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后,秦琅到码头送别范琳公主,如今应当称之为林邑女王陛下了。在得到了大唐天子的册封金印,又有秦琅这个岭南九府经略相公的全力支持,范琳在交州港得到了许多林邑人的支持。
大量在岭南的林邑商人跑来拜见,贡献许多钱粮,并慷慨的拿出船只派出水手相助,另一面,许多林邑国的旧贵族豪强也纷纷逃亡来交州拜见范琳,向这位女王陛下哭诉弑君者的残酷无道,请求范琳早点带他们杀回去。
许多唐商也都敏锐的发觉到了巨大的商机,纷纷主动找上门去,愿意为范琳借款借船甚至是提供雇佣兵,出售各种商货钱粮。他们都认为,既然卫国公都这般支持这林邑女王,那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女王复国有望,所以大家这个时候投机,不,投资一把的话肯定是会有丰厚的回报的。
范琳在交州声势日壮,早迫不急待要杀回林邑浦,待船队凑起,雇佣军也初见规模后,她便一日也无法再呆在交州了。
情人相别,依依不舍。
范琳站在码头上,眼框居然都红了,“三郎,再见了。”
秦琅笑着上前,将她拥入怀里,不顾码头上的大唐、林邑一众人等的目光,直接吻在她唇上,又帮她擦拭掉泪花。
“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弄的这么伤感,祝你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光复家国,我相信,我们很快又能再见的,若是有缘,说不定今年冬天,我们便要在长安再会了,又或者,冬天时我先在交州等你汇合,再一起去长安朝见天子!”
“若我复国成功,我定要去长安当面拜谢天子的,到时三郎在这等我。”
“嗯,说好了,我等你!”
“去,回到林邑,若有困难就直接来信,我能帮忙一定帮。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范琳忍不住破涕为笑,“好,我记得三郎这句话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日是夫妻,终生是夫妻。此生,我将不再嫁!”
“别,你还这么年轻,回去做了林邑王,还是可以招个夫婿的嘛。”
船长再三过来催促,终究还是到了离别之时。
秦琅倒了两杯酒,一人一杯,碰杯共饮。
“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操心,有大唐为你撑腰,复国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要以后你统领林邑能一直忠心大唐,大唐便一直会是你最坚固的靠山!”
范琳将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转身而去了。
登上船,她举目搜寻那个身影,却再也不见。
眼眶越来越红,心里堵的难受,鼻子发酸,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日子,两人间究竟是真的产生了段难忘的感情,还只是对他的深深依靠。
······
秦琅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煽情的场面,弄的人心里不太舒服。所以当范琳登船的时候,他干脆拔腿就走了,省的到时又依依不舍的。
回到镇南大都督府,秦琅跟李大亮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三郎,这通海那边战事又将再起,你真放心就把那边全交给程处默了?”
秦琅捧着茶杯,“处默这几年从河套再到南中,历练的也算足够了,独挡一面也还是可以的,况且这不还有李公你坐镇吗?”
“宋平到通海,可是足一个月路程呢,你就不怕到时远水难解近渴?”
“他程处默真要连一个月都扛不住,我也不会举荐他做这通海都督的,这趟出来,时间也太久了,我这到处乱跑,广州城都没呆几天,很是失职呢。”
饮了口茶,秦琅笑着对李大亮道,“程处默那边我是不担心的,倒是林邑这边,还得有劳李公多费点心思,你看,是不是派静海军一部南下,越过现在边境古罗江往南,一直到比景、朱吾?最好是直接往南一直到卢容水北岸!”
李大亮取来安南地图,按秦琅说的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
比景和朱吾曾经是汉晋时的交州所辖,属日南郡。在隋朝时,曾经发兵攻入林邑国都,短暂在旧日南郡所在地,设立过比景等郡,不过随军一撤,林邑复来,其境复为林邑所有。
现在大唐的广南道南境,其实是在九德郡之地,最南为越棠,约在后世越南的河静一带,当初以这里为界,也是因为这里有一片横山余脉直接大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故此从南北朝到隋唐,一直以这里为界与林邑分治。
秦琅现在所说的卢容水,其南岸,与寿冷水汇合之处,原是晋时的西卷和寿冷二县,夹河而建。
再往南,便是日南郡的象林县和卢容县了。
如果比照后世地图,现在唐控制下的九德是荣市,越棠是河静,而如今在林邑了控制下的比景是广溪,朱吾是洞海,西卷是广治,象林便是顺化了。
秦琅提出的要派兵趁林邑内乱,把隋朝时曾经恢复过的比景、朱吾给占了,既是实质性的支援范琳,在北面声援,牵制林邑弑君者部份力量,同时当然也是趁火打劫,能占一点是一点。
“从越棠到朱吾,差不多四百里,这个距离可不近!”
秦琅却道,“虽然挺远,可只要我们打出助林邑女王讨逆平乱的旗号,我们的军队过去,肯定能得到许多林邑人的支持,再加上我们有南海水师协助啊,所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趁机会难得,占领这二地,到时再跟林邑国交涉一下,从他们手里拿回这二地,还是没问题的。”
“通海那边蛮子正要做乱,现在却抽兵往南,不太适合?是否有些冒险?”
“李公多虑了,不管通海那边怎么乱,也都是在控制范围内的,况且,越棠那一边,我们也始终要驻军的,现在不过是把兵往南移一移。李公你看这里,很重要啊,不说其它,就说这道长山山脉的山口嘉穆山口,比我们现在所控制的雾湿岭山口还要重要的多。”
这两座山口,都是横山的重要关隘,可通过山口进入到西面的横山山区,穿过山谷,便能进入到了湄公河中游的河谷平原了,那可是很诱人的。
隋朝时,虽然最终还是失去了横山以南的地区,但控制住了横山以北地区,并通过雾湿岭山口,也一直在往西进取,并成功的进入到了湄公河边,一路打到了后世的北汕一带。
只是隋乱之时,雾湿岭以西地区,大多又为蛮族占领。
现在秦琅计划,乘林邑内乱之机,要发兵往南一直打通到朱吾,以卢容江为界,也趁机把嘉穆山口占领,在那里修筑嘉穆关,派兵驻守,等以后有机会了,便可以随时再发兵往西,到时雾湿岭和嘉穆关两边出兵,形成钳击之势,一直再打回湄公河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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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亮问,“三郎想过这一点没有,过了横山后,南面沿海之地,可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无险可守啊。”
“比景和朱吾只怕好取不好守,再说林邑国若是平定叛乱后,她们也未必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割让这二地。”
秦琅则是笑道,“所以说嘉穆关很重要,我们到时于西面长山山脉的嘉穆山口筑一座要塞关城,既可控扼山口,出入长山两侧,同时也可为朱吾与比景的坚实依靠啊。再加上我们的水师在东面海上的控海权,真要争夺起来,我认为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而林邑为了能够平定内乱,肯定需要大唐的支持。”
林邑国现在内乱,最大的麻烦不是那个弑君者,而是真腊国的王子,他才是幕后杀手,而这位真腊王子好战且凶残,实力强劲。范琳就算灭掉了弑君者平定内乱,但也还要面临着真腊国的强大威胁,这种时候,林邑只能依靠大唐,用两座城换大唐的全面支持,秦琅认为他们会肯的。
“这未免有些趁人之危啊!”
“李公,当年林邑也是大汉之疆土,后来被占人趁汉末之乱发兵叛乱自立出去的,这事可就很有说头了。”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有时确实是说不清楚的。
“刚看你在码头还跟那位林邑女王依依不舍,你情我侬的,怎么现在却又如此?”李大亮笑问。
“一码归一码,再说我对她也还是不错的,我们现在发一军南下,这也是在帮他大忙的,帮忙总得有回报的。我是大唐的宰相,总不能为了一点私情,就牺牲大唐利益?”
“三郎,这事还得你来出面,你给林邑女王去一封信,看她是否需要咱们这个帮助,若是她肯,那咱们也就受邀出兵,师出有名,将来也不用担心再翻脸扯蛋,你说如何?”
“这是自然。”
秦琅看着那副地图,其实想着本来最好是能够借机一路打到岘港去,以岘港北面的那片山脉做为界线,恢复汉朝的象林县。
这样一来,岘港以北的那片沿海的平原,可就尽入大唐。只不过想想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贪心,林邑的都城可就在岘港南面一点点,就算范琳再怎么跟他感情好,也绝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
能拿回一点是一点。
若是能顺利的借此机会把南疆向南推进四百里,推到卢容河,也就是后世越南的石翰河的话,也是很不错的,这条河往西,一样有越过长山山脉的山口,而且比北面的嘉穆山口、雾湿岭山口更平坦,同样能直达湄公河畔。
李大亮捧起茶杯叹息道,“长山山脉连绵长里,隔绝东西,虽然秦汉时起,我中原便已经进入这片疆土之上,可惜终究是有些太过偏远,几经反复,否则若是能用心经营,往西打通到大河平原上,那可是不比邕江或红河流域差啊,终究是有些鞭长莫及啊。”
说到底就是太远了,中原没那么重视,也不可能抽的出太多资源来经营这边,不过现在中原大唐前所未有的强大,这确实又是一次南疆大开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