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承乾被父亲李世民牵着手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外表普通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平坦的青石板街道上,皇帝父子在车厢里究竟又说了什么,就连长孙无忌也无从得知。
太极宫门口,皇帝下车,太子承乾要扶,李世民甩开他的手,“朕还年轻着,又没老。真论起来,朕如今还能策骏马开大弓,甚至能挥槊击敌,就算百万军前,亦无惧也,你能行吗?”
承乾怔住,皇帝从马车上跃下,身形健稳。
“回去,记住刚才朕跟你说的话,今日朕与老伙计们见面聊天,一时高兴虽喝了些酒,可却没醉。”
皇帝进入宫门,太子仍然怔在原处。
长孙无忌上前,“殿下?”
“阿舅!”
长孙拍了拍有些失神的承乾,“今日你我皆是微服,便不以君臣相论,我倚老卖老就以你阿舅的身份跟你闲谈几句,阿舅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八岁立为太子,到如今转眼差不多十年了,你的变化很大,朝野间也深负圣贤太子之名,可你也不要为这名声所累,因而沾沾自喜,你父皇说的没错,今日的你,跟昔日的他相比,还差的太远了!”
“知道你父皇今日为何有些失态吗?因为你父皇也是个好强的人,想他当年十六岁起兵,二十来岁便打遍东西南北无敌手,你父皇不仅是一位能骑擅射的悍将,更是运筹帷幄的大帅。天下多少英雄,都尽入你父皇彀中,天下英雄谁不服你父皇?”
“可是今日,你父皇听秦琼他们谈起秦琅、程处默他们,发现这些猛将们的儿子,居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你知道你父皇当时有多受触动吗?许多勋戚贵族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秦琅程处默他们这些新贵二代,却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走的比他们父辈更远,站的比他们父辈更高。”
“你父皇当年领着我们这群人,那是最优秀的,你明白吗?”
承乾低头,“阿舅是说我给父皇丢人了?”
“那倒不是,只是说秦琅、程处默他们有今天的成就,与陛下的善于用人有关,但也跟他们能够经受磨砺有很大关系,玉不琢不成器,你看秦怀良和程处默他们,雕琢了十年不止了,所以才有今日之成就。”
承乾点点头,“我向来最佩服的便是老师卫公,阿舅,你说我是不是应当也自请外出,去好好磨砺一番?”
长孙无忌笑了笑,却又摇头。
“你是太子,太子哪能轻易离京呢,你需要更多磨砺,但并不是一定要处出去磨砺。这几年你在陛下不在京时监国摄政,平时总揽雍州府的事务,表现的都还是不错的,只是你终究还毕竟年轻,难免会犯一些错误,你自己却没发觉,就比如说太子妃这件事情上,你就至始至终都在犯错,却始终没醒悟。不管你为何不喜苏氏,可既然他都入宫了,她便是东宫当家娘子,殿下不去太子妃处住,也不理太子妃,这是何等幼稚?若是殿下连身边的这么点家事都处理不好,陛下又如何相信殿下将来能更好的继承大唐天下呢?”
承乾有些痛苦,他确实不喜欢苏氏,从见面的第一次起,就不喜欢她,入宫后,越发讨厌她,甚至到如今都没碰过她。
“殿下,你已大婚,最好是能早日让太子妃怀孕,最好是能早点诞下一位皇嫡长孙啊,这样对你的储位也是有极大帮助的。”
虽然承乾当了九年太子了,但并不是说他的储位就十分稳固,多少当了几十年太子的人,最后都没能当上皇帝呢?
何况当今天子还这么年轻,所以许多事情真的充满了不确定。
“阿舅,我确实不喜欢苏氏。”
“你傻啊,到现在了还说这种幼稚的话,苏氏不管你喜不喜欢,他都是你父皇和你母后为你挑选的,并且都已经完婚入宫了,难道你还要废掉自己的太子妃另娶?你想过后果吗?”
“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都是既成事实,所以你可以把不喜欢放在心上,但该做的你还得做,其实这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并不是什么事我们都能随心所欲的,普通人如此,为君王者就更是如此,如果你连这么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无法正确面对,那将来你坐上那个座位后,又如何应对天下万般诸事呢?”
“你什么也别说了,今晚就临幸苏氏,从现在起,就住在苏氏那里,直到她怀孕为止。”
承乾面现痛苦之色,年轻的太子殿下,还很能接受这种观念。跟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朝夕相处,还要跟他生孩子。
“殿下啊,人生就是太多的不由自主,万事皆需权衡利弊,往往需要妥协。你看那万里黄河、长江,有笔直向东的吗?没有,不管是黄河还是长江,都是九曲十八折的奔腾东流,为何?因为前面会有无数挡住去路的高山、巨石,山不会硬冲,而是会转折绕过,有时甚至要调头迂回,这大自然的景象,其实正是蕴含许多至简的人间大道的。”
“有时啊,你应当多学学秦怀良,他是你的老师,你看看这个家伙,做事就很灵活,从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不会对着块石头死磕。”
承乾望着关心自己的舅父,最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件事情。
“我面对苏氏的时候毫无感觉。”
“灯一关被一蒙,都一样。”
“不一样,真没感觉。”
“一点感觉没有,不能?”
“不能!”
长孙无忌听了也不由的挠头了,这倒是个麻烦事了,想不到承乾这么年轻,面对苏氏居然还有这样的障碍。
皇帝都下死命令了,必须得让苏氏怀上孩子啊。
“要不你想象成别人?”
“不行。”承乾依然摇头。
“你喝点酒,秦琅不是有鹿血酒、海参酒、鞭酒这些吗,你喝点。”
“阿舅,我身体没问题,只要不是苏氏,我夜战七回合都行。”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小伙子挺猛啊,自己正当壮年,也只能梅开二度,外甥居然能夜战七回?
“悠着点,你这还年轻,可别损耗了身体精元,适可而止,三五天一次,一次一二回就是了。”
长孙无忌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听说你最宠裴氏,最近侯君集的女儿也入东宫了也深得你喜欢?那你就选一个好好指导一下苏氏,或者干脆就让她们一起侍候你,到时有裴氏或侯氏在一边助阵,说不定就行呢?”
承乾没想到,还是阿舅会玩啊,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来。
“别不好意思,这是任务,完不成,陛下可不高兴,你一定得重视起来。”长孙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若是这还不行,那你给秦琅写封信,向他求教一下,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后院美人无数,据说这家伙能夜御十女,十分变态,他肯定有办法。”
承乾嘴巴张的极大,夜御十女,老师还有这么猛的吗?
“阿舅,父皇说的磨砺只怕不止是跟苏氏生个孩子这么简单,还请阿舅教我!”
长孙无忌对外甥还是很用心的,他可是把长孙家族的未来都押在了这亲外甥身上的。
“总得拿出些实打实的功绩来,最好能够让圣人惊叹的事。不能是寻常之事,更不能是手底下人的功劳。”
承乾有些苦恼,这几年他开始学习政务,甚至经常在皇帝出京打猎的时候留守监国等,同时还管着雍州衙门的事务,但明显皇帝还是不够满意。
“如今天下太平,两京兴盛,长安虽金吾不禁,却也工商热闹,治安良好,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拿出亮眼的政绩来了。”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当今天下并不太平,云南东爨已经举兵做乱,安南更有和蛮伪立南朝,如今又挥兵过江侵犯通海都督府,而岭南西道的诸溪垌蛮近来也一直骚乱不断,此起彼伏,乱事就没断过。镇南都督府的静海军也越过横山,出兵林邑,助林邑女王平逆复辟。西面也并不安宁,西域那边也经常发生战事,还有吐蕃也一直在威胁着归附大唐的几个羌国,甚至都威胁到吐谷浑了。”
“就更别说薛延陀嚣张无比,高句丽桀骜不驯,倭国野心勃勃······”
承乾皱着眉头,“要不我请求去南方平蛮?有老师在岭南坐镇,南蛮应当能很快平定。”
长孙摇头。
“有秦琅在岭南,又何必殿下前往?就算殿下去了,到时平定蛮乱,陛下也清楚这功劳其实还是秦琅的。再者,殿下从未统领过兵马,更没打过仗,这挂帅征蛮,实属莽撞念头,只会让陛下不满,莫忘记,陛下可是十六岁起兵,二十余岁就打遍天下的大元帅啊,你这岂不是班门弄斧?”
“那怎么办?”
长孙也觉得头痛,皇帝突然对太子不满意了,这事还真是搞的人措手不及。
“算了,殿下还是问一问秦琅,他说不定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