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金钱只能收买一部分人,或者说大部分公爵还在观望中。
这时,情绪一团糟的奥列金看到了一直沉默着的奥托,以及其身边的两个孩子。
整个场面让他感觉乖离,仿佛罗斯人对自己的决定,乃至正在发生着的分歧争吵,都是不关心的。
奥列金说话了:“奥托,我的老伙计,你们罗斯人,是否愿意继续跟着我南下作战呢?我们攻打南方的银堡,大量的钱还有无尽的荣耀,都是我们的。”
似乎听起来很诱人,也仅仅是听起来诱人。瞧瞧现在的气氛,大家不是反对就是怀疑,真的铁杆支持者哪里存在呢?
奥托不慌不忙的将留里克拉到自己身边,双手轻轻扶着儿子的肩膀:“奥列金,你不该问我,还是问问的留里克。”
而留里克,他看着国王奥利金的眼睛,以平静的态度,在众多盟友投来的眼神中说出一个简单的答复——我反对。
不错,这一刻的留里克就是一位反对者,因为罗斯人的契约履行完毕,续约或是签署新的约定,罗斯人不支持,没有任何的权势可以强迫。
留里克坦率的说:“王,继续南下作战不在我们的计划呢。”
“我决定了,现在就在了。”
“不!不在契约里。”留里克再看看左右的形式,缓缓道:“我们罗斯人已经仁至义尽,我看到我的友军都发了财,而我的战士已经是怨声载道。如果继续下去……”
奥列金摇摇头,他还觉得留里克能有高论,想不到消极的言论和大家如出一辙。“你的意思是,你反对咯?”
“继续作战可以,得加钱。”
“加钱?!”提及给钱这件事奥列金就头大,“好小子,你想得到多少好处?”
此刻,留里克挣脱父亲的大手,向前三步走,他蓝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奥列金,极为严肃道:“至少给我十万银币。”
“什么?你说多少钱?”奥列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给我十万银币!毕竟攻克卡尔马,我们罗斯人功不可没,在场的都是男人,你们都至少是谁的箭矢大崩了卡尔马人的军阵。国王,你要是不给钱,即便我个人愿意跟你继续南下,我的战士们也是不愿意的。他们定会挟持我,逼我撤回老家。”
凭良心说,罗斯人的特殊奋战的确是迅速胜利的关键,不过老实说,如若真的是步兵近距离厮杀,奥列金也从不虚敌人,只是那样的胜利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现在的情况是,预想的卡尔马的血战没有发生,战斗成了瑞典军摧枯拉朽般的屠戮。
联军有着庞大的生力军,此乃继续作战的根本呐!
奥列金稍稍有些犹豫,他竟没有察觉到留里克的这番说辞是故意的。
“那那么就走!没有谁拦着你们!”卡尔破口大骂,接着又说了一番恶毒的语言。
只因卡尔知道,留里克提出的要求是断不可能接受的,或者说留里克提出这一要求就是逼着国王赶罗斯撤走。
气氛顷刻间剑拔弩张,譬如奥托的宝剑已经拔出一半。
见此畏惧,奥列金气得一把将卡尔推开:“你怎敢辱骂你的盟友?!”
当他回过神,只见留里克者小子仍旧真定置若站着,那不动的双目竟无一丝颤抖,倒是帐篷里的油灯火苗都在剧烈跳动,简直杀气逼人。
卡尔不屑道:“这才是最贪婪的要求!王,这小子信口雌黄,我们凭什么给他十万银币?他疯了!”
“那就到此为止!”留里克仍旧面不改色:“我们罗斯人已经履行完全部的承诺。王,你的新决议我不支持也不反对,除非你真的拿出十万枚银币作为我们罗斯人的军费。”
十万银币就是一千磅银子,这笔钱留里克断定奥列金拿不出来。他本着自己的估计恐怕搜刮整个卡尔马的钱币,其总价值是否有一千磅白银都是未知数呢。
似乎情况有些怪异,留里克这番就是打算宣布罗斯人单方面退出战斗了。
他旋转着身子,面对在场公爵们:“诸位,很高兴与你们并肩作战到现在。如你们所见,我们罗斯人捞到的所谓战利品仅仅是果腹的鱼肉干,卡尔马的银币改怎么分配,就是你们与王要商议的事了。由我们罗斯人参与的战斗到此结束了,已经再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话音刚落,留里克竟径直地走出大门,他头也不回,将众多公爵晾在大帐内。
此情此景,本想举起拳头给卡尔几击的奥托,他瞪了卡尔一眼就啐一口痰:“小子,你的父亲是王,你还不是。”
罗斯人不欢而散的退场闹得整个会议变得非常无趣,奥托带着卡洛塔一并撤离,继续挽留罗斯人已无可能。
被撂下的奥列金一时间脑袋一团浆糊,他很迷惑,却不会继续再在众人面前批评自己王储的鲁莽了。
罗斯人的确立了大功,就是他们分明不给自己这个国王以面子,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奥列金觉得胸口压了巨石。
他捂着胸口刻意说:“让他们走好了,战利品自然不给他们。而你们,诸位公爵,你们还愿意继续南下作战吗?你们也许不知道,我获悉的消息,银堡真的有用银币堆成的山!有的人放弃了分享银山的机会,但愿你们不会。”
一瞬间,在场的公爵们的注意力全放在的所谓银山上。罗斯人撤离,的确是少了一个分蛋糕的家伙呀!
奥列金竭力游说所谓的银堡和所谓的银山,所有的说辞明明是他这一刻臆想出来忽悠大家的,结果呢?这老家伙滔滔不绝,闹得他自己居然都信了。
人们被这样的语言深深刺激,像是温德森这样比较坚定的人也表示战斗可以持续下去。“你仍要给我们很多钱,不过我不会像是罗斯人那么贪婪。罗斯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兄弟们太累了,以疲敝之师发动进攻,的确不可取。”
其他人纷纷跟进,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建议道:“我要先把战利品运回去,再从故土征集一些战士。现在还是六月份,我看八月初我们发兵,打完仗了带着战利品,正好回去收麦子。”
“这个好!”温德森当即表示支持。
修整一个月的时间?奥列金想了想,如今他的确要对盟友施以妥协,但凡再激怒一个,就又会像是罗斯人那样撤离。
他倒也不怪罪罗斯人,契约就是契约,罗斯人要帮助联军打到卡尔马,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撤离合情理。同样是契约,不给他们立刻分战利品本身也合情理。
冷静下来的奥列金想到了,留里克就是提出梅拉伦人绝不可能落实的要求,拿出十万银币?闹呢!加钱也不是这样的加法。
夜幕下的卡尔马如同狂暴的火山口,浓烟遮蔽了星辰,也照亮了整个瑞典军营。
卡尔马已成焦土,它的利用价值暂时是没了。
奥列金这下和主战的一票公爵们详细定下了他们的新计划,那便是将卡尔马彻底焚毁,既然着火了,那就将火烧得更彻底,以此向丹麦势力泄愤。
队伍主力带着抓到的俘虏撤到博里霍尔姆,当地的堡垒损坏不过是被撞塌了木门,近岸的民居也大抵完好。纵观这一带,博里霍尔姆的确是最好的集结点。
如此大军将卡尔马搜刮的战利品暂且安置在博里霍尔姆,待部队修整几日,再组织船队将之运回梅拉伦湖的老家。当船队在七月低南下之际,一支招募的新生力军就来了!
虽说没有了罗斯人的支援,取得了一系列胜利的奥列金,自信到自己已经不需要要求罗斯人亲自助战,最多是购买他们的好武器就够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在帐篷里摆着一副严肃而欠揍的姿态,他走出那帐篷真的感觉一身轻松。
然而猛然追上来的奥托,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留里克,你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你要责怪我?”
“不!你明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十万枚银币,我们的契约远没有这么多。”
“我就是故意的,爸爸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态度。”
奥托松开的大手攥紧拳头,“走,回营地好好说说此事。小子,我知道你有别的想法。”
此战罗斯人捞到的最有用的“战利品”就是鱼肉干,当奥托、留里克归来之际,那十只羊已经剥了皮放在火上烤。许多吃过东西的人已经蜷缩着睡着了,其余人等还在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
看到公爵归来,耶夫洛急忙拍打一番慵懒的伙计们,一众佣兵纷纷集合。
“你们继续吃。”奥托挥手示意,罢了要来一只冒油的羊腿,在篝火边大快朵颐。
奥托将自己的怒气放在啃肉上,他的血盆大口简直要把羊腿也啃碎。罗斯人被奥利金冒犯,那一瞬间,奥托真想打断卡尔的牙,让这张臭嘴老实。
“爸爸,你还在愤怒?”留里克亦是在啃肉,就是动作儒雅多了。
“这个地方有很多蠢货。奥列金嘴上没说,依我看,那个老小子就是觉得胜利他是头功,以后没有我们的助理,他们仍能轻易成功。”
“嗯?你在乎他们?我们罗斯人何必在乎别人的态度?承认他作为国王,从一开始只是出于利益考量,不是么?”
留里克这么一说,奥托舒心了不少。
“他们不欢迎我们去抢战利品,反正我军已经完成了契约,再打下去他仍不掏钱……”
奥托摇摇头:“十万银币,他肯定不给。”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心情有所平静的奥托,他扪心自问,作为罗斯部族的首领,他可以宣布战斗继续,立下更大的光荣。“其实如果他给的钱合理,我们继续南下也行,依我看敌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吗,我们联军能打败更多的敌人。”
留里克愣了愣神,扭头看着奥托:“不!根本不是这样。那是因为我们罗斯人很强。跟着奥列金继续战斗,那已经不是我们的战斗,如果要有战斗,我也要北上。”
“就到此为止了吗?你看看你的战士们,他们并没有因为战争大发横财,大家都是一脸遗憾。”
奥托似乎在暗示什么,留里克毫不在意,只因他早就盘算起一个新计划,或者说这一计划根深蒂固在每一个罗斯战士的内心深处。
留里克故意道:“墓碑岛上还有我们的一千名战士,他们还在发呆,故乡更多的战士也是摩拳擦掌。我们得去亲自攻击一个目标,我们自己去大发横财,可不能让兄弟们寒心!”
让愤怒都见鬼去!奥托的眼珠子燃起两团火,他油腻的大手使劲拍了一下留里克的背;“说到好,像个勇士。说,砍谁?”
“哥特兰人!我们进攻哥特兰岛,攻击他们的核心,那个叫维斯比的地方。”
“啊?!你……你莫非期待一次决战?”
“怎么?你缺乏信心?”
“这……”奥托的确缺乏信心,他出于固有的认知,哪怕哥特兰岛的敌人战力较差,奈何他们人多呀!罗斯人的兵力如何?难道要赌上一切,集结所有的战士施行决战之策?
留里克直言不讳:“我就是要赌国运!不,这也不是赌。爸爸,你也许无法估计,我们的罗斯部族实际非常强盛了。再看看哥特兰人,他们目前就是失去了丹麦势力的庇护。让奥列金去和可能杀来的丹麦人死战,我们去将哥特兰岛打服。”
“我们……真的能大获全胜吗?”
“只要我们集结足够的兵力,我们就能大胜,不过决战必须由我指挥才能稳妥完胜。看看现在的情况,要是我们真的空手而归故乡的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干脆我们赌上一把,倾尽整个罗斯的实力,我们打下哥特兰岛的维斯比堡,让他们臣服,并抢走他们的财富,岂不是很好?”
奥托惊得浑身颤抖,手里的羊腿顿时不香了:“此事我曾想过,想不到你小子决定真的动手。”
“你还是怕了?”
“怕?你居然怀疑你的父亲畏惧那些愚蠢的哥特兰人?!”
留里克面不改色:“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罗斯人只为自己而战。神庇佑我们,所以我军必胜。”
正当奥托还有些疑虑之际,卡洛塔果决地跑过来,一下子扑在留里克身边:“我支持!我奥斯塔俩人绝对支持!那些劫掠最凶的就是哥特兰人,我们必须持续复仇!直到让他们彻底臣服。”
“你瞧。”留里克微微笑道:“奥斯塔拉人要求复仇,我也要继续复仇。依我看,终极的复仇就是征服他们,让他们变成我们,让他们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而是认为自己的新罗斯人。爸爸,也许你觉得这很奇怪,不过,我要统治一个庞大的公国,就要这样做。”
“让他们臣服?他们可愿意臣服?”奥托仍觉得此事很荒谬,不由得撇起嘴。
“好办!臣服的饶命,坚决抵抗者或有反叛嫌疑者杀死。爸爸,依我看那个卡尔不欢迎我们,我们罗斯人也该想想,倘若卡尔当了国王,我们的处境会如何?也许到了那天,卡尔会主动排斥我们,甚至爆发战争。”
“这……也不是不可能。”
“依我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不跟我们分享利益,我们何必和他为伍?如果我们和哥特兰人利益相通,那就会变成朋友。我现在就要打得他们臣服,就在今年!就在麦收之前!”
自从当年跪在大祭司面前,被罗斯的老祖母点播一番后,奥托再看待儿子的感觉都变了。
必是神灵庇佑罗斯人,所以赐予罗斯留里克,奥托对留里克一直是支持的,虽说这一次怕是要集结罗斯人全部的力量发动一场决战,看起来胜利仍是属于罗斯。
“那就干!我们明早补充完淡水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尽是焦糊味,我一刻也不想呆。”说着,奥托将羊骨扔进火堆,又责令被刚刚父子交流惊得浑身发冷的耶夫洛,再去掰来一块羊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