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逼到绝境,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时,就算陷入绝境,也能逆天改命。
一万多唐军俘虏,此时面临的就是彻底的绝境,往前一步是死,退后一步也是死,当再无余地的时候,还存有血性的岷州府兵们就奋而反抗了。而当五星堡中唐军不顾一切的杀出救援后,他们越发的拼命。
活命的一线曙光出现了。
秦琅没有选择。
崔器死了,唐军的血性被点燃,他必须得出击。
至于其它,顾不得了,也许出击会伤亡很大,但他必须得出城一趟。
马槊挟着劲风,狠狠的洞穿了一个举予刺来的羌人身体,刺破他那件破烂的铁甲,将他的身体击穿,羌人整个被挑了起来,半空中就已经气绝而亡。
秦琅甩开死尸,一记横扫又把一个羌人拍落马下。
“接着!”
秦琅拔出自己的佩刀,扔给了一个拿着手中布袋当成武器挥舞的壮汉,这是个猛卒,数十斤重的土袋,他都能左挥右甩,布袋上插了数支箭,他身上也插了两支羽箭,可他却全然不顾。
面前的两个羌人被击杀,壮汉把土袋砸向远处的羌人,伸手接过横刀,在手中甩了两下,挽了个刀花,冲秦琅大声喊了句,“谢了,不知道将军高姓大名?”
秦琅身后的亲军,张弓连射,冲他大喊,“瞎了你的狗眼么,这是卫国公!”
壮汉惊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卫公····”
“还敢冲杀否?”秦琅在马上问。
“当然,小的陇右漠门军队正周泰,誓为崔帅报仇。”
“陇右周泰听令,随我冲杀!”
秦琅催马继续前冲,一杆马槊,左拍右扫,前刺下挑,在他面前无可能挡。身后是秦琅的二百亲军精锐,一百突厥狼骑,一百契丹神射,紧紧护卫着他。
他们就如同是一支离弦的锋矢。
在他们身后,是被救下的俘虏,许多是洮州漠门军的士兵,也有不少岷州等府兵、乡勇们,此时,获生之后纷纷紧随秦琼身后,手里拿着秦琅亲军扔给的兵器,或是从羌人尸体上抢夺的,紧随其后冲杀。
有彪悍的骑兵,抢夺了羌人的坐骑,翻身上马,无甲无盔亦凶悍无比。
一千多轻骑,却硬是杀出了万军的气势。
拓跋羌原以为城中唐人中计,高兴的要上前来包围他们,要一口吞掉,以解多日之怨气。
谁料到,这支人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猛冲猛冲再猛冲。
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那些俘虏越发的暴起,不要命的冲杀,越来越多俘虏得到接应,或是拿到出城唐军的副刀剑弓矢,或是捡起被杀羌人的武器,跟在轻骑后面,狂叫着砍杀冲锋。
七支轻骑,一千四百骑,不但没有被羌人迅速包围分割,反而在羌人中杀进杀出,后面解救的俘虏也越来越多,一千多人,正在不断的膨胀。
每支骑兵后面,都跟着一条越来越大的尾巴。
“给我一张弓!”
一名陇右乡勇高呼。
“给我一张弓,再给我几支箭!”
一名镇西军骑士将自己的角弓连带着一壶箭扔了出去,“陇右赵广,谢了!”那名叫赵广的乡勇只是一名岷州土团乡兵,可接过箭后,却箭如连珠,一箭接着一箭,箭箭毙敌,居然转瞬间就射落了三个羌人。
镇西军惊讶,“好样的,赵老哥。”
赵广身边迅速聚起数名获救的俘虏,“还有没有弓,我们是岷州弓手!”
数名镇西军骑士将自己的弓和箭扔给他们,然后端着长矛继续向前冲杀。
······
拓跋赤辞一刀斩杀了请求撤退的一个羌人头人的脑袋,他面露狰狞,“谁敢再说退后,斩立决!”
“给我顶住,杀。”
赤辞也发现了自己的指挥错误,他不该太贪心的想要包围歼灭唐军,若是他直接正面对冲,以弓箭射那些唐人,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狼狈样子。
为了包围出城的唐军,他的许多人马分散开来,绕后包围,结果减弱了正面的兵力,唐军冲击的太快,去包围的人马速度跟不上,始终没有发挥作用,结果让唐军一下子解救了许多俘虏。
更料不到的是,唐军有备而来,不但把自己的副武器扔给那些俘虏,他们甚至还特意多带了些刀枪弓箭出来,无数的俘虏出人意料的迅速转变成了凶悍的敌人,跟随着唐骑反击。
一千多唐骑,现在已经变成了五六千的人马,甚至还在增加。
越来越多的俘虏,迅速在战场上转变成了凶猛的敌人,挥着刀剑向他们复仇索命。
现在拓跋赤辞有些恼。
必须得挡住唐骑。
“把那些俘虏,全都射杀,快!”
看着还有半数俘虏,也很快要被解救,赤辞大叫。
正面决战。
虽然唐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赤辞相信,他凭着这两万多人马,哪怕只算精锐青壮战士,那也有近万人,难道还打不过千余唐骑?
“各部皆不得退,顶住,冲杀,谁敢后退,皆斩!”赤辞下了死命令。
战场上却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一千多轻骑自五星要塞中五路杀出,一路猛攻向前,而羌人却分出数路,迂回包抄后路。
结果却是唐军勇猛向前,无人可挡,沿途解救下无数俘虏,俘虏们转身就加入了战团,跟随前冲,近半羌人精锐绕了个大圈迂回,结果唐人只往前冲不往后退,他们反倒是白路半天。
当他们绕个大圈,然后开始向唐骑包围,却始终跟不上步伐,总是差那么一段距离。
唐骑冲杀的太猛太快了。
本来正面抵挡的羌骑,反而挡不住冲杀而乱了。
正面的羌人,由诸部各守一段,那是老少妇孺都有,以往攻城多日,唐军也从不曾白天出城来冲杀过,所以羌人们还真没有料到这个,依然是诸部一起观阵。
结果当唐骑一路冲杀深入时,这良莠不齐的部落队伍,让他们的抵抗反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青壮战士们勇猛向前拼杀,可妇人老弱们抵不住冲击在后退。
有人前进,有人后退。
甚至一些小的部落,整个部落都在头人的带领下调头逃跑。
“盯住那些逃跑的羌人,沿着那些缺口,杀穿过去。”秦琅在马上看的真切,“高举我的帅旗,紧随我冲!”
这喧嚣的战场上,一时也无法传令通讯,秦琅只能以身作引。
高大的旗手高举着秦琅的帅旗,紧随其后,二百亲军卫队,死命护住,身后是沿途解救下来的俘虏们紧随其后。
五星堡上,留守的步兵们在高呼呐喊,为同袍们加油,鼓手们赤着膀子,奋力擂动战鼓,激昂万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拓跋赤辞想要包围秦琅,然后分割屠杀,结果秦琅却没想过回头,只是一直往前冲,他盯着羌人小部落调头逃跑留下的缺口,率军猛攻追击,把小小的缺口不断撕开扩大。
在他那面帅旗指引下,所有的唐骑,包括那些被解救的士兵、乡勇、民壮们,也不甘示弱的紧紧追随。
他们绝地反击,绝境求生,更想以铁与血,证明自己的勇武,洗涮兵败被俘之耻。
他们依然勇猛,依然敢战。
他们的河曲之败,只是主帅李道彦的战略无能,是久且洛生这员主将的轻敌冒进中伏,他们的败,与他们的勇武无关。
当今日秦琅敢冒险出城来接应时,他们每个人都在证明自己。
一支又一支唐骑杀穿了那道防线。
拓跋赤辞的包围网破了。
秦琅在追杀羌人小部落,拓跋赤辞又率军在追击唐军,如贪吃蛇一样,你追我赶。
谷地虽有些起伏不平,但终究还是很宽阔,两支大军在谷里舍命相搏。
将面前的那支羌人杀的四下溃散后,秦琅带着兵马绕个圈,又迂回反击。他专门盯着那些数量不多的小部落,或是一些老弱妇孺等杀。
击溃一支又一支羌落,解救一群又一群俘虏。
拓跋赤辞始终只能跟在后面追击,但根本包围不了秦琅。
反复冲杀,人血皆浴血。
“卫公,人都解救出来了,是否撤退?”
梁建方不知道何时追了上来,他也是人马皆赤,浑身浴身,身上盔甲上还带着数支羽箭。
秦琅勒马,举目四望,整个谷中早就乱成一片,到处都是交战厮杀的兵马。
“人都救出来了吗?”秦琅问。
“被羌人杀了不少,剩下的都救出来了,不过现在羌人咬的很紧,再打下去,估计咱们要被围住了。”
秦琅哈哈大笑,“那就往城堡撤,让岷州的弟兄们先撤,我们镇西军殿后。”
杀到此时,人马皆疲。
确实也杀不动了。
而赤辞还在率部紧追不舍。
且战且退。
战至午后,秦琅也终于带着最后一支骑兵退到了堡前。
拓跋赤辞率数千骑紧追不舍。
秦琅勒马停下,转身。
“拓跋赤辞辛苦了,不用再送了。”秦琅哈哈大笑。
羌骑见秦琅停下,追红了眼,猛踢马腹追了过来。
眼看就要追近,结果城上八牛弩发威,无数弩枪呼啸而来,瞬间覆盖了秦琅前方的那片草地。
近百正在疾冲的羌骑,惨叫连连,全都被钉死在了地上,无一幸免。
后面的羌骑连连勒马。
战马人立而起,嘶鸣连连。
却再无一羌敢向前半步!