊觎着。现在我们是大王的
仆人,您的仆人始终面临着一个强者的威胁……”
向导们都得到了留里克的许诺,所谓只要一直带路通过这片地域,未来依旧可以跟着罗斯军继续远征。哪怕最后只有苦劳,所有五人皆可在战后带着全家移民罗斯核心过上更好的生活。
五位向导巴不得有什么契机可以改变自己无聊、一眼看到死的生活,他们毛遂自荐带路以赌命的心态要为自己和家族谋个好未来。
为此特将自己亲眼见过、听说,乃至是一些父辈祖辈的缺乏可信度之传说,都告知给兄弟们发家机会的罗斯王。
他们也心向自己的故乡沃林,也动机十足得撺掇着罗斯王与吕根岛打一仗。
留里克对着这些坐于旗舰、与其他人一道奋力划桨的伙计笑而不语。
“打仗?就盼着我和吕根岛打一场?谁知道呢?除非吕根岛贵族要愚蠢得挡路问我要过路费。”
留里克暂不做表态,然而这五位向导都提及了一个地名,一个名叫斯特莱勒Strale岛。
那座岛屿据称卡在吕根岛与欧洲大陆中间,就像是咽喉处的那根小舌头。
留里克更注意那个岛屿的名字。“奇怪,它和施特拉尔松德莫非是一个意思?就是那座城本身?”
现在的留里克将更多心思来欣赏奥德河潟湖。
庞大的潟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潟湖特色,它的形成年代较为久远,以至于水流泥沙搬运参差不齐,入海口处的沙洲
不断演变成两座极为曲折的大岛。
一个颇大的中心水道名为猪河,至于为何叫什么名字,多半来自于这河附近又野猪出没。
留里克无所谓它的名字,他相信自己的主力军已经在横渡猪河。
早在一天前,罗斯军主力撇过东部水道后,在获悉前方基本概况后就全力贴着海岸线向猪河前进。海军主力轻易通过吕根岛,在绕开宽达二百米的猪河水道后,就在对面的乌瑟多姆岛处驻扎。
真正麻烦的是伺候庞大的马队和鹿群过河,由于水道已足够宽阔,罗斯军不得不采取最传统的方法,开始了小船接力式的运输。好在一路之上战士们对渡河一事已经轻车熟路,即便他们都很方案这些麻烦事,依旧硬着头皮忙碌。
因为海军大将与骑兵将军一再强调,所谓所有兄弟们的时间并不宽裕。
大王宣布今日必抵达就绝对对到。
河口的沃林岛并不大,面对波罗的海的海岸线也颇为平直,他们快速抵达河口区域,欣慰发觉附近区域有草地可供战马与驯鹿啃食。
在夜幕降临前罗斯军已经开始了运输作业,被人们戏称为“帕提亚战术”的渡河行动,就是很多船只凑在一起往返两岸都圈子,战马驯鹿匆匆被驱赶上船,就由划桨手尽快运到对岸卸载,他们不做停留得将船带回去再次运输。
考虑到夜里运输的安全问题,罗斯军就围着猪河两岸分别搭建起营地。
没有人在乎这里距离吕根岛已经很近,也无人认为那些岛民是可能的威胁。
天气转冷之下罗斯军又是篝火大作,夜幕下的云朵又被照得发红。
如此人为的异常天象可为远方的人们注意,不过向西很远的区域就是无人区,哪怕是吕根岛势力也无法察觉到东方迫近的巨大威胁。
猪河河口这边忙碌依旧,一支小舰队高扬着旗帜与风帆,借着有限的南风顺流而下。
留里克终于抵达了这片营地,为此那继续循环运鹿的船队不得不给大王腾出空间,以令小舰队进入大海。
双脚踏在坚硬的土地,上岸后的他休息了一下,借着招来各旗队长、贵族们开会。
上午明媚也阳光又配上温润的南风,一切好似回到了初夏般舒服。
明明大气候已经开始转冷,而此地更靠近大西洋,洋流供暖带给这泛西波美拉尼亚地区以长久温暖,气候可比北方老家舒服很多。
那五名向导已经说了很多话,关键供述都已转写到纸张。
众人坐在草地上,留里克也就一手攥着纸张朗读关键的内容。
“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得要通过名为吕根岛大公的领地。他不是我的人,但根据可靠情报我们将通过他的领地。斯特莱拉岛,极其周边的区域都是他们的定居点。我现在愿意称呼他们一切定居点为施特拉尔松德,你们都好好记在脑子里。”
留里克给予大伙儿一点时间牢记于心。
可大
王如此强调这一情报,众多身经百战的军官们想当然的认为大王还是按捺不住心思,想要对吕根岛这一并没有臣服罗斯的“小王国”开战。
菲斯克资历足够老、也是国王的远亲,他大胆而笑呵呵的询问:“看来,我们还是要打仗啊。”
“打仗?和吕根岛?”留里克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过。”
“大王这是在开玩笑吧。”菲斯克又乐了:“将心比心,如果一支异国的大军浩浩荡荡从我们的领地通过,您会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进入又离开吗?难道,您会觉得这样的大军真的只是和平过境?我这样愚笨的人都看懂了,显然大王这是在考验我们这些兄弟。”
“哈哈,被你看破了。大军无故过境,我可不允许。”
“嘿嘿,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作战准备。”菲斯克如是说。
“这也是我要告知你们的。”留里克再看一眼大家,继续郑重其事宣布:“战争或许难以避免,倘若打起来我们必须快速取胜,而后也不可恋战。我不在乎吕根岛贵族的态度,他们胆敢挡路,我军将之击败。如果是海战,他们的落水者我军不施救,也无须补刀。他们若是落荒而逃,我军也不去追击。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一声怒吼皆曰遵命。
留里克再补充一个:“我们的舰队必然通过施特拉尔松德水道,必然通过那个斯特莱勒。他们若抵抗,我们就战斗,若
是安静目睹我们通过,我们就不做任何逗留。切记!我军绝不登岛作战,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禁止脱离队伍进行抢劫,即便他们真的对我们发起进攻而我军开战反击。你们各位回到自己的旗队告知所有百夫长,命令要落实到每一位什长。”
他们再曰遵命。
以罗斯军过去所表现的,各旗队基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至于那些仆从军队,因其数量不多、装备水平差、人员训练糟糕,他们必须依附在罗斯军这杆大旗下才能在战争中捞取利益,留里克也就姑且不相信那些家伙会独走乱来。
留里克相信自己的部下可以落实这套颇为傲慢的行动计划,也比较相信吕根岛贵族难以忍受这份屈辱。
也许吕根岛方面会果断采取防御措施,躲在岛上提防大军登岛突袭。
也许是横陈舰队堵住水道就是要以卵击石。
谁知道呢?
现在的罗斯军正以剑拔弩张之势奔向施特拉尔松德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