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袭击引得大批松针庄园的所谓战士逃命,他们顾不得死伤的同伴,刚刚窜到农庄逢人便说敌袭。
这些可好,连女人都拿起农具或是纯粹的木棒武装起来了。
有人风尘仆仆跑进瓦季姆的居所,顾不得这位正与姬妾欢愉的年轻王公的颜面,一脸惊恐扯着嗓子叫嚷:“大人!敌袭!”
“给我滚!”赤着身子的瓦季姆随手砸过去一支木杯,丝毫无法阻挡报信者的警报。
“大人!罗斯人杀过来了,很多人死了。你……你要带着大家把他们打回去!”
“等等?!这是真的?!”
瓦季姆的兴致全无,他瞬间惊醒过来:“战斗!必须把他们打退,组织所有人保卫农庄!”
松针庄园这边发布了战争警报,瓦季姆急忙穿上衣服,拎着剑就走出居所。他召集自己的亲信要亲自与敌战斗,却发现整个农庄乱作一团。
他完全不知道敌情究竟如何,而整个农庄的武装者也无从知晓,只是那些逃回来的人说法过于惊悚了。
一批善于跑步的信使被安排了紧急命令,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湖泊去搬救兵。
罗斯人绝对不弱,堂堂正正的战斗松针庄园很可能落败,如若集结整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力量就不同了。
瓦季姆倒是看到了自己部队的怯懦,正巧被任命的“最高教练”,瓦良格人哈罗德带着几个兄弟匆匆而来。
哈罗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似乎罗斯大军来袭,可本能告诉他情报有误。
“到底怎么回事?敌人在哪里?”
令哈罗德大吃一惊,瓦季姆上来便是破口大骂:“我花钱请的事蠢货吗?我要你们训练军队,为何我的队伍一触即溃?!现在罗斯人杀过来了,你们这群笨蛋居然在逃避。”
这就好比莫名其妙被拍了一砖头。
哈罗德一时语噎,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这面子上也过意不去,这便反斥:“你让我带兵,我以前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瓦良格人。你让我带的什么?看看你的手下,脱下上衣就看到枯枝般的肋骨,这种瘦子能打仗?!打不了的。你就硬让他们去打仗。你居然还敢说我,再看看自己,不顾怀孕的正妻,忙着与五个女人厮混,你的颜面都不要了。”
“你!你讥讽我?!”瓦季姆已经攥紧了剑柄。
哈罗德这方兄弟也不惯着此突然得势的崽子,就算很多斯拉夫人在场,他们纷纷拎起斧头一股要战斗的架势。
瓦季姆并非蛮牛一头,大敌当前己方内讧不是好事。
他白了哈罗德一眼:“我们要去击退罗斯人,你们一起来,战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群人气势汹汹奔赴所谓的战场,可是,敌人究竟在哪里?
松针庄园的居住面积很大,因而能住着上万人。谣传罗斯人已经杀到农庄里面,在其他地域训练的战士纷纷回到农庄,他们本想着与敌打巷战,一番折腾下来固然是喊杀声震天,敌人何在终究无人可知。
他们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紧张的战士心情也逐渐舒缓下来,甚至有人开始抱怨这是一场“狼来了”的闹剧。
果不其然,瓦季姆带着亲信们围着农庄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终于,这小子还是抵达了可怖的案发现场。
一千多名武装者逐渐聚集于此,看着死者的惨状触目惊心,甚至有人当场跪地呕吐。
果然有袭击,就好似孤狼袭击了羊圈,要死一些羊吃些肉就撤了。直到这时候知情者才向他汇报发生了什么事,气的瓦季姆真想立即展开行动,带着族人举族出击,把与罗斯人狼狈为奸的白树庄园一并扬了人畜无留。
格伦德的举动直接引爆了松针庄园的怒火,就好似在烈火上倒上汽油。但全面进攻令瓦季姆顾虑,如果可以他早就动手了,而今他仍需要同盟农庄的配合。
纠集一万人不现实,不过首先召集自己农庄的男人女人,把战斗人员凑到五千人是可行的。至于那些盟友,他们至少也能派遣三千人!
这就要看看今晚的情况,那些增援的军队能来多少。
瓦季姆希望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军。
混乱并未平息,反而是众人看到了死尸,松针庄园的躁动愈发严重。
一个谨慎的瓦良格人趁乱逃回农庄。
卡尔根本不恐惧之前的战斗,他甚至颇为欣慰能在异乡看到故乡人。这家伙找到老大哈罗德,他的出现让众多老伙计们颇为信息。
见得卡尔,哈罗德带着好意一拳打上去:“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卡尔笑道:“咱们兄弟一直是快活一天算一天,死了也好。不过,今天我有一个奇遇。”
“奇遇?”
“罗斯人那边居然也有丹麦人!老大,我有要事跟你说,这关系到咱们的生死!”
一瞬间,众人皆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哈罗德一伙三十个兄弟聚在居所里,门窗都被封闭,就由卡尔以诺斯语说明他的遭遇。
这下,言语震撼了所有人。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罗斯人主力杀过来了,击沉红龙号、杀死丹麦大王哈罗德的罗斯人头目留里克,亲率大军来了!
遭刺的罗斯老首领奥托毫发无损,其子带主力寻仇,目的居然是杀得松针庄园片甲不留?
的确,几年前罗斯人和哥特兰人爆发大战,哥特兰人就被杀得人丁绝迹。
“兄弟们,对面的丹麦兄弟看在同族的份儿上给咱们支招。他们明天就发动全面记功,咱们必须趁夜撤离。我说咱们带着财物赶紧跑。”
“那些女人呢?”有人紧张地嚷嚷。
“对啊,咱们还得把这些奴隶拉到南边卖掉。”
“还有别的财物,咱们还得弄点吃的再走。”
……
手下人居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深知利害关系的哈罗德勃然大怒:“被炒了!现在命要紧!你们赶紧收拾随身财物准备撤,咱们的长船最多再载二十个女人,选姿色最好的二十个带走,其他的全部处决。”
兄弟们全都愣住。
“老大,这不合适!我们还靠这个挣钱呢。”有人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罗斯人能突然杀到,这种事也只有罗斯人能干。若不是对面有咱们丹麦人,明日就是咱们兄弟的死期。区区一些女人算什么,当地你们丢了脑袋以后不能快活!”
众人互相看看无话可说。
他们是一群商人,亦是一群杀人越货的流寇,是商人还是流寇仅取决于自身所在的环境。大敌当前,他们无意给瓦季姆卖命,更觉得和罗斯人打仗是愚蠢。
他们旋即甄别自己控制下的六十个女人,挑出二十个年轻貌美者全部带走,至于剩下的四十人,被挨个带走挨个杀死。做这种事,哈罗德一伙儿已经非常娴熟。没有人知道所谓瓦良格佣兵的悄悄杀戮,以及准备夜幕降临后逃跑。
或者说整个松针庄园的民众经过了瓦季姆亲自一番鼓动后,他们的恐惧被愤怒取代,大家就等着盟友的援军抵达农庄明日发动进攻。即便明日不攻击,几天之内必当强袭叛徒白树庄园,再杀死当地盘踞的罗斯人。
那些通知敌袭的信使以累得吐血的姿态陆续跑到最近的盟友庄园,继而奔向下一个。
伊尔门湖面积很大,想一个下午通知各庄园根本不可能,在傍晚之前只有五个农庄接到了通知,迫于压力这些农庄首领带着复杂的心情纠集本庄园的男人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带上一些干粮就向松针庄园移动集结。
他们的船只都是独木舟,拼装木板造船的技术伊尔门斯拉夫人还没学会,他们也不敢俘虏过路的瓦良格人长船为自己所用。
想用船只运送战士去松针庄园,斯拉夫人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就靠着一双脚徒步前进,好在他们缝纫皮靴的本事让旅途并不痛苦。
他们在下午的河畔荒地前进,离开了麦苗疯长田亩边的平直田埂,前方就没有道路,一群人步行速度都变慢了。
大家不知道松针庄园遭遇怎样袭击,然整个诺夫哥罗德被瓦季姆裹挟着向罗斯宣战,就冲着瓦良格罗斯人的暴脾气,倘若瓦季姆战败,大家都要遭遇灭顶之灾。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悟出来了,只是自己派遣两三百人的支援有多大用处呢?
仅有五个庄园走在增援的路上,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有三个庄园的增援部队抵达了,他们看不到战争,只有一大群备战的男男女女。
瓦季姆亲自招待了三名带兵支援的庄园主,设宴款待的同时严肃询问援兵有多少。
他满心欢喜,却被现实浇上一碰冷水。
“区区八百人?!这算什么?当我打算带着大军歼灭白树庄园那些叛徒,你们这些拥护我的人却按兵不动!”
三个庄园主百口莫辩,他们各自的庄园人口不多,合计拿出这么多人已经展现诚意。
瓦季姆无意再费口舌,终究还有一批援军到场。
可非常的突然,有不少人看到了南方的林子亮出了点点星光。
那是什么?是罗斯人!一定是罗斯人!罗斯军队就在庄园南部扎营了!
庄园的躁动又迫使瓦季姆亲自走到湖岸边,看着南边的一堆篝火两点就怒火攻心破口大骂。
格伦德留下几个部下继续在河口处象征性地盯梢,留守者还故意多点燃了一些篝火,实际是向敌人展示自己的存在。留守者做得有些过头,只因敌人的庄园点了很多篝火分明就是一种挑衅,兄弟们如何不大肆点火反制?
五个农庄的援兵最终于夜深之际抵达松针庄园,援兵累得气喘吁吁,瓦季姆的部下也因为一整天的折腾闹得心力憔悴。
援兵的总兵力近乎一千五百人,加之松针庄园倾尽能力能纠集出五千名男女战士,拼凑出一支六千余人的大军显然可行。
可大家太累了,瓦季姆本打算明天就主动进攻,碍于现状也只好继续蓄力。
他甚至有了些乐观心态,自责傍晚时对盟友的愤怒言语有些不适。
五个农庄就出兵近一千五,不算叛逃的农庄,还有十多个农庄仅仅因为未收到消息而没有派兵,倘若放事态发酵几天,自己说不定真就集结出万人大军!
一万名战士,无论男女的武装者多达一万人!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足够支撑起大家的必胜信心。
诺夫哥罗德,从未有今天这般强大过。
瓦季姆甚至慨叹:“我们早几十年集结这样的大军,如何会让罗斯人得逞?”
斯拉夫人纷纷睡去,夜里,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奔向湖畔。
格伦德和他的部下一言不发,被严密控制的二十个女人嘴巴被绳子捆着,双手亦有绳索捆绑。有的女人不知道未来如何,她们的挣扎换来瓦良格人的耳光,也有实在不老实的索性被捆住手脚,被身强力壮的战士扛着奔向长船。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举动,就算有也无所谓。
长船很快人满为患,岸上的几人最后将船推到浅滩在被同伴拉上去。他们奋力划桨硬是把船划到了湖里。
现在,格伦德终于长出一口气。
也是非常突然,一个狂妄的想法浮现在其脑海:“兄弟们,罗斯人的主力打那个傲慢的瓦季姆,那必是一场大战,咱们兄弟是否观战一番?”
也许下众人纷纷嘀咕起来,处在湖面上他们什么也不怕,大胆的众人迅速统一态度——保持安全距离看大戏。
这不,他们就漂在湖面上安静等着日出,等着围观罗斯人收拾暴起的斯拉夫人。
而另一方面,格伦德本人已经以最快速度押解着俘虏回到白树庄园的大军集结地。
一共抓获的三个俘虏看到遍地都是瓦良格人,沃尔霍夫河上铺满了骇人的大船,他们被吓得失禁,双腿像是没了肌肉无力走路,将之扔在地上就只顾得瑟瑟发抖。
留里克对格伦德的归来颇感意外,待他见到了瑟瑟发抖的俘虏顿时来了兴趣。
“大人,我们知道了很多有关敌人的具体情报,还有这三个俘虏。我们立了功,你得给些赏金。”格伦德坐地邀功。
“算了,给你们每人一枚银币下去休息。”
“就这么点?”
“你们抓了俘虏算是立功,可我没让你们这么做这是违规!本来你们休想得到什么,给你一个银币赶紧吃饭去。”
格伦德耸耸肩,悻悻然带着兄弟们离开了,他们寻着麦香急忙跑到烹煮麦子的大陶瓮,直接领取晚餐。
留里克就地审问俘虏,以斯拉夫语扬言他们作为松针庄园的叛逆罪行被赦免,作为交换,令其汇报所知。
这一汇报可好,留里克与亲信们彻底意识到反叛的瓦季姆正在集结兵力也打算主动进攻,很显然,瓦季姆一方需要更多时间做战略准备。
如此情况,战争就不是简单的罗斯大军平叛,变成了双方都有意主动发动全面战争的对攻?这下子,留里克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心理抱负也荡然无存。
夕阳柔光扫过森林,河畔聚集的罗斯战士们脸色都成了橘红,很快,这夕阳竟成了红色!
“真是血色夕阳啊!”阿里克不禁感慨。
“的确。哥。”留里克随口道:“这三个俘虏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哦?我懂。小子,我还以为你打算仁慈呢。”阿里克笑道。
留里克可笑不出来,他一脸肃穆:“我说过的,反叛的松针庄园必须毁灭,现在你我都知道,我们不动手就是他们主动动手。这三人参与反叛,就得有必死的觉悟,咱们帮他们体面。”
“我懂了。”
“嗯。办事利落点,给他们拉到隐蔽的所在给个痛快,也算是咱们的仁慈。”
阿里克点头称是,木着脸押解着俘虏走近农庄。
这一切皆老奥托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内心里只有一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