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个收获的好季节,大家丰收之后载歌载舞喝酒高兴的时候,可眼下,大山里却遍地烽烟,处处战火。
秦琅扭头躲开那个句町长老吐来的血沫,脸色平静的摆手,“带走。”
宁死不降的又一个寨子,对于这些人秦琅很佩服,可佩服归佩服,该下狠手的时候也不能手软,双方打到现在,蛮子确实红了眼,那位侬三娘子也是狠,号召所有句町蛮拿起刀枪反抗到底。
实在不行,就往西南方向撤,撤往和蛮部去。
事实上,侬三娘从高平堡退入句町境内后,遭到李大亮的伏击,双方大战过后,句町蛮损失惨重,只得狼狈往西南和蛮部撤退,甚至都顾不得妇孺老弱了。
“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份了点?”
来恒有些神色凝重,唐军节节胜利,势如破竹,没有了青壮主力的句町蛮诸寨,完全就是一触即溃,虽然他们很勇猛,但也只是螳臂挡车而已。
“七郎你当知道有句话叫以战止戈,世人只道秦灭六国的战争打了二十年,却不知道在此之前,七国混战了二百余年。秦灭六国杀人无数,可战国诸侯混战二百余年,又死了多少人呢?正因为有秦的统一六国,才有了后来的中原统一。虽然秦二世而亡,但两汉四百余年天下,不也是继承秦朝吗?”
惨叫声连连,蛮寨如同地狱。
秦琅禁杀俘,不许奸淫。
但被攻破后的句町蛮寨,因为拒不投降,所以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对于这些人,秦琅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对他们宽宏大量,否则他们前脚过去,后脚这些人就又会拿着柴刀猎弓来袭击他们的后勤队伍。
对此唐军只能把蛮子们全都捆起来押往俘虏营,等待这些人的将是从广州交州桂林邕州等地蜂拥而来的奴隶商贩们,他们会把这些人贩运到各大城市的奴隶市场上,与牛马一同贩售,他们有些人或许会成为贵族豪强地主家的奴仆,有些人会成为庄园中的农奴,或是作坊里的工人,又或是各种矿场上的矿工,一些年轻美丽的女子的命运可能会更加悲惨·······
“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
“这些寨子怎么办?”
交通路线上的咽喉要地,秦琅让人加以整修,充做据点堡垒,或储存物资等,至于其它的寨子,保留一些条件较好的,接下来就要移民过来垦荒殖民了,到时这些寨子就是新移民们的新家园。
至于一些偏僻之地的寨子,或是深山险要之地的寨子,都直接把能拆的能带走的带走,其余的一把火烧了,不留给蛮子们。
战斗结束,战兵们开始退后集结,就地休整。
打扫战场的差事,自有后面的团结辅兵们承担,救治伤员还有专门的病儿营,里面有担架队的,急救队,护理队等等。而收集战场遗落的武器,甚至是修补损毁的武器这些事,也有专门的工匠营。
辅兵里还有工兵营,负责修桥铺路,安营扎寨等。
连收敛死尸,超度亡灵这些事,都有专门的征召来的僧道们,这些都是还没能取得正式僧道度牒,但已经在官府登记于各处朝廷授权许可的寺院道观里开始学习修行的僧侣学徒们,他们要想成为正式的和尚道士,除了得在正规寺院里修学经籍达一定年限外,还得参加朝廷组织的佛道考试。
而这个考试光有本事还不行,首先得有名额,各寺观的学徒数量也是有限额的,而要从学徒晋为正式僧道,还必须得寺观里原定额的僧道出现了缺额后,才可以推举几位学徒参与考试,从中择最优者录取授予度牒补替。
当然,高额的度牒费是不能少的。
除此外,这些通过考试好的学徒们也不能马上就成为真正的僧道,因为朝廷还有规定,这些人要先在长安或洛阳的朝廷鸿胪寺专门进修两年,然后还要安排到军队、州县等地方去见习两年。
这两年干什么?就是为官方做做法事,什么祈福求雨啊,什么超度亡灵啊,什么祭祀仪式啊,总之这些事情,就是交给这些人来干的。
这两年干完,由他们安排所在的主官给他们写一份报告,评价他们这两年的成绩,成绩合格的才能拿到度牒,否则就要重新再换一个地方重新服务两年,若是连续三次考评都不合格,那就取消其资格,甚至连学徒都没资格做,只能还俗。
正是在这种新规矩下,现在大唐的军队和州县里,都会有一群这样的僧道们,都很年轻,数量虽不多,可却都很恭顺努力。
千佛拜了九百九,都不想在最后一关被卡到。
有人救治伤员,有人收敛死尸,还有人超度亡灵。
有人拾捡武器装备,也有人负责登记。
更有专门的扫荡队,负责收缴战利品,秦琅向来的规矩是战场上不得私夺私藏战利品,更不许争夺战利品,战斗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停下来捡战利品抢战利品,只得在战斗结束之后,由专门的扫荡队负责收缴战利品。
所有战利品一律交公,最后入公账公仓,然后按照老规矩分战利品,皇帝的、朝廷的,伤亡将士们的抚恤,立功将士的赏金,战兵辅兵甚至民夫们的辛苦钱,还有将校军官们的一份,具体的战利品分配,有一套很复杂的计算方式,但这套分配法也向来让大家心服,虽然经常有朝廷官员认为秦琅的做法,有些过份,尤其是觉得军队分的太多,但秦琅在这件事上不含糊,几次跟他们打官司,甚至打到皇帝面前,最后皇帝也还是支持了秦琅的作法,因为秦琅最重要理由是他这样做,能够保证将士们打仗时个个用心,而秦琅有过硬的战绩证明他的说法,所以皇帝也支持他。
各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一座蛮寨迅速的在被肢解。
除了先前充当预备队的士兵此时转为值守,其余的战兵全都开始解甲休整,伙夫们已经煮好了饭菜。
浓浓香味的肉汤,又白又软的大馒头,刚打完一场胜仗,马上就有这么多好吃的,士兵们吃的很满足。
秦琅的午餐要丰富一些,亲兵在河里捞了一网鱼,很肥美,烤几只,再炖几只,再红烧几只。
寨子里捉来的猪和羊,也都炖上了。
采摘的新鲜野菜和蘑菇,也是十分鲜嫩可口。
秦琅把旅帅以上军官召来,午餐也就变成了餐会,边吃边汇报战果,商议行军计划。
“右厢也传来捷报,又破一寨。”
牛见虎抓着一大块羊排吃的十分凶猛,“要我说,咱们根本没必要这么谨慎小心,句町女酋侬三娘都已经跑到和蛮部去了,现在句町这边尽是些老弱妇孺,咱们这样整天武装到牙齿,小心谨慎的一天三十里,这猴年马月才能打完仗?”
另一位校尉也点头,“听说李长史都带兵追到和蛮部去了,咱们再不赶上,那真是汤都喝不着一口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琅却不为所动。
奏往长安的折子上,秦琅现在出兵直捣句町巢穴,发兵七万二,对外号称二十万。
但是实际上,这七万二也只有一半士兵,而且其中还有三分之二是团结乡勇组成的辅兵,真正的战兵只有九千人马而已。
再加上兵分三路,往这几千里地一撒,其实已经很稀薄了。
这跟先前在左溪一带作战不同,现在是完全进入了敌蛮腹心之地,到处都是蛮寨,哪怕没有了主力,可也必须得小心。
他们补给困难,道路也不好走,更关键的是句町蛮子们抵抗的决心很坚决,宁死不从,经常自杀式的跳出来伏击、偷袭,要么就是死守山寨。
这样的局面下,秦琅不可能追求所谓的半月讨灭句町。
他就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打稳扎过去,边走边打,边打边在身后建立起堡垒、据点,同时以战养战,就地缴获补给储备粮草。
要是图快贪功,一天行军百里也没问题,甚至干脆如牛见虎他们说的,把兵马都撒出去,不仅战兵以团营为单位撒出去,就是辅兵也都千五百人的分路进剿,甚至还可以让那些溪垌蛮丁们也让他们去将功赎罪抢句町蛮寨。
这样做的话,攻势能够扩大十倍,但危险也随之而来。
众将见秦琅不肯松口,也是无奈,明明有数万大军,结果现在南路军整整一万二千人,真正干活的只有四千,还只肯分成两厢,左右并进,还不肯分隔太远,搞的大家跟郊游一样的慢慢挪动着,比乌龟也快不了。
要不是如此,那侬三娘能一路跑到和蛮部去?早让合围歼灭了,大家也不明白秦琅的真实想法,只能各自胡乱猜测着,有人觉得可能是秦琅先前已立大功,所以这次故意让功李大亮。
也有人觉得可能是因为秦琅因为皇帝收了高平、新安、武峨诸地,导致秦琅心有不满,故意怠工。
甚至有人想着,可能秦琅是故意要养贼自重。
当然,也有人认为可能卫国公是在防着左溪蛮,毕竟这些人虽降,但未必可靠。
总之,大家各自胡乱猜测着,却也不敢置疑秦琅的决定。
“三郎,这些狗日的句町蛮俘虏,怎么处置,真的放在这等那些奴隶商人来,太便宜那些家伙了?”
秦琅瞧了眼牛见虎,“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那些奴隶贩子向来奸诈,舍不得出什么大价钱,咱们给他,太亏,倒不如咱们自个儿把人分了,回头是卖还是留着自己用,都不亏。”牛见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